斜陽悠悠,落在亭水閣窗欞上,透下斑駁光影。

錦屏跟沒骨頭似的躺在臨窗榻上,眯著眼一臉愜意。

塵埃已定。

衛家傳承百代,第一位女家主衛三姑娘衛芙,不久便會聲名遠揚。

不得不說,錦屏自詡推動衛芙繼任家主的小助力之一,還是很有滿足感的,就盼著衛芙好好當家,讓世人看看女子風采!

要說起美中不足的,則是因著眾位宗親提議衛芙暫代家主之位,畢竟女兒家年齡大了總是要嫁人的,而衛芙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這件事情,事關所有人的利益。

不是錦屏一個外人能夠插嘴的,衛蓉當時奮力捂住錦屏的嘴,也正是有此顧慮。

最後的最後,衛芙當眾立誓,若承襲家主之位,願此生不嫁!

此言也安撫住了麵帶懷疑的衛氏眾人,他們這才放下芥蒂,開始恭賀起來新族長繼任。

錦屏沒想到,在這個時代若女子想要

簷下點燈時,錦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茉莉捏著火折子進屋,察覺到那淺淺的呼吸後,便心念一轉果斷退守門外。

亭水閣樓上,居高臨下遠眺去,整個衛家都是燈火通明的景象,茉莉遙遙看向某一處,神情無比複雜。

此時此刻,家祠所在定然熱鬧無比吧。

也不知道七公子究竟能不能雪恨!

紅燭搖曳,映照著林立的祖宗排位。

窗外冷月無聲,本該是一家團圓的好時節,偏大房一家人齊齊跪在地上,各個膝蓋發麻麵色難堪。

‘吱呀’一聲,老族長衛覃明推門進來,自有仆從麻溜點燃兩側燭台,家祠頓時亮堂起來。

衛大爺還想賣慘,誰知親爹衛覃明根本不以為意,自顧上前開始敬香。

衛芙推著輪椅進來。

輪椅上的衛厭輕咳一聲,刺激得衛大爺三人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父親,母親,大哥。”

衛芙和衛厭前後腳問候過後,便齊齊開始上香,衛厭腿腳不便,便由衛芙代勞插回香爐裏。

檀香嫋嫋,眾人心思各異。

衛覃明沒有回頭,渾濁的雙眼望著牌位,“老大,當初陷害七郎偷到家主印信,私下派亡命徒追殺七郎,害得七郎墜崖雙腿殘廢,聲名前程盡毀的,是不是你?”

被點名的衛大爺渾身咯噔,忙辯解道:“父親,您這是說的什麽話,七郎可是我兒子,虎毒都不食子,我怎麽可能去陷害七郎?”

衛厭似笑非笑,靜靜看著這出好戲。

衛芙站在衛厭身側,神情難掩晦暗。

她知道的。

祖父親自主持此事,就是為了安撫七郎,更是為了替她打壓父母氣焰,免得父母得勢後忘形,她即便成為新族長,但畢竟是晚輩,有些事情不好出麵。

衛覃明聲音平靜,“哦,不是你還能是誰?”

眼下是要擺脫父親懷疑,衛大爺忙指著身旁妻子,在衛大夫人震驚的眼神裏急聲道:“父親,都是蕊娘做得,與兒無關呐。”

“七郎太過出挑,壓得大郎都冒不了頭,蕊娘愛子心切,便不顧一切做出如此惡毒之事,都是蕊娘的錯!”

衛大夫人薑虹蕊好似挨了當頭一棒,都差點維持不住體麵樣,貝齒咬破嘴唇,血腥味蔓延出來。

直到此時,衛覃明才緩緩轉過身來,“老大媳婦兒,你可有話說?”

“若是無言申辯,老夫隻能按照家規定罪,你謀害衛家血脈可見心術不正,不堪再為衛家長媳,念在七郎還有半條命的份上,免你死罪,但鞭刑一百掌摑六十你卻當受,對了,老大你也別忘了寫和離書。”

“你們夫妻倆,好聚好散吧。”

衛大夫人聽到‘和離書’時,心弦繃不住,‘砰’地斷開來。

不,她自打聘為衛家婦時,便是得了衛陳薑王四族女子豔羨,長媳之位便是來日主母之尊,她薑虹蕊為了夫君為了兒子費盡心機,甚至不惜和娘家決裂。

如今,竟是要落得個‘和離’的下場。

衛大夫人不能接受,心防徹底崩塌。

“不,父親,您不能這樣,蕊娘是衛家長媳,是三媒六聘抬進衛家的,生是衛家的人,死是衛家的鬼。”

衛覃明恍若未聞,抬手出聲,“來人……”

守在門外的婆子領命,進來朝著衛大夫人伸出手,準備就此將人帶到門口掌刑。

衛大夫人淚眼朦朧,奮力掙紮著,“父親,不是蕊娘做的,父親明查!”

見此,衛覃明微微擺手,兩個婆子作勢鬆開手勁,任由衛大夫人掙脫開來,不住磕頭。

“父親,蕊娘不過是深閨婦人,又豈會認識什麽亡命徒,又如何能安排到偷了您的青鳥銜玉,蕊娘若真有那般能耐,又何必拘於內宅,哪裏不能闖出一片天地?”

“此言有理,”衛覃明擺了擺手,兩個婆子悄然退守屋外,“不過,你們這一家三口裏,不是做父親的不是做母親的,那就隻能是大郎,這麽說來,你才是謀劃一切的罪魁禍首?”

被衛覃明伸手指到的衛忱渾身一冷,頓時麵色慘白,甚至緊張後怕地都顧不上膝蓋刺痛。

這罪名他絕不能認,否則隻怕是連長孫名頭都不保,這個亂世若是連‘衛’姓都沒了,他還不如死了得好。

想到這裏,衛忱雙目含淚,不住祈求著,“祖父,孫兒和七郎乃是同胞兄弟,又怎會對七郎下手,求祖父慧眼明察。”

一家三口,各有各理。

肅穆莊嚴的家祠裏,難得這麽熱鬧。

衛厭冷笑不語,倒是身旁衛芙糾結過後,下定決心似的道:“大哥說這話豈不太過違心,前些時日是誰指使衛一衛二尋來成群野貓,投放在七郎明杆院牆裏,嚇得七郎因此病入膏肓,差點就……”

衛忱咬牙切齒,根本沒想到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親妹妹,竟然會拆台。

他眼神慌亂,不住辯解起來,“三妹你胡說什麽,七郎這不是好端端的麽,府中誰人不知,七郎自幼怕貓,誰人敢捉貓嚇唬七郎呢?”

衛芙:“是啊,七郎怕貓人盡皆知,偏偏當初這心症還是大哥您造就的,怎麽大哥非得故技重施,那些受傷的野貓還在我清水塢安置著呢,大哥可要讓貓認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