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下去!”
“別逼我殺了你!”
極度憤怒的男聲嘶啞無比,如從齒縫中擠出來一般。
奚雲一個激靈睜開眼,入眼的是一墨發披散,衣衫半褪的俊美男人正雙眸赤紅的死死盯著她,臉色陰翳至極,點墨瞳孔滿溢殺意和憎惡。
沒等她回過神來,一雙大手鉗住她的胳膊,一個用力,她就被扔了出去。
此刻夕陽西下,屋內昏暗看不清楚,奚雲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
待看清楚四周的情形,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穿越了。
還穿成了災荒年間的鄉下農女。
而屋內的男人,是原身見色起意從荒郊撿回來的。
原想著等人一恢複就霸王硬上弓的,卻不想一不留神弄斷了人家的腿不說,還在辦事中途給人發現了。
這才有了方才她醒來的這一幕。
奚雲隻覺得後背發涼,站在門口也不敢往屋裏看,躊躇了一會試探性的敲了敲門。
“那個……你穿好衣服了嗎?”
半晌屋內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回複。
“滾!”
奚雲摸了摸鼻子,愁眉苦臉好一會才組織好語言道:“那個……方才真的是抱歉了。”
屋內並沒有給出回應。
她也不管屋內的人能不能看到,對著門口一個深深的鞠躬,大聲道歉:“剛才是我冒犯了,真的很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這樣的事,而且一定會全力幫助你養好傷,到時候你隨時可以離開!”
屋內。
已經將衣服穿戴好的衛厭臉色陰冷,對於門外女人的道歉沒有任何觸動,心中暴戾的殺意愈盛,目光落在手中握著的尖銳之物上眸色漸深。
他很確定,那蠢貨脈搏停了片刻,卻不知道為何又重新跳動。
難道世上還有人死複生這一說?!
黑暗中陡然傳來一道低沉嘶啞的聲音。
“主子,屬下去殺了她。”
衛厭微微抬手製止。
如今他需要找個地方暫且隱匿養傷,而這個女人雖然可惡,卻蠢笨無知,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屋外。
奚雲說完之後等了半天也沒得到回應不由撓撓頭,長長歎口氣。
猶豫了一下接著道:“我可以進屋咱們好好談一下嗎?”
“現在天災人禍的,村子裏不少人已經開始另謀出路了,要不了多久這個村子就該空了,你也不想到那時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吧?所以我想咱們定個約定,等你養好傷以後咱們就各謀生路。”
“你如果同意就應一聲?”
她好聲好氣的說了許多,好半晌屋內才傳來沉悶的聲音。
“進來。”
奚雲鬆了口氣,還願意溝通就行。
將門打開,奚雲進屋後與衛厭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輕咳一聲道:“剛才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請大夫不太現實,因為我沒有錢,但我會一些粗淺的醫術,或許可以幫你診斷一下。”
怕他誤會自己是找借口又想對他做點什麽,又趕忙補充道:“當然這需要你同意,你不願意的話我不勉強的。”
衛厭微微偏頭,蒼白病態的麵容隱沒在暗處,眼底湧動著似有若無的殺意,定定看了坐在不遠處的黑瘦女人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好。”
奚雲說完見他沒有反對,便起身走到床邊,“我需要摸一下你的腿判斷腿傷,可以嗎?”
或許是她現在的表現確實很正經,衛厭沉默片刻便同意了。
哪怕他並不相信這個蠢女人會治病,但如果她在騙他,那麽,直接殺了好了。
奚雲對此毫無察覺,現在一門心思想搞清楚他身上的傷勢,滿腦子都是讓人傷好趕緊分道揚鑣。
掀起褲管,借著微弱的光線一邊看一邊順著小腿仔細往上摸,在碰到肌膚的一瞬間明顯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
“這裏疼嗎?”
衛厭垂眸盯著她的側臉,見她沒有別的異動後吐出兩個字,“不疼。”
奚雲點點頭,一路按到膝蓋位置,不用她問就聽到他悶哼了一聲。
“忍著點,我需要確認你膝蓋的傷勢,如果嚴重不好好處理可能會落下終生殘疾。”
她說的認真,衛厭微微闔眸,片刻啞聲道:“繼續。”
見他準備好,奚雲也不再囉嗦,仔仔細細的摸索完他膝蓋上的傷,確定隻是輕微骨裂後鬆了口氣。
“還好,有的治,固定一下靜養一陣問題不大。”
將褲管拉下,奚雲站直身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時間,“我現在就去山上找找草藥,另外弄點吃的回來。”
衛厭驀地出聲,“多久能好。”
“得看情況,你這個傷勢如果配合良好的藥物治療和恢複,應該最多兩個月就能痊愈。”奚雲估算了一下時間。
衛厭沒再說話,奚雲也不再多說,怕耽擱時間立即轉身出門。
當前的情況實在是窘迫。
原身本是雲滄國石坡村方家的幺女,三個哥哥一個姐姐,下有外甥侄女,可原身因為智力發育遲緩所以自幼便被父母偏疼,於是性子就歪了,各種作天作地,伴隨著年紀越大越是人憎狗嫌,不僅自私惡毒還心眼狹小,若不是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規矩在,這個家早就被她鬧的分崩離析了。
本來原身仗著有父母寵,等年歲到了安安穩穩嫁個好人家也算妥帖,可好景不長,十二歲那年雲滄國降雨量開始銳減,各地百姓糧食不說顆粒無收也比以往少了半成,再加上糧稅一交日子便過的艱難起來。
糧價開始飛漲,旱災也開始蔓延到石坡村這邊,方家父母一輩子就守著那幾畝地過活,旱災一到幾乎是斬斷了家裏的經濟來源,靠著這些年來積攢的薄底勉強過了半年,糧價始終不見降甚至越來越高,各地都開始暴動,原身更是餓得一直鬧,方家父母疼惜兒女開始想法子搞糧食吃,卻意外卷入一場動亂中殞命。
如此,沒了撐腰的方家父母,原身作妖上頭的幾個哥哥姐姐忍了一陣後實在忍不了,直接將她給趕了出去。
原身幾乎沒有什麽獨立生活的能力,如今十四歲,卻隻有七八歲孩子的智力,如今住的房子和屋內所有的東西全都是方家幾個兄姊嫂嫂安排的,別說存糧了,就連做飯的家夥事都沒有,純靠接濟才活下來。
半月前撿到那個男人讓她本來就靠接濟的日子過得更艱難,從昨天開始家裏就已經斷糧,連口水都沒的喝了,她若是再不想辦法去搞點吃的,兩人真能餓死。
去找方家兄姊要肯定不現實,如今天災四起,方家拖家帶口的本就困難,還要時不時接濟她這個小妹,距離上一次給食物才過去三天,現在又去要,依照他們對原身的憎惡程度,大概率是白費功夫。
一邊琢磨著奚雲腳下沒停,按照記憶中的路上山。
石坡村以及方圓十裏已經好幾月沒見到一滴雨了,村外的湖也隻剩淺淺一層,按照現在九月的天氣,炎炎烈日下最多半個月那個湖就會徹底幹涸。
莊稼已經沒了生機,湖水再一幹,石坡村將徹底失去活路。
到那時,除了逃荒別無他法,得趁現在趕緊能備多少糧食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