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嶽家小院兒一直沉浸在一股喜悅的氣氛裏。

老三棉桃的婚事,終於定下來了。

宋家已經請了媒婆正式上門提親,雖說想要先行過小三禮之後將婚期拖一拖,但也終歸是定下來了,喜的楊桃逢人便笑。

宋韓宋大狀師的名號也算是響當當,又在漁豐鎮實實在在打過幾場官司,知道他的人不少。自從聽說宋大狀師給嶽家的三姑娘提了親,小苗村的村民便絡繹不絕的上門恭喜恭賀,多多少少也有想拉攏一下關係的意思。

嶽貴這幾個閨女生的可真是,一個個水靈靈的,剔透靈巧,又聰慧賢淑,在村裏的口碑一直是極好的,現在又各自嫁了叫人羨煞的好人家。老大且不說,算是嫁的最不好的,男方是小苗村本村人,沒什麽家世背景,但人卻是極有本事能耐的,現在人家自己做起了馬車坊,生意好的很。老二呢,嫁的那可是漁豐鎮數得上名號的大富戶,最近聽說又有了身孕,在公公婆婆那裏是很吃香的。現在老三又嫁了個頂頂有名的大狀師,這小院兒裏飛出來的倒全成了鳳凰。

有人感歎,嶽貴和嶽貴媳婦真是個沒福的,早早就走了,沒來得及跟著閨女們享福。也有人在猜說,嶽家還有兩個女兒呢,又會嫁給什麽樣的人家?

由著這事兒,前幾日嶽家小院兒裏曾住過兩位俊美公子的事情又被提了起來。看樣子,櫻桃極有可能會嫁給這兩位公子其中的一位。村裏人又開始猜測這兩個公子的身份。可惜現在人已經走了,已經無處可猜。

棉桃訂親的事傳出去之後,村裏的吳爺差人上門送了一份禮,是一份五十畝地的地契。這麽一份大禮,本人卻沒有露麵,可見棉桃訂親對於他的打擊有多大。棉桃沒說什麽,收下了地契,事後又親自給送了回去。也不知她跟吳爺都說了些什麽,倒似乎吳爺沒那麽低沉了。

再說雙河村的江通,他今年也已經十八了,一直未娶未納,也是對棉桃還抱有希望,一直這麽等著。現在突然傳出棉桃訂親的消息,他在家裏一直呆了幾日都未出門。後來還是江賢夫婦看不過去,找了何小美,把棉桃叫來安慰了幾句才免強出了門。

小三禮剛過,棉桃的新酒棧又接著開了張。嶽家的喜事一件接一件,王府那邊卻一直都沒有動靜,再沒有什麽消息傳來。

周沐澤做了王世子,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不差人來跟她說一聲?自姚家和周家的事和解,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麽一直都沒有消息傳來?口信,手信,都沒有,人更是見不到。他究竟在做什麽呢?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櫻桃摟著核桃常對著窗外的明月發愣。

棉桃的酒棧開張之後,她就更忙了。核桃又天天的要上學堂,家裏隻剩下一個櫻桃。自己一個人就愛胡思亂想,她幹脆白日裏無事的時候就跑到鎮上楊桃家裏去陪她說話。現在苗成業給楊桃買了個丫環,家務掃灑她是不用做了,但沒有個人陪著說話也不行。

楊桃頂著個大肚子,已經快要生了。櫻桃到了之後兩姐妹在一塊兒說笑了一番,櫻桃中午就在這兒吃的飯,一直呆到下午估摸著核桃學堂差不多該要放學了,才從楊桃家出來,回了小苗村。

剛到鎮口,正碰上從酒棧回家的棉桃,兩人便一塊兒往家走去。

抄小路進了村,從後繞到屋前,隻見院子外麵停了一輛馬車,車夫正有些無聊的搓著手。見了棉桃姐妹過來,眼神有些奇怪。

家裏來了什麽客人?櫻桃跟棉桃對視一眼,進了院子。

“三姐,四姐,回來了?”核桃喜滋滋的迎出來。

“嗯。家裏來客了?是誰?”棉桃抬眼往屋裏掃了一眼,看見一個盛妝打扮的陌生女人正坐在堂中。

“不認得。說是來尋四姐的。我已經燒了水,泡了茶。”核桃搖搖頭:“這女子長的可真漂亮,四姐,你從哪兒認識的?”

“我哪裏認識過這樣的人?”櫻桃微微攢了眉,不再跟核桃和棉桃說什麽,抬腳往屋裏走去。

剛一進屋,一股濃重的脂粉味兒撲鼻而來。坐於堂中的女子聽見動靜回首,是一張精致美麗的,確實從來沒有見過的臉。五官標準小巧,下巴又尖又細,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你是……”櫻桃再次在腦海中掃過一遍,確實沒有見過這女子。暗暗略略想了想,心微微的沉下來。

“你便是嶽櫻桃?”那女子坐在椅子裏沒動,嘴角含笑,用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將櫻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搖了搖頭:“聽說是個機靈秀氣的,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麽。”

“你是誰?”櫻桃微沉了臉,無論女子的態度和說話,都叫人感到不悅。

“我?”女子輕笑了一下:“你自然是不認得我的。”

“我不認得你,那你來做什麽?”櫻桃攢起眉。

棉桃和核桃相繼進了屋,也被女子莫名奇妙的話弄的有些不悅。

“不做什麽。”那女子高傲的揚了揚下巴,拿眼神輕掃著櫻桃:“就是過來看看。不過如此。”說著,纖手在桌上兜了一圈兒,拿指尖兒在茶杯沿兒上點了點:“我便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是周家未過門的兒媳,將來的王世子妃,也就是未來的王妃殿下。”

“世子妃?”櫻桃眉色沉了沉,她的預感還真準,果真不是什麽好事情。周沐澤剛剛做了王世子,現在又跳出個王世子妃來,那不就是周沐澤的未婚妻?說的那麽拐彎抹角繞來繞去的,原來是這麽回事。

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起,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櫻桃強裝鎮定,求助的望向棉桃。

“未過門兒的王世子妃殿下,那您這趟所為何事呢?”棉桃不多言語,上前輕輕握住櫻桃的手,另一隻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嗬,聽說王世子殿下曾經跟嶽櫻桃有過一段露水情緣,我怕他跟他那個風流老爹一樣在外留下什麽野種,所以過來瞧瞧。”女子抬頭,沿著屋門一直向上,視線掃過屋頂,屋梁,再到另一麵牆,然後又環視了一圈兒,微微的蹙著眉,一邊搖頭一邊‘嘖嘖’:“現在看來,我完全可以放心了。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兒,哪有什麽興致留下來?什麽露水情緣,恐怕是有些有心人故意放出來的風吧?”

“王世子又怎麽?平民又怎麽?我妹妹可不會像有些人,生怕摟不住這個莫虛有的位子,巴巴兒的上趕著。周沐澤確實在這住過,可他跟櫻桃是清清白白的,我希望你嘴上幹淨一些。”

“嗬……有膽做,沒膽叫人說?”女子微微抬了抬眉。

“行得正,端的直,沒什麽好怕的。隻是準王世子妃殿下大老遠巴巴的跑到這裏來,恐怕不是來看什麽露水情緣和野種的,而是想過來探探我妹妹的口風吧?”棉桃微微眯了眼,一副能將人看的透的神色:“為什麽要探她的口風呢?是因為你感覺你根本捉不住周沐澤?為什麽捉不住呢?是不是因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你這裏?這樣巴巴的上趕著,我猜想來,這件婚事,周沐澤根本就沒同意吧?”棉桃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捏了捏櫻桃的手。

她說這話,一半是說給這個準王世子妃聽,一半是分析給櫻桃聽。櫻桃現在臉色煞白的。所謂當局者迷,櫻桃平日裏再聰明,這時候恐怕腦子也不會拐彎兒了,這個女人說什麽,她也信。

聽了棉桃的話,櫻桃眼裏出現一絲清明。是呢,三姐說的對。

“你……”那女人臉上出現一絲扭曲,憤憤的捏著手指:“哼,你說什麽也沒用,我姑母已經發了話,這事由不得周沐澤。我過來也不過是跟你說一聲,以後最好老老實實的,不要再勾引他,不要再做世子妃的夢!”

“誰在做夢,還不知呢。”櫻桃恢複了幾分神色,眨眨眼。原來她是王妃的侄女子,名叫雲夢。以前在王爺的時候見過一麵,那時最有希望做王世子的是周銘宇,雲夢在王府小住的幾日,就天天纏著周銘宇。可惜周銘宇一心隻沉醉男色,對她的獻媚隻感到厭煩。如今周沐澤做了王世子,她就巴巴兒的趕緊貼了上去。

“我姑母也叫我帶句話給你,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相信你懂得這話的意思。周沐澤現在可是堂堂的王世子,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攀得上的。”雲夢微揚著下巴,吐出這句話,又在屋裏轉了一圈,揚著手:“這樣的破屋爛院,我是呆不下去了。你,好自為之。”說完,輕搖著細腰,出了屋子。

櫻桃輕喘口氣,跟棉桃追出院外,雲夢已經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不要在意她說的,本就是跑來胡言亂語的。周沐澤可不是那樣的人。你萬不要想歪了。”棉桃捏捏櫻桃的手。

櫻桃微微斂著眸子,輕歎,她這時候,還真想想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