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櫻桃笑的單純,又一副孩子氣,呂愛芬微微鬆了一口氣,縮回手去,又笑道:“你也不小了,不但光貪玩。出海那是男人做的事,你以後萬不能再去了。”

“四嬸子吃過飯沒?我家的剛熟,你在這兒吃一點唄?我二姐如今可是大廚的手藝,輕易吃不到了。”櫻桃趕緊轉了話題。

“不了不了,我還得回家給小寶做飯呢。”呂愛芬忙趁機從炕上下來,整了整衣裳:“就是來看看楊桃,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那個女子我瞧過,是個有心計的。你萬記得,成業不是那樣的人,不要多想就是了。”

“四嬸子,你再坐一會兒吧”楊桃忙挽留道。

“不坐了,我就是來瞧一眼,這該回家做飯了,你家的都要吃了呢。”呂愛芬笑著跟楊桃點點頭:“楊兒,那我走了啊,你好好兒的。”

“哎,四嬸慢走。米桃,快去送送。”

“哦。”米桃和棉桃相陪著,將呂愛芬送去院兒子去,又在門口看著她上了小橋,才相繼回來,繼續收拾碗筷。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會兒,姐妹幾個就相繼睡下了。這兩日為著這事,幾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壓抑的很,雖然沒有做活兒,卻比做什麽活兒都累。現在精神放鬆下來,一個個兒的,很快就睡了過去。

櫻桃因為下午睡了一點,精神上還好。估摸著米桃和核桃都睡熟了,她悄悄的從炕上爬起來,開門到了院子裏。

她是白日裏回來的,還沒跟冷月打報告呢,他也該等急了。

月色很亮,銀白而柔和的月光灑在地上,給人一種靜謐舒心的感覺。一進院子,就見茅廁旁的陰影裏站著個人。

“你還記得要出來。”聲音有些冷,看來是等的時候長了。

“我總得等她們睡著了再出來吧?”櫻桃望望旁上的茅廁,皺皺鼻子:“你也真會挑地方,站在這兒等著,萬一我姐妹們出來如廁怎麽辦?豈不叫你占了便宜去?”

冷月輕笑一聲:“你這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看來這趟出海是過的比較安逸了,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家這小院子,不是坑就是池的,我不站在這裏,難不成要站到豬圈旁上去?”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人不該跟著櫻桃說廢話,又轉了話題:“這幾日,可取得了他們的信任?”

聽他這樣問,櫻桃抬頭,不答反問:“那水寨的事,是你做的吧?”

“怎的?”

“法子想的是真好,因著這事兒呢,我也確實得了那兩兄弟些許任信。隻不過派人給我塞紙條兒傳消息的做法不太美氣,動作太明顯了,萬一叫他們發現了怎麽辦?”櫻桃揚著臉,眯眼望著隱在黑影裏,看不清表情的冷月,想著他究竟是誰,如何能有這麽大的權力,連水寨那邊也能伸得進手去。

“這自然比不上你潑糞水來阻止那些人下船倉的法子,不過不這樣,有什麽別的法子?”冷月的聲音無波無瀾,卻處處透著對櫻桃潑糞一招的嘲弄:“現在,可取得了他們信任?”

“取了一半。”

“如何講?”

櫻桃揚起臉,任月光灑在她臉上,任她臉上的表情全落進冷月的眼裏:“呂大應該是完全信任我的,至於呂二麽,他對我一直有懷疑,現在應該還比較討厭我了。”

“那也倒不用擔心。找機會除掉這個呂二便是。有呂大在,並不影響整個大局。”說到殺人,他的聲音竟然還是那樣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件無比平常的小事。

“那不是我的事。我正在想辦法離間他們兄弟兩個以穩固呂大對我的信任。”櫻桃微微的,又揚了揚下巴,望向空中那輪銀亮的明月:“我估計,再出一趟海,這事就可以定下來了。”

“那便第三次出海的時候行動。”冷月終於動了動身子,臉側過來,還是蒙著黑紗,隻露出一雙挺直的眉和深邃的星眸,聲調也緩了緩:“聽說這兩個兄弟這一趟出海殺了個人,此行凶險,我們又必須在離你們最少五公裏以外的海麵,你要自己小心。”說著,他輕‘咦’了一聲,伸手捏住櫻桃的脖子。

有力的指卡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細嫩白皙的脖子上,一道血痂清晰而刺目:“你受傷了?”很少聽見冷月有這樣吃驚的時候。

“無事。”櫻桃淡淡的鬆開他的手指,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不想再提。她不想躺在自己家的炕上,還要再做那樣的惡夢。

“無事?”冷月有些急:“這樣的傷痕,說明他們是要要你的命,你還說無事?這一趟,你老老實實的,隻要取得他們的信任。怎麽這樣也會受傷?”

“取得信任也要有個過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呂二石不信我。再說我雖說腦子比別人轉的快些,卻也沒有什麽大計謀大策略,不過都是些小聰明罷了。不像某些人,名子都是假的。”

“不過是個稱呼,真真假假有什麽所謂?再說,我若真要告訴你,恐怕你還不願意聽呢。”冷月背過身去,給櫻桃留下一麵寬拓的背。

不是不願意聽,是不能聽。她若是知道了冷月的真實身份,離死也就不遠了。櫻桃沉默,沒再說話。

兩人都麵對著那輪銀亮的圓月,沉默著。

約摸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冷月微微轉過側臉,道:“此次,可還有什麽別的發現?”

“他們與水寨那個顧爺有賄賂關係,相信這點你已經知道了。船出邊界,在一處土匪窩子裏卸了一些鐵料私賣,然後在一個孤島上與領國的人交易。交易完畢之後,過了邊界,又在另一處隱蔽的地方裝貨,最後再回到臨海村的小碼頭。我在那個土匪窩外麵做了個記號,掛了兩根小竹筒,你若有興趣,可以去找找。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

冷月輕輕的點點頭,又問:“短匕……還在?”

“在。我死了它也不會死。”

“你小心吧。”說完這幾個字,冷月縱身輕輕一躍,隱進了牆上的黑暗裏。

小心,她怎麽能不小心?她一條命攪在裏麵不知能不能安然的脫身呢,竟然還關心他那把破短匕?!櫻桃望著月亮又歎了幾聲氣,才扭身進了屋。

第二日天亮,楊桃就催著幾個妹妹去開酒棧。

米桃和棉桃核桃都早早的被催著走了,她們要去北戶村喊上大表嫂大表哥還有何立忠,然後進鎮把酒棧開門。楊桃和櫻桃則留在家裏休息。

櫻桃收拾好碗筷,站到屋門口伸個懶腰,眼角餘光驀的撇見一抹光亮,扭臉看去,在茅廁邊上,不知誰擺了個白色的小瓷瓶子。

櫻桃心有所感,趁楊桃不注意,上前拿起小瓷瓶,拔開瓶塞一看,裏麵是些淡綠色的藥膏。試著抹一些在手上,頓時傳來一陣清涼,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看來是給自己抹脖子上的傷口的。這人真是的,要給昨晚不給,偏要弄這些個玄虛。明明心有不忍,偏偏總是裝出一副千年寒冰,生人勿近的臉孔。

“櫻兒?你在這做什麽呢?快幫我把這個抬出來。”楊桃在屋裏輕喚。

“哦!!”櫻桃趕緊把瓷瓶塞進懷裏,跑進屋去,楊桃正在挪動家裏那張擺牌位用的大方桌。

“大姐,你挪這個幹麻?”櫻桃好奇的。

“水柳姐要成親了,跟咱們家借了這張桌子用。她們忙著呢,咱們就給送過去得了。”楊桃微喘著氣,將方桌擦了個遍。

“成親?”櫻桃瞪大眼,陳水柳可是這十裏八村一朵花,她要成親了,怎麽事先連個動靜都沒有:“誰啊,這麽有福,娶到水柳姐。”

“唉,你還說呢。”楊桃直起身來:“是她家三哥哥給尋的媒,聽說家裏是個有錢的,可是人不怎麽樣。曲嬤嬤和水柳姐都不願意,後來她三哥哥不知說了什麽,才同意了。”楊桃搖搖頭:“就怕水柳姐嫁過去了,要吃苦頭。”

“有錢人家,吃什麽苦頭呢?”

“她去了,是做小,而且還是五姨太。那麽多妾房,整日裏光打都夠受了。”楊桃歎息。

“啊?!”櫻桃挑高了眉:“那她還嫁呀?”

“那有什麽辦法?她三哥不知使了什麽計,水柳姐才從的。”楊桃揮揮手:“快過來抬桌子,呆會兒送去了,你見了水柳姐,想問什麽自己問便是。“

“哦。”櫻桃上前,跟楊桃抬著大方桌,往曲家走去。

剛一進小院兒,就見陳家三個兒子都聚在院兒裏,亂糟糟的爭吵著。陳水柳坐在東邊裏屋的炕上,從窗子裏能看見她正在抹淚。曲嬤嬤則正在勸幾個兒子,一邊捶胸頓足,一邊唉聲歎氣。

“不成!!這事兒不行!!”陳家老大大聲的喝道。

“什麽不行?這事兒都跟人家定了,小三禮都行過了,你說不行就不行?”陳家老三大聲的回。

“大哥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算盤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中拿了多少好處?!”陳家老二幫著陳家老大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