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櫻桃就宿在呂大石家,跟他的女兒睡一張炕。

第二日天還未亮,外麵還黑乎乎的,呂大石就叫她起了,與呂二石一起,吃了大石老婆做的飯,便出發了。

兄弟倆的船泊在臨海村的小碼頭,是艘中型的捕漁船,大約十米來長,前後甲板,前甲上有風帆,船的中間是個吃睡用的簡易小木屋。木屋裏頭連著船的下倉。

還未上船,櫻桃就眼尖的瞧見這船空船的吃水位。明顯吃水很重,船裏載著不知有多重的鐵料。隻是奇怪他們是何時將鐵料運上船的。這裏是一處小碼頭,一般沒有遠行船,聽冷月說,隻要過了前頭一處關卡,就可以任意去什麽地方。

“這是你睡覺的地兒,這裏是做飯的地兒。你即使不上力氣,便幫我們做飯吧,到了關卡的時候要機靈一些!!”呂二石可不像他大哥那樣好哄,說話雖然溫聲溫聲的,那不時瞄來瞄去的眼神卻表示他根本不相信櫻桃。

“哦。”櫻桃望一眼他說的,睡覺的地方不過巴掌大,旁邊就是呂家兄弟的睡鋪,鋪著髒兮兮的被褥,上頭蓋著涼席子,都磨的油光發亮。櫻桃在二呂指給她的角落坐下來,把自己的衣服放下,收拾了一番。好在這是夏天,她隻消蓋著帶來的那個大包袱就可以。若不然,這樣髒的臭哄哄的被子也沒有她的份兒,她豈不是要活活凍死?

兄弟兩個在船上忙活了一陣兒,小碼頭有人跑來,喊道:“呂大,這就走?”

“走!!”呂大石站在甲板上,粗著嗓子回道。

“好咧!!”那人手腳麻利的解開船的攬繩,往水裏一扔,又拿起根粗竹竿,支在船頭使勁兒一撐,船便離開碼頭,緩緩的進入水深處。

“慢走!給我捎幾隻螃蟹回來吃吃!!”那人隔著海水又喊。

“就你事兒多!快滾回家吃你娘的奶吧!!”

那人也不生氣,笑哈哈的:“你要是忘了,我可不給你泊船!!”

“放屁!!”呂大石利落的將攬繩收上來,跟二石兩個開始放帆,調風向。

感受到船在緩緩的行進,櫻桃知道這就是下了海了。

她從小木屋裏走出來,天色才蒙蒙亮。她走到甲板上,靠近船舷,往外一瞧,雖然還是黑蒙蒙的,但是視野開闊了許多,入目滿眼是一整片的蒙著黎明的黑的藍,帶著海腥味兒的風迎麵撲在臉上,涼爽舒心而愜意。櫻桃不禁想,如果這僅僅是一趟單純的旅行該有多好。

“你要幹麻?!!”她一出木屋,呂二石就盯緊她了

櫻桃回過頭來,咧開嘴,露出個舒心的笑:“這海風吹在身上,真舒服啊!!”

“沒見識的小丫頭,你若是落了水,可沒有人去救你!快回你的木屋去!!”呂二石不滿的瞪她一眼,直到親眼看著她進了木屋才轉身去做別的事。

海風吹著船帆發出‘呼呼’的聲音,水浪打在船幫上,又是‘嘩啦嘩啦’的聲音。櫻桃吸口氣再吐出來,她這回是真的在船上了,這船上得,卻不太好下。

趁著外麵呂家兄弟忙著調風向,櫻桃趕緊把藏在衣服裏帶來的東西都取出來藏好。冷月給她的短匕則貼身放在腰間。現在雖是炎夏,但海上風大,她穿的是一身布料厚實的小褂子,貼身放一把短匕也看不出什麽來。

藏好了東西,櫻桃就抱著腿,縮在她用包袱鋪起的一小片地方裏,四下打量著,盤算著。外麵不時傳來兩兄弟測風向,調船帆的喝呼聲。櫻桃悄悄的,透過木屋的後小窗,望向船的後方。這船吃水重,行起來是極慢的。這時候還隱隱能瞧得見遠處的房屋和碼頭,也不知冷月的人跟上來了沒有。

小木屋裏頭除了睡覺的地兒,隻在靠門的地方留了一小片地方,用石頭把木頭都擋住了,弄了那麽個臨時的小鍋灶。因著船怕火,所以這小鍋炕平日兄弟兩個不會開火,隻在實在饞不住的時候才開個火,平時都是吃的帶來的冷幹糧。

櫻桃上前,撥弄兩下小鍋灶,心想著這兄弟兩個,做這營生簡直是往死裏做,一趟海跟著一趟海,兩趟中間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在海上又是過的這種生活,那他們就算賺了再多錢又有什麽用呢?真是……

到了近午時,船使進了深海,外麵的碼頭和房屋已經徹底看不見了,也瞧不見冷月的人,整個視野裏,除了小船和小船上的東西,入目就隻有海,茫茫看不到邊際的大海,連艘漁船也沒有。

這樣熱的天,一般漁民都會在家裏歇夏,或是在近海撈撈魚,到了中午晌子太陽毒辣的時候就躲回家,很少有像呂家兄弟這般頂著大日頭出遠海的。當然,他們出遠海也不是為了捕魚。

調好了帆,基本就由船自己行進,人隻要不時的查看一下方向便可。

呂大石拿網子撈了幾條魚上來,扔給櫻桃,這就是她們中午的午餐。

一共三四條魚,兩條大黃魚,一條青魚,其中竟然有一條青斑魚。

櫻桃來了這個世界,除了吃過兩回自家養的淡水魚,就沒沾過海魚的邊兒。現在有好幾條魚擺在她麵前,她就不客氣,拎起一條青斑一條大黃魚上後甲收拾幹淨了,打來海水洗了洗,就扔進鍋裏燒了起來。

青斑魚可是名貴魚種,肉鮮嫩味美,在小鎮上一斤要賣到五六十文,這一條重約一斤左右的樣子,櫻桃不得不歎,這兩兄弟還真大方,這麽貴的魚也撈來吃,看來他們的這趟所謂‘出海’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自己也正好跟著沾沾光,開開口福。

櫻桃起火,因為沒有太多鋪料,隻能將清斑魚清蒸,把大黃魚用小蔥爆鍋之後燉了。再熱幾個白麵饅頭,一頓香飯算是做成了。

“我說你這小丫頭,還頂會做飯!”呂大石聞著香味兒進來,眼饞的盯著鍋子:“做的啥?”

“石斑和大黃魚。一會兒就得。船上隻有白麵饃,吃魚還是就著玉米麵兒餅子最香!”櫻桃抬頭,見呂大石一副口水相很滿意。她還想用這美食勾引兩兄弟,呆會兒她好騰空兒跑到甲板上去放竹筒子。海上本來就沒有個固定的東西,竹筒子扔下去,隨水飄走的可能性極大,冷月他們尋找也有難度,所以她需要每半日放一次。

“好咧”呂大石搓著手,又轉出去:“叫你上船還真是對了。呆會兒吃過飯,我跟我兄弟就輪流歇息。你再好好幫我分析分析一下眼下情況。”

櫻桃一心隻撲在呆會兒如何放竹筒子上,一時沒聽明白呂大石叫她分析的是什麽。抬頭見呂大石嘿笑著朝她眨眼,黝黑的臉上帶著幾分亢奮,這才想起他想要娶小老婆的事。

櫻桃不動聲色的低頭繼續燒火,心道就你這樣十惡不赦的人還想娶個小老婆?禍害了一個女性就足夠了,還想多禍害幾個?那不過是哄哄你的把戲,你竟也信。

轉頭再望向正在甲板上迎風而立查看情況的呂二石,櫻桃心下微沉。這個人比他大哥的心機深了不知多少,她瞧的清清楚楚,呂二石根本不相信她,處處都防著她,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糊弄得過去的。櫻桃心有擔憂的想,恐怕這趟出海並不會如自己想像中那樣簡單順利。

沒過一會兒,飯好了。兩兄弟從甲板上進來,在門邊放的水桶裏略洗了洗手,就著地上的鋪蓋坐下,架起一張小桌,就是一處吃飯的地兒。

整間小木屋都飄著濃濃的魚香味兒。櫻桃熄了火,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才端了白麵饅頭上桌,三人一人一隻碗,把魚大塊的夾到碗裏,便吃將起來。

鄉下人吃飯,特別是男人,從來都是無話的,飯桌上除了吃飯的聲音別無它聲。櫻桃快速的吃完,悄悄抬頭望了兩兄弟一眼,見他們都在忙著大口大口的吃,便悄悄的起身,想要到甲板上去。

“去哪?”哪知才起身,二石就放下碗盯住她。

櫻桃做個笑,指指手裏的碗:“我吃完了,去洗碗。”

“放在那兒吧,我來就行。”二石神色懷疑的上下打量她幾回,道:“以後,你最好就呆在這小屋子裏,不準到甲板上去。銀子會照樣給你,你隻需做做飯就行了,不要那麽多心事。”

“哦。”櫻桃順從的回來,心下暗暗叫苦,這個二石看的這樣緊,自己啥也做不了,這可怎麽辦?!!

吃過飯,二石到甲板上刷碗,大石去看方向,櫻桃則關在小木屋裏,開始準備晚上的飯。

這樣下去可不行,要是不想想辦法,難不成她這一路真要成個廚娘,專門給這兩個殺父仇人做飯吃?櫻桃盡力冷靜下來,決定先按兵不動,看看晚上有沒有機會再說。

正這樣盤算著,眼角餘光瞟見外麵的呂二石刷完了碗,一桶水潑向了大海。

櫻桃突然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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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更是補上回少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