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嬸的?”櫻桃恍然,輕輕的點點頭,如此的話,也就說的通了……
“自是她的。要不然,我娘那樣兒的,哪願得去買身這樣的衣裳?她那樣兒的,就貪個嘴,圖個吃,有錢寧願買吃的,哪時還用心打扮過……”麗珍自顧自的說著,再抬眼時,卻發現櫻桃已不知何時走出了院子。
即是她的,那事情也就是她做的。證據確鑿,她自己也親口說了,這事情……就不得不掀開來,亮在陽光底下說道了。
隻是這事一旦捅開,呂家兄弟的勾當必然也保密不住。想要防著他們到時惱羞成怒,就得先下手為強。所以在掀起這件事之前,她無可避免的要先解決掉大石和二石這兩個危險炸彈。那麽,她就隻有一條路……照那個黑衣人所說的,去赴那趟生死。
黑衣人也說了,大石二石背後的事牽扯巨大,她猜測應該是有什麽後台。就算是沒有後台,依她這小女娃娃的力量,也搬不倒呂家兄弟。隻有借助黑衣人的力量。虧得她絞盡了腦汁,思來想去,又是挖洞,又是使計的,到頭來終是白忙一場,她還是要上那個賊船。或許,正是因為嶽貴死的含冤不明,才將自己的魂魄轉到他的四女兒身上,以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這樣一來的話,什麽三個月的,她是等不得了。可是她跟那人約的是三個月後,現在她想要提前,倒不知怎麽才能找到那人。
呂家兄弟存在一天,她和姐妹們還有四叔和小寶,就要多處於危險中一天。櫻桃回到家,冷靜下來把事情仔細的整理一番,一個簡單的計劃形成。
這日,把家裏幾個姐妹都打發出院兒,櫻桃留守在家看家,待過了半個時辰,估摸著姐姐妹妹都走遠了,她背上個小包袱,鬼鬼祟祟的出門。剛出院子,還未及得將院門上鎖,身邊不知何時落了兩個身手輕快的黑衣人。
其中一人伸手攔在櫻桃身前:“嶽姑娘,你要去哪裏?”
果然……櫻桃嘴角浮起個嘲諷的笑,一字一句的:“帶我去見你們主子。”眼神在兩人身上掃掃,都是瘦削的身形,大白天的也穿個黑衣服,隻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見不得人似的。
攔她的那個微怔,望向另一個
另一個略一思量,輕點頭:“走。”一邊說著,手在櫻桃後頸上輕輕一砍。
“先等……”話未說完,人已倒下去了。這動作可真是幹脆利落,還是無痛的呢,就隻是心急了些,我還有話未說完……櫻桃在失去知覺之間,自嘲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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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剛睜眼,還未及看得清眼前情景,耳邊就傳來一道冷聲。硬冷冷的,帶著萬事皆在他預料之中的自得,好像她來找他是在他預料之中的,必然會發生的事一樣。
櫻桃從小床上坐起身,晃晃頭,眨眨眼,不急不徐,先是搭眼繞著屋子瞧了一圈兒。
可惜一圈兒下來,除了門窗那裏透出的幾絲光亮,其它到處都是黑糊糊一片,什麽也瞧不見,什麽也瞧不清。僅能模糊的看見,靠窗處站著個人,瘦高的身量,身姿落拓。負手背對著她。
微弱的光線投在他身上,折騰出幾絲金黃和綻青,瞧來今日倒不是穿著黑衣。不過,卻是戴著黑麵紗。看來他並未料到自己會突然來找,來的亦匆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幾時了?”櫻桃舔舔嘴唇,艱難的分辨外麵的日頭。她是叫人打暈了帶來的,雖然家裏幾個姐妹會以為她是出門玩耍了,但長時間不回去,恐怕要引起她們擔心。真是的,自己早想到這一點,剛要提醒那個黑衣人,那人卻急匆匆的使了手刀。
“未時。”那人像是看透櫻桃的心思一般,望著窗外,低低沉沉的:“呆會兒會叫人送你回去,必不會耽誤你回家,亦不會引起你幾個姐妹的懷疑。”
“你想的,倒是周全。”櫻桃起身,從小床上下來,走近那人,想要看清他的麵容,哪怕隻是他的眼神。每次跟這人說話,都是黑不隆咚的,他的眼雖未蒙黑紗,卻也總是瞧不清。
那人轉過身來,背對著窗外的光,別說是眼神,整個人都是模糊的。她僅能從黑色的柔軟麵紗上,依稀的瞧見幾劃分明的輪廓。
“可想好了?”又是一句冷問,簡單而生硬。
“想好了。”櫻桃垂眸,看不清便看不清吧,這樣的事,這樣的人,她還是看不清的為妙。看不清,還有一線保命的希望:“隻是,有一事想問。”
“問。”一個單字,幹脆利落,惜字如金。
“你是不是知道我爹是怎麽死的?你是不是同樣也知道我四嬸與呂二石的事?你即知道,怎麽不早說?”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不如自己查出來的好。”硬冷的聲音略有緩和,像是嘲笑,又像是戲謔:“嶽貴正是因為無意中發現了呂大石見不得人的勾當才被他害了命去,其實他根本……就沒上過船。你若去了,也是一樣的危險,說不定,同你爹一樣,還沒沾到船舷,就已經奔赴黃泉見你爹去了。”
“這些我知道”櫻桃落眸,他為了這件案子,都要逼自己走上絕路,又怎麽會為了救嶽貴而破壞了計劃呢?雖看見了,卻也隻能當作沒看見……要麽怎麽說這事是九死一生呢?在船上,隻有呂家兄弟兩個,她一個小女娃娃,便是再機靈,再聰明,又能怎麽樣?
“可想好了?”這是他問的第三遍。
“想好了。”櫻桃點頭:“不過,我有三個要求。一,行動還是原定的三個月之後,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個月。二,我現在就要知道我到時需要做些什麽,也好事先準備。三,那五十兩的定金,我現在就要。”
說完,靜等著他的回答,卻等來一陣沉默。
櫻桃抬頭看他,他站在窗前,不知何時又回身望著窗外。這兒的門窗上的糊紙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即便是大白天,透進來的光線也很弱。他卻像是能瞧得見外麵燦爛陽光似的,仿佛沒聽見櫻桃的話,靜靜的,一動不動的,對著窗外。
櫻桃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麽,盡力的,放緩了語調:“我此去,九死一生。總也得為姐姐妹妹們尋一條出路。這五十兩你早晚也要給,不如現在就給。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又是一陣靜默,就在櫻桃以為那人變聾了的時候,他緩緩的側臉,外麵模糊的光線很好的勾勒出他有型的,棱角分明的側臉。聲音幽幽然:“我給你二百兩。”
“那倒不用。五十兩足矣。”櫻桃搖頭,錢太多了,她倒不好解釋錢的來處。五十兩,足夠她幫姐妹們開一家小酒棧了。隻要有那麽個地方,能賺錢,能叫姐妹們落腳,她就放心了。
那人的臉又側了側,似是很吃驚。他大半臉埋進背光裏,模糊起來。薄唇微動,扯了幾扯,卻沒說話。隻瞧見眸子忽閃了幾回,又將臉側了回去。
他不說話,也無行動,櫻桃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再看外麵的日頭,也模模糊糊的瞧不清。不知現在幾時了,會不會耽誤回家的時辰……她有些心急,不由輕輕度起了步子。
久久的,窗前的人幽幽歎息了一聲,啞道:“德忠,叫人送她回去。”
櫻桃猛的抬頭:“你……”啥也不說,屁也不放一個,這是個啥意思?
一個胖子輕盈盈落在櫻桃身邊,附在她耳邊悄聲道:“先跟我走,錢一會兒就送到。”
“哦……”櫻桃順從的閉眼,勁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酥麻。這胖子,手腳比剛剛那瘦子強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胖子重新落回房中,那人還一動不動的靠窗站著。
“主子”劉德忠抱拳,恭敬的垂首:“人和錢都已安全送到。安排在那裏的人是不是要繼續……”
“我……”身影紋絲不動,隻是聲音有些啞,幽幽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落莫:“她終究是個不太一樣的,我這麽做,是不是……”
劉德忠粗眉微擰,憨道:“爺,此事是您苦心經營了數年的,一招錯,招招錯。萬不可因著同情憐憫的心,而誤了大局。您且想想,當初,可有人憐憫過您?可有人憐憫過夫人?這次的事,若萬一失敗,能全身而退還好說,若是萬一敗露了……”
狹長而略帶迷茫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漸漸射出精光:“哪怕他們能及得上她用在姐妹身上的心思的一分一毫,我也不至於落得今日。孽下的債,終是要還的。我娘的墳前,得有人祭奠……德忠,你下去吧。計劃原定時間照常進行。”
“是。”劉德忠抱拳,又有些擔憂的抬頭:“爺……快到吃飯的點兒了,您……”
“叫我……再看一會兒太陽。”那挺直的身影,一動不動的定在窗前,仿佛外麵的陽光真的能透過厚厚的窗紙,灑在他身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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