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午略帶嗔怪的看著我,道:“小羅,你聽我慢慢講……不要著急。我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你講清楚,你聽半天也是聽不懂的。”說完又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無奈,隻得道:“那……你繼續。”

許之午拉開窗簾,露出外麵懶得耀眼的天,他有些陶醉的看著窗外,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有些自嘲的道:“你看我,又扯遠了。”

我笑笑,喝了口水,沒說話,等他繼續說下文。

許之午:“小羅。我之所以說金眼銀珠和沒臉的魔鬼有關係,那是因為這個金眼銀珠本來應該在北京皇宮裏出現的。當年我爺爺可是親眼看到升泰把它收起來的。就算清朝敗落,它要流落到民間,那也不該在拉薩現世。但是……你知道嗎?拉巴收到這個金眼銀珠的時候,居然在一個藏民家裏珍藏了一百多年。你算算時間,升泰去世不是一八九二年嗎?到現在是不是剛好一百多年?”

我一驚,忍不住插話道:“你的意思是,升泰根本就沒有把這東西帶回北京?”

不料許之午卻搖了搖頭,道:“不,不是他沒有帶回北京。而是我認為他根本就沒有回北京。升泰死後,不還有個武官以身殉主了嗎?我懷疑這其中有貓膩,也許他……算了,這是大事,我不敢隨便亂說。總之你要相信我,金眼銀珠肯定是和沒臉的魔鬼有關係的,而且……”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顯然是不願意再說下去,話鋒一轉,道:“直到你遇到沒臉的魔鬼之前,藏區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出現過這個東西了。”

“不對!”我想起無麵王偉澄來,於是道,“以前也出現過的,也在強巴恪山裏出現過。”

許之午大奇,道:“哦?竟有這樣的事?”說罷又低聲自語,“看來我還想得太簡單了。”

其實許之午對升泰的懷疑,我幾乎可以毫不猶豫的告訴他,他的猜想是對的。但是,我總覺得這事應該跟卓瑪央金商量一下,她同意我把這事外傳,我才能告訴許之午。

許之午麵色漸漸有些凝重,“小羅,看來我猜錯了。有些事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簡單。看來清政府是早有預謀的。”

當然是有預謀的,不然那山洞裏怎麽會出現那麽多的漢兵棺材,匆忙間怎麽會有一路上設置了那麽多的僵屍以及那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清兵屍體。

我自己想著想著就走神了。許之午連叫了我兩聲,我才注意到。“小羅,我們必須去那個收藏金眼銀珠的藏民家裏一趟。這對於我的研究非常重要,請你務必陪我走一趟。”

“我——”我有些訝異,疑惑的問,“我陪你去?”

許之午誠懇的看著我:“是,也許隻有你能幫我。我家祖輩三代人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反正開車去也不遠,你說是吧?”

“等我考慮一下再說。”我有些猶豫,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卷入到什麽東西裏麵。可是,自己又對清史特別感興趣,要是棺材裏那個清朝官員真是升泰的話,他肯定是帶著驚天的大秘密死去的,而且死前肯定異常慌亂,不然怎麽會把金眼銀珠這樣珍貴的寶物遺落在藏民手裏……這樣一想,更加勾起了內心的好奇心。算了,反正現在暫時也是閑著的,就暫時隨他去看看也好。

於是我點點頭,算是答應了許之午的要求。他喜出望外,激動得雙手握住我的手,使勁的晃了晃,道:“那再好不過了。我們馬上去阿裏紮達縣的紮不讓村。”

……

到達紮達縣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按我的意思,就順便在縣城裏過一夜好了。畢竟紮不讓村離縣城還有些距離。但許之午非常急切的想要找到那戶藏民,堅持要趕過去。

開往紮不讓村的路上,許之午問我:“小羅,你知道紮不讓村是什麽地方嗎?”

我理所當然的道:“不就是你想見的那個藏民就住在那裏嗎?”

許之午神秘的笑了笑,道:“也可以這麽說,但是……難道你不知道它也是古格王朝的遺址所在嗎?”

“什麽?”要不是坐在車裏,我差點跳了起來,“古格遺址就在那裏?!你怎麽不早說。”

前麵一個急轉彎,許之午連打了兩把方向盤,待車駛過了這個彎,才極其無辜的說:“我本以為你知道的……結果一路上看你說話,才發現你不知道,所以才……”

我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十分迫切的想看到這個和瑪雅文明一樣突然消失了的國度的遺址。才到西藏的時候,聽人說起過古格王朝的神奇,對它神往不已。但一直苦於沒有時間去拜訪,也不知道它具體的地址,隻知道在阿裏。沒想到現在,居然馬上就可以看到它了。

“開快點,開快點。快開。”我滿心激動,迫切的想快點到達,不住的催促許之午。

許之午的越野車性能極好,在從紮達縣到紮不讓村破破爛爛的公路上居然也行駛如飛,天還沒黑,我們居然就到了紮不讓村。昏暗中一坐不高的山崗矗立在村中,旁邊十幾戶零星散落的人家,透出一些昏黃模糊的燈光。整個村子上空都籠罩著一種不能言說的悲涼和滄桑。

我們的車子一駛進村,就有狗開始叫起來。許之午在車上給拉巴打電話:“拉巴,我到紮不讓村了……嗯……對,就在村子的路邊上,你讓那個收藏金眼銀珠的朋友出來接我們一下……對,我是和小羅一起的……嗯……我知道,知道……你放心。好,謝謝……嗯……再見。”

打完電話,許之午指著那個矗立的山崗對我說:“小羅,那就是古格都城的遺址。”

我雀躍萬分,連忙叫許之午把車開過去。

許之午歎了聲,道:“到底還是個孩子。這麽黑,怎麽去看。再說,說好了在這裏等著拉巴的朋友過來接我們,怎麽能隨便走開。”

實在掃興,要依著我的性子,我就是今晚上打著手電都要先把它看完才能睡著覺。可是畢竟是跟著許之午來的,總不能這麽任性胡來。於是怏怏的規規矩矩在車裏等拉巴的朋友來接我們。

許之午直笑我:“小羅,你這性子急得……真像個孩子。”

……沒過多長時間,一陣雄渾的狗叫聲直朝我們車子奔來,許之午連忙搖下車窗,大聲問:“是拉巴的朋友嗎?”

那人用極為流利正宗的普通話回答:“是,我是拉巴的朋友尼瓊。請問是許之午先生嗎?”不僅流利,甚至還帶著些京腔。

見是拉巴的朋友,我們連忙下車,彼此自我介紹。客套幾句後,他指路叫我們把車停在一旁。我有些擔心車的安全問題,尼瓊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爽朗的笑:“放心好了,這裏統共就我們十幾家人,彼此知根知底,沒有壞人的。”

我不由得臉紅到了耳根子去,暗想自己太多心了。幸好天色以黑了下來,他們看不見我尷尬的樣子。

尼瓊和拉巴一樣爽朗,熱情的把我們帶去他家。一進門立即有一個四十上下的穿著寶石藍藏袍的婦女給彎腰給我們獻上哈達,又用藏語道:“紮西德勒。”

我們連忙接過哈達掛在脖子上。尼瓊立馬又請我們坐下,然後讓那婦女上酥油茶,待一切禮畢後,他向我們介紹道:“這是內子。丹增宗吉。”說話間,丹增宗吉始終低著頭沒有看我們一眼。

我聽他介紹說“內子”二字,著實十分奇怪,這話文縐縐的竟像古人一般。不過初次見麵,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把話放在心裏。

我不大習慣和陌生人說話,差不多都是許之午和尼瓊在暢談。丹增宗吉一直在旁邊替我們看茶倒水。我知道以前藏族大家族人家的婦女是不準看到男人腰以上範圍的,隻能低著頭。看這架勢,雖然現在許多人已經不在乎這些規矩了,但尼瓊仿佛還頗有些講究舊規矩。

聊了一會,丹增宗吉退下去準備晚飯。尼瓊為人十分周到,盡管我不大喜歡說話,他和許之午聊天仍時不時的問我:“羅先生,你認為是這樣嗎?”“羅先生,你和之午一樣,都是研究西藏的學者嗎?”我一一含笑作答,他十分的客氣周到,盡量不讓我感到冷落無聊。

寒暄過後,總算說到正題。許之午說話一向都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我們此行目的乃是想請教關於金眼銀珠的事情。

尼瓊聽到金眼銀珠這四個字,一改之前的爽朗,沉默了下,才道:“這事……這事……既然你是拉巴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我希望,我說完我能夠說的以後,你們就不要再追問其他東西。”

許之午連忙道:“那是那是。”

我也跟著表態說不多問。

尼瓊聲音變得有些遼遠起來,道:“我們其實根本不是土著的藏民。這整個古格遺址周圍的十來戶人家都不是真真正正完全純正的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