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猜得沒錯,洛遙一直站在窗簾後麵看著景晏。

盡管他上了車之後,她能看到的隻有他的車,可她還是定定地看著,自虐似地想象著此時的他看到微信會是什麽樣的神態,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這一夜,景晏沒走,就在車上湊合了一下,天剛亮,他就開著車去了公司。

次日上午十點,各部門總監到大會議參加例會。

冤家路窄,洛遙和蘇裕在電梯裏遇見。

蘇裕冷冷地打量著洛遙,皮笑肉不笑地說:“洛總監,以後咱們就是同級了,多多關照哦!”

一看到洛遙她就覺得心裏泛堵,景晏現在真是翅膀硬了,她的話他聽不進去,爺爺都拿他沒辦法了。

表麵上是代總監,其實她知道,有景晏的鼎力支持,再加上洛遙本身的工作能力,這個“代”字早晚是要去掉的。

從現在開始,她再沒有機會壓洛遙一頭了。

她不禁感歎,弟弟對她的袒護真是夠徹底的。

怎麽說呢,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可能多少有嫉妒的成分。

這幾天她忍下所有的情緒看了幾頁陸巡的日記,字裏行間都是對洛遙的偏愛,逼得她暴躁到發狂。

以前一直苦苦堅持的信念在一點點坍塌,沒有人能體會她的真實情緒。

也許洛遙這些年確實過得很苦,可是單憑陸巡對她的愛,就是她永遠可望不可即的。

她一直在想,既然陸巡當初那麽愛洛遙又為什麽招惹她呢?

不喜勿撩,他不明白嗎?

這個疑團,無解,或許隻有在她讀完了那三本厚厚的日記才能得到答案。隻是,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勇氣讀完。

“蘇總監,應該是你多多關照我!在這兒先謝過了!”

蘇裕沒有主動發起攻擊,那她便保持表麵上客氣和禮貌。

以後共事,交集會更多,再不情願也隻能接受。

她們一前一後走進會議室,其他部門的總監差不多都已經到了。

景晏還沒到,他們很隨意地聊著天,發現有人進來,尤其是目光落在洛遙身上之後皆是一頓。

新上任的戰備部代總監,據說和總裁的關係撲朔迷離。

洛遙覺察到眾人的眼神頗有些複雜,不過也並沒有太在意,她坐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默默地把筆記本打開。

過了好一會兒景晏才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黑眼圈也很重。

洛遙瞥了他一眼,心頭一緊。

他昨晚一直在她家樓下,她知道。後半夜三點多,她口渴起床倒水的時候透過窗戶往下看了一眼,那時候他還在呢。

說不定一夜都沒睡。

不心疼是假的,在景晏坐定朝這邊掃視過來之前,她垂下眼簾假裝在看筆記本電腦。

會議的過程中,景晏的臉色始終沒有什麽表情。

從洛遙的角度,她總感覺景晏的眼神有點兒空洞,像是在神遊。

這樣的他,是她以前沒有看到過的。

他走神,她也不由有點兒恍惚,直到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她身上,她才發覺景晏喊了“洛總監”。

好在,她雖有分神,腦子也一直在轉,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她的匯報條理清晰,重點突出,多數人都不自覺地微微點頭。

隻有蘇裕,眼神一直都冰冷的。

關於洛遙和蘇裕的過節,大多數人都知道一些,他們也並不覺得奇怪。

所以當蘇裕不顧景晏阻止,直接對洛遙報告中的內容提出質疑的時候,大家隻是靜靜地看著,並沒有人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

蘇裕抱臂,慢條斯理地說:“把江東和江南作為銷售重點地區,這也太離譜了!在這之前的五年,所有數據都表明,重點發展江北是正確的。你這明明就是冒進主義,拿股東的錢在冒險!”

這份報告,洛遙事先已經發到景晏的郵箱給他過目。

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一定是看過的。

蘇裕的炮火分明不應該針對洛遙。

把私人恩怨擺到台麵上,是景晏最反感的。

他的指尖輕叩著桌麵,眼神漸漸變得淩厲。

洛遙不急不惱,不卑不亢,早有準備的她打開筆記本電腦旁邊的文件夾,把裏麵裝訂好的文件按順序分發到參會者手裏。

最後一份交到景晏手裏時,她深深地看了景晏一眼。

她直覺景晏要對蘇裕動怒,她眼神示意他,忍住。

對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她有足夠的信心。

眼看著景晏眼裏的怒氣瞬間消散,歸於平淡,她放鬆下來,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後,她徐徐開口:“大家拿到手裏的是我做出的一份分析報告,裏麵幾乎都是數字,大家看一看就好,應該不用我多做解釋。”

沙拉沙拉,偌大的會議室裏隻有紙頁翻動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陸續落到蘇裕的臉上,她表麵上不動聲色,微微發顫的指尖卻出賣了她的情緒。

雖然誰都沒有再說什麽,可是連蘇裕都覺得她自己其實完美地詮釋了一個詞,那就是:無理取鬧。

洛遙提供的那些數據,都經過她的手。以她的經驗,完全可以作出理性的判斷,剛才那番話萬萬不應該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她應該是專業的,可卻說出了最不專業的話。

根本不是洛遙故意針對她,而是她,主動發起攻擊,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

此時的她隻覺得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洛遙身邊坐著的一位總監嗓子癢癢,想咳嗽,忍了又忍,憋得臉紅脖子粗,最後也隻是用極壓抑的聲音輕咳了幾下就立刻收了聲。

這樣的安靜很難耐,可是誰都不想成為第一個破壞者。

但凡對蘇裕有一點兒了解的人,哪怕是不熟,也知道她一向記仇,而且睚眥必報。

萬一出聲,被她理解成了嘲諷,那以後就很難自如地相處了。

景晏停下了叩擊桌麵的動作,沉聲說:“蘇總監,你還有什麽需要說的嗎?”

為了照顧蘇裕的麵子,他的聲音已經放得很溫柔。

蘇裕沒有看他,隻是盯著桌麵上洛遙發到她手裏的那份文件,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當然聽到了景晏的話,隻是她不想回應,也沒臉回應。

從進景氏到現在,這是她職業生涯中的至暗時刻。

她出醜了,而且是很大的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