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山穀別院

唐太白和鷹眼等人剛走進小院中,便看見一幫人正等在別院內,本來安靜的別院,此刻卻顯得異常躁亂,雖然沒有多大的喧嘩聲,但看見眼前這樣擁堵的情形,絲毫感覺不出來這裏先前的那種安靜氣氛,這大概是別院有史以來最熱鬧也最壓抑的一回吧!

不過這時候,因為唐太白的到來,小院裏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起來,沒有一個人出聲,仿佛這一刻突然回歸了平靜一般,先前的那些人,如果不是在某處木屋中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恐怕很有可能會讓人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因為此時的天氣,除了天空中幾點暗淡的星光,四下裏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天氣,確實讓人覺得心情極度壓抑。這從小院裏那些人的慌亂舉止,以及他們臉上的表情便能看的出來。而且即便不是老爺子把他們叫過來,這些人怕是也坐不住,畢竟今天晚上是個特別的時刻,甚至可以說唐門以後的興亡,都存乎今晚唐太白這一戰,是以他們才會這般焦急。

不過這一刻,看到唐太白等人安全回來,心裏卻好似是鬆了一口氣,但在沒有聽到確實結果之前,他們怕是仍不會放心的。

唐太白一邊往唐石遙所在的木屋走去,一邊和小院裏的那些長輩們打著招呼,這些人雖然對他在唐門的發展或許幫不上什麽忙,但畢竟都是一些長輩,必要的禮儀還是要的,是以唐太白雖然平時都是那般放浪不羈,但在這些人麵前,卻也總會裝出一副彬彬君子的樣子,好給他們留下好印象。

不過十幾步的路程,唐太白卻走了整整五分鍾,直到靠近唐石遙所在木屋的地方,才得以緩過氣來,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待在小院裏眼巴巴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的那些所謂的唐門高層們,唐太白在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應付這些人甚至比跟人幹一場架還要讓人覺得筋疲力盡。

走到木屋門口的時候,唐笑笑、長風、白秋水等人都留在了外麵,隻有唐太白和鷹眼、唐澤三人走了進去,早有唐石遙貼身仆從唐鎮在門口等候,見是他們三人,急忙讓他們進到屋裏,與太爺見麵。

剛走進去,唐太白便感到一股壓抑之極的氣息迎麵撲來,心頭猛地一緊,抬頭往裏麵看了一眼,不禁怔了一怔,隻見此刻在木屋裏,除了他那個一直敬畏的爺爺唐石遙以外,包括他父親在內總共不下十人,把一個小小的木屋擠得水泄不通,要不是事先安排的幾個竹椅,恐怕得有好幾個人得站著說話了。

唐太白大眼一掃,有幾個人卻是唐太白再熟悉不過的,除了他的父親唐淵之外,還有三叔唐顯,也就是唐澤的父親,以及其他一些長輩,大都是唐門的核心管理人員。

唐太白一一跟他們行禮過後,才走到唐石遙麵前,說道:“爺爺,任務已經完成了!不過……”

聽到唐太白說到這裏的時候,木屋裏的人突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唐太白,似乎是想等著他將後麵的話說出來,但過了片刻,卻不見動靜,不禁一個個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地看著唐太白,氣氛顯得更加詭異起來。

唐石遙看見唐太白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禁有些詫異,見他麵有難色,想要詢問什麽,但見周圍那許多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這裏,卻也不好開口多問,便一言不發地等待著唐太白如何應付,畢竟這些事都是要他自己處理的,他這個爺爺,現在隻不過是在給他鋪墊道路而已,那些險隘屏障隻能靠他自己去清除。

沉默了片刻,唐太白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爺爺,畢竟現在他還是當家人,況且當年的事情也要有個徹底的了斷,也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當年的那場家族內戰的真相。省的有些人心中不平,從此也讓他們斷了某些另存二心的念頭。

“這次組織叛逃的幕後主使是唐林,兩年前被列為唐門S級追殺目標的那個背叛者!”唐太白語氣盡量平淡地說出了這次叛逃者幕後主使的身份,但即便這樣,在他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的刹那,他也忍不住一陣顫栗。

“什麽?”沒等唐石遙有所反應,坐在下首的一個老人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詫,似乎這個人名對他來說,是個已經不可能再在唐門人口中出現的名字。

其他人聽到“唐林”這個名字時,顯然也是大吃了一驚,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麵前的唐太白,神情複雜,驚詫、疑惑,又有些不敢相信。

唐石遙顯然也是吃了一驚,似乎聽到這個名字讓他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但隨即他臉上的神情卻又恢複如初,語氣淡淡地說道:“他人呢?”

“死了!”唐太白這次卻沒有再猶豫,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答案。

饒是如唐石遙這般鎮定的入世高人,在聽到唐太白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竟也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臉上神情顯得異常痛苦。

這樣難怪,畢竟唐林是他的親孫子,兩年前他也是迫於唐門各方麵的壓力,才迫不得已讓唐太白去追殺唐林,那時候他便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此番又聽到唐林的死訊,即便他是叛逆之徒,卻也一時間難以割舍那份親情。

“死了?死了!”唐石遙怔怔地望著麵前的唐太白,聲音含糊地反複說著那兩個字,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也許唐太白一開始就不告訴他的話,或許他心裏還會一直存有希望,即便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那個人,或者他根本已經死了,但沒有得到確切答案之前,這個老人或許還可以自我安慰一番,但現在,一切的猜測都已經被這個答案所否定,再也不能挽回。

其他人也是大吃一驚,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一時間卻再沒有人說話,隻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陷入一片沉思的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石遙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臉色蒼白,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十歲,顯出一副老態龍鍾的姿態。其他人看到他站起身來,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唐太白急忙上前扶住唐石遙,另一邊唐鎮也急忙過來攙起唐石遙的手臂,說道:“太爺節哀順便!”

唐石遙不語,看了唐太白一眼,語氣沙啞地說道:“走吧!帶我去看看!”

唐太白微微一怔,似乎有些難以抉擇,看見唐石遙此番搖搖欲墜的身體,不禁皺眉說道:“爺爺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唐石遙伸手打斷唐太白的勸告,目光從周圍人臉孔上掃過,淡淡地說道:“走吧,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折騰些日子,不用你們擔心!”

唐太白無奈,隻得答應下來,攙扶著唐石遙往門口走去。等到了門口的時候,唐石遙突然掙開唐太白和唐鎮的攙扶,轉過身,看向唐淵,說道:“這邊的事,交給你了!不該提得事,大夥最好都忘了,忘不了的就一輩子憋在肚子裏!”

說罷,徑自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麵麵相覷。

暗部秘所

唐太白獨自走在前麵,唐石遙則在唐鎮的攙扶下,緊跟其後。雖然唐太白盡量放慢了速度,但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這一刻唐石遙身體的憔悴虛弱,心中一陣痛楚,卻又不想被人看出來,隻得兀自強裝鎮定,走在前麵帶路。

在一間看似普通的石門前停了下來,唐太白打開門,當先走了進去,唐石遙在門口怔立了片刻,終究還是長舒了口氣,然後向門內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屋,裏麵的擺設簡單到了極致,除了一個巨大的石床之外,其他地方空無一物,看起來頗有些蕭條淒涼的感覺。而在那石床之上,此刻竟冒出陣陣陰寒之氣,整個石屋也一下子變得陰冷起來。

唐太白走到一邊,拿起一件棉袍披在唐石遙身上,然後指了指石床,說道:“堂兄就在裏麵!”

唐石遙一進來便注意到了這個石床,聽見唐太白說是唐林屍體停放的位置,渾身猛然間一顫,終究還是難以平複心中的那一份苦痛,眼角微微抽搐,渾濁的淚光在這死氣沉沉的石屋裏顯得異常滄桑。

沉重的腳步聲緩緩回蕩在石屋中,等到唐石遙蒼老的身體站在石床前的時候,他整個人仿佛突然間凝固了一般,站在冰冷的石床前一動不動,目光渙散地看向石床中的那句蒼白屍體,雖然已經經過了處理,但仍能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慘不忍睹。

片刻後,唐石遙孱弱的身體猛地一顫,險些跌倒,旁邊的唐太白和唐鎮急忙衝上前去,卻被老人大手一揮,阻止了他們的舉動,“我沒事!”

雖是如此說,但唐太白卻能看的出來此刻老人差不多已經快到了極限,此番能夠站在這裏,多半是他強自支撐的,是以絲毫不敢放鬆,隻待老人一有異動,便衝上前將他扶住。

唐鎮似乎看出了唐太白的打算,轉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這般緊張,以他對唐石遙的了解,知道他雖然此番傷了心,但唐太白一天沒有走到他所要求的位置,這個老人都不可能會離開,可以說他現在就是為了唐太白的未來,唐門的未來而活。

唐石遙怔立了許久,似乎覺得要說些什麽,但一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過了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唐石遙算計一生,不想到頭來,終究還是做了這般蠢事,可憐可歎啊!”

唐太白聽他這般言語,不禁一臉詫異,正要詢問,卻聽唐石遙繼續說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給你安排的,這些叛逃者的名單,一年前我那裏就已經有了備注,唐石的背叛也在我的計劃之中,隻不過為了考驗你,我一直都容忍他到現在,以為可以讓你大展拳腳,也好通過考驗,得到唐門那些長輩們的信任,卻沒想到,他們幕後的主使竟然會是失蹤兩年的唐林,難道這便是上天的報應嗎?”

“爺爺!”唐太白見老人如此,心中不禁一痛,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為自己付出的,隻怕這一輩子都難以償還,隻是聽說這次事件的真正操縱者竟是爺爺的時候,心裏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來的壓抑難受,自己終究還是被當作了一枚棋子嗎?

自己的命運難道真的掌握在唐門的手裏?他終究是感到不甘心的,雖然他可以為了唐門付出一切,但他卻不想一直都被唐門這個枷鎖所操縱。

“也許您一直都是錯的!”唐太白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這句話他很早之前就想說了,但卻一直沒有機會。

聽到唐太白的話,唐石遙身體微微一顫,目光忽地從石床上收回,詫異地看向唐太白。

“您一直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操縱一切身邊的人,雖然您是好意,但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別人手中,我也是這樣,所以,我以後的人生就讓我自己來把握吧,我一樣可以做的很好,您應該學會慢慢放手!”唐太白語氣堅定地說道。

唐石遙半晌兒不語,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唐太白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讓他有些防不勝防。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石遙終於緩緩直起身子,從石床旁邊走了開來,看了一樣唐太白,語氣平淡地說道:“好好安葬他吧!”

終究也沒有給出唐太白他想要的答案,然而,這樣對他們來說也好,唐太白也不想把這個老人逼得太緊了,他既然沒有任何說法,多半也是在心裏默認了吧!

太白這樣想著,送走唐石遙,心中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勇氣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大逆不道,但即便是唐石遙也知道這番話中的道理,任何人都不想被束縛,唐太白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