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王突然仰起頭,那被風吹落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然後流向脖頸,再從脖頸流進長袍的衣領中,無盡滄桑,到後來那淚水都不知道是被風吹出來的還是他自己有感而發,在他那張蒼涼落寞的臉上肆意徜徉。
“你很強!”半晌兒後,大藏王忽地低下頭,看著那個剛才還差點兒要了自己性命的男人,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沮喪,仍舊低沉著聲音,說道:“唐門暗器,天下一絕,今日有幸遇見你這樣一位唐門高手,我倒想試試唐門的暗器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樣神乎其神!”
唐太白臉上神情愣了愣,他自然聽出了大藏王話語中的意思,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明明他自己身體已經受了傷,卻還要向自己挑戰,難道是自己身手太好,讓他妒忌,還是他有嗜武如命的癖好?
想了想,唐太白伸手在兵囊袋中摸索了一陣,然後看了庫姆澤瑪一眼,示意離遠點兒,這才又轉身對大藏王說道:“既然如此,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唐門暗器!”
剛說完這句話,唐太白身體就沿著方台邊緣迅速移動起來,等到了方台盡頭的時候,身體便猛地向另一邊跳開,繼續以先前的姿勢和速度移動,而他那隻是手卻仍舊留在兵囊袋中,伺機而動。
這一次大藏王卻沒再將那柄鋼叉通入電流,而是將那鋼叉橫握在手中,目光盯著唐太白那隻兀自留在兵囊袋中不知道摸索什麽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暗器,所以才一直沒有拔出來。不過,大藏王卻絲毫不敢大意,剛才他已經見識過唐太白的手段,對他鬼魅般的身手也算有所了解,隻要別讓自己背後空門露出來,他偷襲成功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甚至連進攻的機會都沒有。
但如果使用暗器的話,你身體的所有部位,都能成為他攻擊的目標,而且唐門暗器素有“防不勝防”的讚譽,出招狠辣,角度刁鑽,普通人遇見唐門的暗器高手根本就隻有當活靶子的份兒,就算哥們兒你還練過,那飛鏢暗器一出,照樣拿你當活靶子“練”,“練”到你血流成河,精盡人亡(精是精力的精)。
大藏王當然不會站在那兒給唐太白當活靶子射,他身體也隨著唐太白移動的方向不停地變換著位置,雙目精光怒放,一動不動地盯著唐太白,隻要見他稍有異常,大藏王就會立即作出反應,以防備唐太白的突然襲擊。
等到唐太白轉到第三圈,身體在方台盡頭正準備閃身折向另一邊的時候,那大藏王突然瞅準時機,在唐太白身體剛騰空躍起,轉身九十度向方台另一邊條過去的瞬間,猛地掄起手臂,使出渾身力氣,將手中鋼叉當作暗器擲出。
刹那間,鋼叉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唐太白射去,夾雜這破空之聲爆銘不止,隱隱竟帶起周圍空氣的氣旋流動,駭人之極。
以大藏王的膂力,以及他驚人的爆發力,這一擲之力,足有千鈞,那鋼一端尖銳的部分正對著唐太白的腦袋,速度快的幾乎都看不清鋼叉射出的軌跡,隻隱約看到鋼叉劃破空氣留下的一道殘痕,轉眼間又散了開去。
唐太白目光中突然劃過一道淩厲的蕭殺寒意,看見大藏王向他擲出的鋼叉,嘴角反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他那隻手猛地從兵囊袋中抽出,手心裏握著一枚鵝卵石般大小的鐵砂彈,抖手朝著鋼叉前端分叉中的一個擲了過去。
之間鋼叉與鐵砂彈在半空中猛地撞擊在一起,火星頓時四濺飛出。然後便聽見“當”地一聲刺耳銳響,那鐵砂彈直接射入地麵之上,而大藏王的那柄鋼叉被鐵砂彈砸中一條分叉,稍微向右側偏離了一個微小的角度,擦著唐太白的腦門呼嘯而過。
唐太白借那鐵砂彈之力,身體猛地向後墜去,然後腳尖在地麵上輕輕一點,身體倒飛而起,直接貼在方台一邊依靠東庭院而建的牆壁上,雙腳反踏在大理岩石所築的宮牆上,兩腿彎曲,蓄足力氣,猛地彈射而出,而那隻一直都沒有動靜的右手,忽地從背後甩出,將手中黑刺憑空向大藏王擲射出去,其力道速度比大藏王所擲鋼叉時不知大了多少倍。
大藏王見唐太白竟然能躲開自己那勢如千鈞的一擊,心中大吃一驚,剛才那鋼叉的速度即便是唐太白身手再敏捷,也不可能躲得過去,他已經算準了唐太白每次變換身形時在空中停留的時間,所以才用盡全力將鋼叉朝他擲出,暗想定能一擊必中,豈料那唐太白好像隻是隨手擲出一粒鐵砂彈將他的鋼叉擊偏,便堪堪躲開,又在他餘勢未收之際,猛地反擊了過來,一時間打的他猝不及防。
眼見那黑刺鋒銳的寒芒猛地朝自己射來,大藏王身形仍在剛才擲鋼叉時力道的慣性之下向一側傾倒,心中登時駭然,料想此番必然躲不過去,不禁一臉慨歎,有些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突聽“叮”地一聲金屬撞擊之聲響起,一股凜冽的勁風忽地從大藏王左側臉頰上劃過,初時毫無知覺,但等臉頰上突然溢出一道細小的血痕時,才感覺到臉頰上一陣火辣辣的撕痛,像是被火燎了一般,疼得大藏王臉上肌肉下意識地抽出了一下。
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兒,那大藏王猛地睜開眼睛,便看到剛才還向他射來的黑刺,突然向左側偏飛了出去,而在另一邊,卻有一根細長的銀針在半空中斷成兩截,紛紛釘入地麵。大藏王正詫異時,卻看到唐太白正站在他身後,與庫姆澤瑪並肩而立。
不用大藏王自己想都明白,剛才定是唐太白在黑刺射入他眉心之前,又用銀針將黑刺的角度打偏,他才得以保住性命,隻是他使用銀針時的力道和角度拿捏的十分精準,既不讓黑刺射入大藏王的眉心,又不讓黑刺偏離的太遠,而是偏偏在大藏王臉上留下一道傷痕,這樣的手段絕對不是大藏王的能力所能達到的層次。
這一係列動作都是在眨眼之間,從大藏王擲出鋼叉,到唐太白用銀針打偏黑刺在大藏王臉上留下這麽一道傷口,所有的過程一氣嗬成,動作連貫到令人目眩,就是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打鬥的庫姆澤瑪,也隻是勉強看清了大概過程,而一些細節的地方便看不真切了。
大藏王木然地伸出手,在臉頰上的那道傷口上摸了一下,然後將手放在眼前,怔然出神,不知道他這一刻心中是什麽感受!絕望?亦或是震撼?
唐太白站在庫姆澤瑪身旁,臉上早已滲出一層細汗,胸口也在劇烈地起伏著。跑的圈兒太多了,有點兒吃不消!不過,剛才那一戰他也是虛驚了一場。本來以大藏王的爆發力,隻要他能看清唐太白身體移動的軌跡,以他全力擲射的鋼叉,唐太白自認躲不過去。
暗器本來就是要在對方沒有察覺毫無防備的時候發射出去,才能取得預想中的結果,而大藏王事先就已經知道唐太白要對他使用暗器,便一直盯著他的手,以防備他隨時對自己進行攻擊。而這時候,唐太白要是再發暗器的話,那就不能再叫暗器應該叫明器(不是盜墓的那種,照表麵意思理解)了!
所以唐太白才將手一zhicha在兵囊袋中,讓他分散注意,忽視掉自己右手中的黑刺。而大藏王又因為身體受傷的緣故,不論身體的力量還是敏捷度都有所降低,那鋼叉擲射出的力道自然遜色許多,唐太白就借著這個機會,用鐵砂彈勉強彈開那力重千鈞的鋼叉,然後借力反擊,才能一擊得手,而這個過程中隻要稍微計算失誤,唐太白恐怕就很難有太大的勝算,畢竟在“明器”上,唐太白毫無優勢可言。
看著大藏王略顯落魄的身影,唐太白不禁惋惜,隻能怪他太狂妄,太妄自菲薄,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上,有實力,才能有野心,不然就是自取滅亡。不過,對大藏王來說,他卻失去了這十數年來苦心經營的殺手組織,那些曾經的陰謀計劃如今都已成夢幻泡影,再大的野心最後都隻能成為葬送自己的墳墓,而這一刻的大藏王,已然再無回天之力。
唐太白輕輕歎了口氣,看了看身旁的庫姆澤瑪,她莊嚴聖潔的臉頰上,此刻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麵部皮膚隱隱有些輕顫,身體也不由地緊繃起來,手心滿是汗。
這時候,大藏王突然長歎了一聲,也不去理會臉頰上的傷口,任鮮血再次湧出,順流而下。
“我輸了!”大藏王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佩的神色,顫巍巍地站在唐太白對麵靠近山崖的地方,豪爽大氣地說道:“我欠你兩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