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心酸

蘇好好撲在床上，哭得個昏天黑地，埋在心中的各種委屈、傷心、惶恐一瞬間全爆發了出來…

這些年來，雖然蘇好好已不是那麽確切的記得當初自己一覺醒來發現爺爺不見了時的擔憂和害怕，雖然蘇好好已不記得得知爺爺將自己留給陌生的黑大哥當童養媳時，自己當時的那種驚駭和懼怕，雖然蘇好好已不是那麽的記得貌似強悍的麵對黑大哥所隱藏的種種軟弱和膽怯，雖然蘇好好已不記得自己無數個夜晚都在問為什麽…

可是被拋棄的感覺卻一直伴隨著蘇好好…

隻有蘇好好知道，當在高陽得知韓娘子對黑大哥有不可說之心時，自己舉著菜刀追得黑大哥滿屋子亂竄時心中的那種不安，隻有蘇好好知道，當在白良關外看到韓娘子時，自己心中的忐忑和焦躁，隻有蘇好好知道，當秦王送來黑白兩女時，自己衝黑大哥不講理之下掩藏的惴惴…

是的，隻有蘇好好知道，自己已習慣了用笑容、淡然或彪悍來掩蓋爺爺帶給自己的傷痕…親如爺爺都能將自己拋棄，何況他人…

如今十多年後，乍一見到爺爺，蘇好好的淚水是怎麽忍也忍不住，仿似要將這些年哭過的，沒哭過的，全一並哭完…

寶林隻聽聞太姥爺不見人影，卻不了解詳情，因此，很是納悶不已，本想將拍門、踢門、打窗、敲窗這一套動作重複個十多遍，逼得蘇好好現身，但被黑妞給勸下了，“夫人是太高興了，高興得失態了，不想讓咱們瞧見…”

寶林雖然不是很理解，但好歹聽從了黑妞的勸解。沒去付諸於武力，隻好在窗外給蘇好好講，太姥爺要求保密行蹤，也不知道蘇好好聽進去沒…

總之，蘇好好的臥室裏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到了傍晚，這情況貌似還沒改觀的跡象，黑妞不由擔憂了，主動去找寶林，“勸勸夫人。”

寶林本來想看看太姥爺是否已休息好了，聽黑妞說。便嘀咕道，“看嘛，早知道就該早早的將娘叫出來的…以後不聽你的了…”弄得黑妞很是尷尬…

寶林蹭蹭的跑了幾步。又停了，“給娘說，我著涼了，渾身滾燙。”

黑妞一拍腦袋，自己真夠蠢的。“公子就是聰明！”

寶林嘿嘿笑著，跟著黑妞跑到蘇好好臥室外，躡手躡腳的躲在黑妞身後…

黑妞上前拍門，語帶焦急，“夫人，不好了。公子渾身滾燙，雨這麽大，大夫遲遲未來…”

黑妞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寶林本待歡呼的，一看蘇好好的模樣，瞬間哭了，“娘。你怎麽了？…”

蘇好好的眼睛已腫成了一條縫，鼻子紅紅的。頭發淩亂著，衣裳上滿是幹泥巴…

“寶兒，你不是滾燙嘛？”蘇好好看著寶林，身子晃了兩晃，突然從床上站起來，頭也些暈。

“娘，你怎麽了？”寶林哭著，將蘇好好朝屋裏拉，黑妞趕緊跟了進去，摸了摸蘇好好的額頭，還好，溫度正常，“公子，你在這陪著夫人，我去打水。”

“娘，你怎麽這麽傷心？”寶林哭著問蘇好好，“是不是太姥爺是個大壞蛋？是不是他以前老批評你？是不是他不喜歡你啊？娘，你別傷心了，我這就將他趕走…”

蘇好好的淚珠兒又一顆接一顆的，鼻子又抽泣起來…

寶林怒目圓瞠，雙手握拳，“怪不得不讓我告訴爹，還說什麽不想應酬客人，哼，原來是怕爹將他趕出去！哼！他肯定不知道，我也能趕他的！娘，你別傷心了，我這就去趕他…”說完，寶林就待撒腿跑。

蘇好好拉住寶林，什麽話也不說，隻管掉眼淚。

寶林道：“娘，誰也不能欺負你，太姥爺也不行！我是男子漢，我會保護你的！”

蘇好好摸了摸寶林的頭，帶著哭聲道，“娘知道…”

黑妞此時端了熱水進來，“夫人，先洗洗吧。”

“對，娘，你先洗洗。”寶林道，“我去找那老頭算賬！”寶林此時也不喊太姥爺了。

蘇好好鬆了寶林的手，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他在哪兒？”

黑妞忙道，“暫時將老太爺安置在客房…”然後將具體院落報了上來。

蘇好好起身道，“帶寶林回房安置。”

寶林忙道，“娘，你要去找那老頭嘛？我陪你。”

蘇好好搖搖頭，“不用！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寶林想了想，“娘，我跟你一起去，我在旁邊屋子等著，如果你不行，我再上！”

蘇好好沒做聲，徑直朝外走。

黑妞忙喚道，“夫人，先洗洗吧，至少先換身衣裳。”

蘇好好搖搖頭，好在還知道拿起黑妞放在屋簷邊的傘，沒冒冒失失的再次衝進雨中。

蘇毅已美美的睡了一覺，剛在伸懶腰，卻冷不丁的房門被踹開了，是的，是給踹開的…

憋足了勁兒來要說法的蘇好好原本是氣勢洶洶，此時則很沒形象的抱著右腿在地上齜牙咧嘴的原地跳…

屋簷下的寶林不由撫額，這活交給自己不就得了…卻被黑妞拉進了隔壁屋…

蘇毅看著狼狽不堪的蘇好好，動容道，“好好…”

蘇好好又在原地跳了兩圈，才停下來，看著蘇毅，卻又是未語淚先流，“你誰啊！好好這名字也是你叫的！”

蘇毅走到好好跟前，眼眶紅了，“怎麽沒洗漱一下，千萬別著涼了…”

“嫌我這模樣狼狽是吧？”蘇好好哼道，“當時你將我扔下時，我比如今狼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是爺爺錯了，”蘇毅背過身去，悄悄用手擦了擦眼角，“爺爺以為尉遲恭是個忠厚的，你跟了他，不會受委屈，沒料到…”

“你就是扔個阿貓阿狗，你好歹也提前說一聲啊！”蘇好好打斷道，“你告訴我，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爺爺當時擔心你非要跟著我，”蘇毅道：“所以，才不告而別…”

“你知道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蘇好好繼續著血淚控訴，“我天天都怕黑大哥賣了我…”

蘇毅聽得是老淚縱橫，“對不起?好好，我知道你怨我…可當時我不得不走，做的事又凶險無比，真的不能帶上你…”

“不得不走？”蘇好好恨聲道，“你到底是我什麽人啊？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你說走就走，說棄就棄，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

“我實在是被逼無奈…”蘇毅解釋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出此下策。”

“不到萬不得已？”蘇好好冷笑著，“少拿這四個字來搪塞我！誰沒個萬不得已，誰沒個被逼無奈，難道人人都像你這般，將孫女說扔就扔，還扔給一素不相識的當童養媳！我都替蘇家的祖宗臉紅！”

“尉遲恭忠厚…”蘇毅背過身，悄悄擦拭了一下眼淚，無力的辯解道，“若是奸詐之人，我是絕對不會將你托付給他的…”

“這麽說，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你？”蘇好好冷笑漣漣，“謝謝你將我托付給了一忠厚之人，沒將我扔在路邊等死？！”

“忠厚？你哪隻眼睛看出黑大哥忠厚的？”蘇好好擦了擦流出的淚，“你憑什麽相信他不會轉手將我賣了好娶個正兒八經的媳婦回家？你少給我說你會看相算命，若真有那麽準，你會算不出你將半道將我扔下？如果算出了，為什麽不早做安排？如果你算得準，你幹嘛不告訴黑大哥，到了高陽，時時刻刻都得帶上我，別讓我落單？…”

“托付？有你這麽托付的嘛？”蘇好好繼續控訴著，“睡個覺起來，你就跑了，留下幾行字就算托付？！你少在那侮辱托付這兩個詞！”

蘇毅似哭似笑，“都是爺爺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蘇好好吼道。

蘇毅也不辯解，伸出手去摸蘇好好的臉，“十幾年不見，好好長大了，也長漂亮了…”

“我是夭折還是長大，我是長漂亮還是長醜，和你有什麽關係？”蘇好好哭泣著，卻沒將臉移開。

“爺爺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你…”蘇毅傷感道，“天天都在想，我的好好長高了沒有？我的好好今天吃了什麽？我的好好被黑大漢欺負沒…”

蘇好好聽得心酸，縮在地上，哭道：“那你為什麽要將我扔下，為什麽？！”

蘇毅俯下身，抱住好好，“爺爺錯了…”

蘇好好嚎啕大哭著，不住的問，“你為什麽要將我扔下？為什麽要扔下我…”

寶林在隔壁聽到蘇好好的哭聲，按捺不住，就要衝出去，被黑妞攔下了，“夫人哭出來就好了…”

寶林斜眼看著黑妞，表示不大相信。

黑妞忙道：“公子，就再信我這一回吧…”

寶林遲疑片刻，方點了點頭，將耳朵貼到牆壁上，繼續探聽…

蘇好好哭了大約一刻鍾，哭聲才漸漸消停，寶林鬆了口氣…

蘇好好擦了擦眼淚，用力吸了吸鼻子，---鼻子給哭得完全不通氣了，---“你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

蘇毅歎了口氣，“你先洗漱一下，我既然找到你了，就不打算走了，你有的是時間聽我說，咱們不急在這一時，好不好？”

蘇好好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蘇毅又叮囑道，“聽寶林說，你們有客人，不要透露我的消息。”

“那你搬到後院吧。”蘇好好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