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踏上一步,手臂抬起,枯瘦的手指箕張,就要向著姬丹頭頂抓下。
“......不!——”姬丹尖叫一聲,身子彈起向後疾飛,右掌中捏著的五色錦帕向著妙香道人一抖,一團五色沙塵飛出,風聲呼嘯頓時迷蒙了整個山穀。
“用本座傳的法門反來迷我,真是可笑!”妙香道人咯咯一陣笑聲從迷沙中傳出,身子閃電般飛起,手一張已經將那塊五色錦帕抓在掌中,反手一拍將姬丹擊倒在地。
妙香道人左手抓住姬丹散開的長發,倒拖著回到山穀中心。她站穩身形,單手掐了手印,口中念持禁咒。眼前地麵突然裂開,一朵五色彩蓮從地麵鑽出。
禁咒的法力巨大,五色彩蓮上的封印打開,彩蓮瞬間怒放,五色光華流溢,異香四溢,一座尺高三足紫檀香爐浮了上來。香爐色澤古韻,年月怕不少於千載。
姬丹已被她一擊迷昏,魂魄混蒙,目光呆滯四肢無力。妙香道人將她拉到香爐之前,替她搬動四肢手足,結了雙盤座,又將姬丹兩隻手十指彼此勾連結了妙香手印。
妙香道人似乎要接著作法。突然穀中冷風翕動,將香爐中渺渺的香霧驅得散開一旁,一道淩厲的殺氣充溢過來。
“相好的既然來了,為何不早些動手。”妙香道人吃吃冷笑,接連變幻了幾個指印。
“你這怪物,想把丹妹怎樣?!”隨著朗朗的質問之聲,紫雲子一襲紫衫緩緩從穀口走入。
他右掌呈劍指立於胸前,身周紫光盤繞,殺氣凜然,紫光劍化身三十六道劍光在他身前左右凝結成型,蓄勢待發。
妙香道人厲聲說道,“悟真教的醃臢東西,你汙了姬丹身子,本座正要找你算賬,居然自己跟了來,正好一並煉化了你,倒省卻本座許多麻煩。”
她是真一五傑之一,成名日久,紫雲子雖然心中惦記坐在爐前的姬丹安危,卻也不敢托大輕敵貿然出手。隻是暗自凝神調動劍氣,緩緩向妙香道人迫來,朗朗說道,“你妄稱道門正派真一弟子,竟然暗地裏行此邪法,若不是我今日暗自留心,丹妹今日豈不就要死在你手上!”
他與姬丹在環采閣幾番雲雨快活,之後不知怎的心悸怔忡神不守舍,分手後也沒走遠,暗地裏觀察姬丹動靜。忽然發覺姬丹一人獨自向陷空島來,心中猶疑,便悄悄一路追隨而來,剛好碰到妙香要對姬丹作法奪舍,便衝出來阻止。
“要送死就快些,本座還要趁著子時未過修煉奪舍呢,奪了這賤婢的破漏身子,雖然功力大衰,卻也沒辦法了。”妙香道人淡然說道,聲音變得有些蒼老。她在姬丹身前坐了,手結掌印,繼續持咒作法,紫檀香爐之中的煙霧濃濃的飄出來。“最討厭你們這些修士故作從容的樣子,反正要死,美醜又有何差別呢!”
“紫電穿雲,斬!”紫雲子按捺不住,猛然爆喝一聲。三十六道劍光在他身周急速的盤繞,倏忽一下凝住,之後豪光大放,紫色劍光暴漲,齊齊向著妙香道人激射而去,劍光激蕩,照得穀內一片紫暈。
“住!”妙香道人輕斥道,左掌向前一推,香霧濃結如幕,頓時將三十六道劍光擋在身前。
她左掌一收一放,香霧驟然炸開,“砰”的一聲巨響,三十六道劍光盡皆被炸得粉碎。香霧化作萬千利刃相仿,四麵濺射,紫雲子首當其衝,身子躲避不及,被萬千細如毫發的香霧穿了個通透。
“啊——”紫雲子的慘叫聲尚未結束,香霧便在空中散開,紫雲子的身體被肢解的支離破碎,化成無數細小的顆粒,被香霧輕輕炁化,連同三魂六魄一起,統統化入了香霧之中。
“人有六根六識,紫雲子,你魂化香味凝結一縷不散,倒是你的造化了。”妙香道人神色不便,手訣變動,將彌漫穀中的香霧收攝入香爐之中。
穀中寂靜如初,紫雲子魂歸香爐,仿若從未出現。
妙香道人突然咯咯笑起來,笑得花枝招展,那樣子卻讓人不寒而栗。她笑聲停歇,開口說道:
“阿叔、天霸哥哥,你兩個看了那麽久的好戲,也該出來和妙妙相見了。”
“妙妙,妙香道人,這兩個竟然是同一個人,看來阿叔我還蠻有先見之明呢。”陸青笑著從穀旁林中緩步走出,雪白輕衫,衣襟飛揚,清雅氣質隱然絕塵。
趙天霸緊隨其身側三尺,龍驤虎步,撼天戟寒芒流動,補天甲溢彩璀璨,天下無雙的臉龐俊美近妖,皎皎月光頓時為之暗淡無色。
“還有咱家呢,你大日哥哥也來看你了。”大日和尚龐大的身子從林中奔出,卻直接搶在陸青身前。
“去!你這被萬毒醃漬的酒肉和尚,別擋了妙妙的目光。”妙香道人笑著,手腕一番五色錦帕輕輕一抖,大日和尚咣當一聲摔倒在地,竟然被毒暈了過去。
陸青和趙天霸兩人視如未見,踩著大日的身子走了過去,徑直來到妙香道人身前站定,象她一樣盤膝坐下。
三人呈品字形圍坐,象相熟已久的老朋友。
妙香道人輕輕歎口氣,緩緩說道,“本尊養了姬丹七年,眼見她長到十六歲,女子二八天癸至,春心萌動實屬正常。但她一向聽我的話,便算暗地裏偷想男人,卻絕沒膽子去勾引紫雲子那醃臢東西。想來想去,定是你們給做了手腳......你們壞人名節,不覺有愧?”
“少年愛少艾,少艾慕少年。姬丹和紫雲子早有相好之意,又何談壞了名節。所謂有愧者,不過是壞了你奪舍的好事罷了。”陸青淡然笑道,眼光掃向妙香道人身後紫檀香爐。怒放的彩蓮中香爐紫煙嫋嫋,瑰麗迷幻。
“妙妙感到奇怪,短短幾個時辰,你們又是如何將這兩人撮合到一堆?”妙香道人頗有疑惑。
趙天霸哈哈笑道,“這又有何難,看來你對男女之事還知之甚少。趙某在林中捉了姬丹,把她一路帶到環采閣,剝光了衣服藏在大被中。再以姬丹名義寫封信送給紫雲子,約他秘密幽會。他毫無懷疑,乖乖的便去了。至於下麵的事兒,哼哼......就不用趙某說了吧。事實上,紫雲子出現在屋中之時,姬丹手足已能活動自如。她若真是冰清玉潔的烈性,紫雲又焉能輕易得手。”
“千算萬算,終是百密一疏......你們既然知道妙妙身份,為何卻早不說破?”妙香道人問道。
“妙妙,看破你的身份,是在大鬧天火宗之時。我們既能看透你的真實身份,以你智略,該不會察覺不到。既然你願意一如既往的以妙妙自稱,我們便也不說破。反正大家都喜歡裝傻,不如把戲一路演下去,權作怡情之舉了。”陸青笑起來,鼻子不自禁翕動,穀中的紫煙更加的濃鬱,香氣似乎把耳目都要閉塞了。
“妙妙留在你們身邊,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為我所煉神功原因,那時修為全失,才被天虛道人誤當作普通女童捉住網在竹籠中。多虧二位相救,才得以保全真身。之後一路相隨,便是為了找棵大樹好乘涼罷了。你們便算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摸清妙妙底細之前,是斷然不會動手的。在你們身邊,其實安全無比。”妙香道人咯咯笑起來,頗為得意。
陸青說道,“咱們與笑天雲在小鎮酒樓邂逅,你與他卻熟視無睹,演的可真像。”
妙香道人笑道,“笑天雲在他的天雲峰,本座在我的清涼洞,各自修行,已經有十餘年未曾見麵,本座肉身十年一變,他不認識我,原屬正常。”
紫煙彌漫,穀中愈發混蒙,月光都被遮蔽起來。三人麵對相坐,幾乎看不清楚彼此的身形麵容了。
妙香道人又道,“本座十年換一處子肉身,此事極為機密,你們又是從何知曉?在關鍵時刻來壞我修行。”
趙天霸道,“真一有五傑,隻妙香最為奇妙,身不知從何而來,奇香四溢。所修法門以色、聲、香、味、觸、法六觸中香為主,每十年屍解一次,元神必奪舍處子之身。屍解之前,修為漸失,必至陷空島無香穀中借禁地法力重生。算算日子,今日子時當是第五個十年之整。壞了你法門,便是要你少做孽業。”
妙香道人大驚失色,“這些絕密之處,天霸哥哥,你又何得知?”
她此時麵容變得蒼老醜陋,趙天霸一望之下不禁打個寒噤,說道,“西昆吾山‘太上淩霄閣’中有一層中收集了天下諸宗門修士的大概資料,那一年我撼倒了‘太上淩霄閣’,天火熊熊,樓閣傾塌,焚毀了無數書簡。有一片殘裂的書簡飛落趙某腳邊,剛好上麵收錄的便是真一派諸修士出身的殘言片語,妙香道人這一段,我還記憶猶新。”
“胡說,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兒!”妙香道人不信,趙天霸笑嘻嘻的顯然沒說實話,“你還知道些什麽?”
趙天霸笑的開心,“趙某還知道,妙香道人每臨近十年一次屍解的緊要關頭,修為就會散失的幹幹淨淨,此時動手,勝券在握。”
妙香道人歎口氣,緩緩點頭。她肌體枯萎瘦如骨架,身上生出無數屍斑。眼看屍解關鍵時刻已到,若元神再不奪舍,將前功盡棄。
此時穀中香煙彌漫充盈,濃鬱無比,三人視線不出半尺,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