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乘兩人抬的小轎靜靜的停在攔海屏主峰腳下。
窗簾拉開,露出一張俏臉,膚如凝脂,妖而不豔媚而不俗。
轎旁站著一個瘦弱的白衣僧人,雙臂細長,手掌下垂修長秀美,腕上係一串青玉佛珠,三十六顆。
甄冰琴和玉佛。
峰頂崩塌的震撼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兩人觀景的心情。
“談笑間,雲峰橫斷。天雲劍的淩天霸氣中,又有了許多凝煉和衝和之氣,較之十年前,笑天雲境界更進一層。”
看著漫天而起的無盡煙塵,玉佛靜靜說道。
甄冰琴緩緩說道,“都天十二煞已成過眼雲煙,放眼天下,能與笑天雲一較高下的,還能有誰?”
“北悟真七子,金剛頭陀,還是傳聞中擊殺十二煞的趙天霸,亦或是隱藏在九鼇島麵具之後的絕世高人,反正不會是我玉佛。”玉佛一笑。
“本座真不想與他正麵為敵,結局難以想象......”甄冰琴出神的望著夜色下的攔海屏主峰,峰頂平整如刀切,一團如冷月般的光華緩緩從峰側掠過,孤寂蕭索。“玉佛你說,勝算幾何?”
“甄夫人您、妙音洞天,加上小僧,若與笑天雲對上,五五之數吧。”玉佛也發現了那團冷月光華,眼看著它消失在天際。
“我看三成勝算都不到,玉佛你別忘了,笑天雲尚有一座玉鼎洞天呢。”甄冰琴莞爾一笑,從容淡定,“除此之外,他已經收攝了七刀魂煞,隻怕此時已經煉入了天雲劍之中。十二刀魂若收攝齊全,天雲劍怕是天下無敵了。但凡有一絲可能,本座也不想與他為敵,反倒寧願站在笑天雲身旁,做個過路看客。”
她放下轎簾,將身子調整的舒適無比,“強敵環伺,你看陸公子可有破局可能?”
“上品奇景洞天三十六,虛極寶殿之上有其一,除非陸公子得了淨虛洞天的幫助,否則鎮海府便是他落幕之處。”玉佛淡淡說道,眉眼間卻透出一絲光彩,耐人尋味。
“陸青仙緣深厚,天縱聰明,身兼玄天道派和烈焰真君兩家道統傳承,是大東海虛極寶殿之行的關鍵人物,少了他,這場戲怕是唱不成。陸公子到了,九鼇島就要登場了。九鼇島的底細藏的也真神秘,以甄家在天英界上的勢力,竟然也查不出什麽深淺來。”
“嗯,陸公子一到,估計就在兩天之內,九鼇島的人馬必然出現在鎮海府上。”玉佛點點頭,“海域圖鑒就是懸在天下修士麵前的最大誘惑,便算是個陷阱,也要奮不顧身的闖上一闖。”
“走吧,今夜進鎮海府,算起來,九鼇島也是萬仙閣二十四家大戶之一,這場遊戲可不能少了千葉湖。”甄冰琴輕笑。轎子動起來,向前而行。
玉佛隨後不緊不慢的跟隨,“夫人,陸公子身單力薄,一個不慎,定會粉身碎骨。咱們這一次,站到哪一邊......”
“站到自己一邊。”甄冰琴淡然說道,“自助天助,若過了這一關,他自然成龍成虎,傲笑天下。”
停了一下又道,“你不見他身邊那兩人,一個龍驤虎步凜然生威,一個外嬌內剛心狠手辣,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是獨當一麵的豪強。有了這兩人,這天平會向哪方傾斜,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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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兩匹快馬,穿山越嶺,正向著鎮海府疾行。
“再向東五裏,便是鎮海府地界。”陸青將馬停在一條河岸之上,伸手向著東方一指。
妙妙蜷在他懷中,在馬背的顛簸之下,竟然沉沉睡去。此時被陸青說話驚醒,手腳並用從馬背上滑下,跑到水邊嬉戲玩耍,一副小女兒情態。
趙天霸鬆開韁繩,任馬兒沿著河岸緩行,歇息飲水。“陸兄,真想不到你對此間路途竟然如此熟絡。”
“嗬嗬,陸某生在天劍世家,這文淵國境內的州府,哪一處沒有陸家的產業,鎮海府距離永安府雖然路途遙遠,陸青這一生怎麽也來過十趟八趟。”陸青說道,想起從前七劍聯盟氣勢之鼎盛,幾乎與皇家相庭抗禮,可是真一派一來,這一切轉眼間便灰飛煙滅,盡成泡影。繁華落處盡蕭索,花開花落總無情,想起這些又不禁黯然。
“父親和那些兄弟子侄,此時會在何方呢......”陸青牽著馬,踏著水邊碎石,緩緩走至一片樹林之旁。
一道清冷的感覺襲來,如九天冷月,皎皎清清,十分熟悉。
是寒月。
陸青一絲笑容不自禁掛在臉上,那個孤寂的少年,眉眼如月帶笑,妙音閣巔頂月下寂寞蕭索的剪影,衣帶當風傲視天下。
這一切,又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陸青抬頭,林梢一團豪光清冷如月,似乎正在注視著他,那冷光背後,仿佛便是寒月天生的笑臉。
名刀寒月的魂魄,從大雪山不離不棄,竟然千裏追隨。
陸青心頭湧上一絲感動,向天伸出手來,那團清光飛落林間,輕輕落在陸青手指之上,開合閃爍,有一種老友重逢的喜悅。
夜風穿林,煞氣升起,一股凜然殺氣隨之而來。一銀一赤兩道光芒飛到林子上空,彼此交纏卿卿我我,好似愛侶間的纏綿。
七尺五寸的雌雄二刀魂煞,也來了。
雌雄二刀之側,竟然是號為流光、璀璨的兩口名刀魂煞。這五刀之魂,竟然結伴同遊,實在讓陸青驚訝不已。
陸青實是不知,十二刀魂煞,其中之七已被笑天雲收攝煉入天雲劍之中,所剩刀魂,唯有這五個了。
日子一久,刀魂神識逐漸清明,寒月憑著前世遺留的最深刻記憶,竟然尋著陸青而來。雌雄二刀和流光、璀璨卻憑著對十二煞之首寒月的天生依賴之情,一路追隨在寒月身側。
陸青心情大好,手指一彈,寒月刀魂冷光瞬間飛掠半空,陸青翻身上馬揚手一鞭,策馬沿著河岸向下疾奔。寒月等五刀魂魄隨後緊隨,飛旋盤繞,在夜空中劃出道道光尾。
馬踏水花,影如流矢,七彩流光隨影而動。
一副瑰麗奇異的畫麵。
過了一會兒,陸青又策馬奔回,通身已被冷水濺濕,卻覺精神爽朗豪情萬丈。
“寒月,你們去吧,那裏有更廣闊的天宇。”
陸青馬鞭遙指大東海,縱橫十萬裏的無邊天海,才是寒月這般驚豔絕世的刀魂最終的歸宿。
以刀魂煉入劍器,是對寒月的一個束縛,高歌萬裏無拘無束,才適合寒月這樣的風華少年。
寒月似乎懂了陸青的意思,在他頭上盤旋一番,忽然拔高急速向西飛掠,如流星趕月。其他四刀魂煞隨之而動,搖曳出道道光華,追隨寒月而去。
陸青以目相送,看著光華在天邊消失,良久。
“這裏怎麽有個和尚?”妙妙突然在河岸林邊喊道,大呼小叫,興奮異常,好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物事兒。
陸青和趙天霸順著妙妙聲音趕到。隻見林邊一塊空地之上,正盤坐著一個胖大和尚。身上僧袍襤褸破爛不堪,千瘡百孔,正在不住向外滲出黑血,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這胖大和尚臉上蒙著一層厚厚黑氣,隻有眉間一點金光閃爍不停。
仔細一看,正是大日和尚。
大日和尚身旁幾個酒壇,都已底部朝天,滴酒不剩。
陸青與趙天霸和妙妙三人麵麵相覷,都覺奇異。怎麽大日和尚又跑到這裏喝酒,黑燈瞎火,耍的什麽把戲!
大日忽然站起身來,肚子已被烈酒灌的鼓脹無比。他雙掌抬起,掌心金光盤繞,向著兩肋下猛然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