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見麵

上午十點,業務部會議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主持會議的是業務部經理,大肚便便,頗有奸商範,投影儀放在會議桌前方,PPT上清晰的呈現出渝園目前的業績與主要的合作方。

“今年上半年,渝園營業額比去年下半年降低五個百分點,業務部接單量明顯下降,這一點,在場各位都需努力反省!”黃經理說到這,用力敲擊會議桌,以示嚴肅態度,他頓了頓,又繼續:“遇挫折,我們必須打起精神,絕不退讓,從分公司調的業務員大家也都認識了,現在,我就來說一下下半年的計劃,與工作的分配。”

為提高業務員效率,渝園將安排兩名業務員負責同一客戶,誰能成功,誰就能獲得業務提成,他們既是合作夥伴,又是競爭對手。

很不辛,羅驍與業務組長高楓被安排到一起,同時負責對鳳凰湖公司的推銷。

那一刹那,羅驍清楚的聽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鳳凰湖,葉海市最大的酒類貿易公司,在全國甚至國外都擁有分銷商,渝園曾與其合作過一次,僅那一次,便賺了當年最大份額的業績,隻可惜,那批酒銷量不佳,後來合作事宜就再未提及,而現在,渝園顯然有意與其再次合作。

會議結束,羅驍努力的投入到新工作中,並收集著關於鳳凰湖的資料。

“嗨,好巧啊,又見麵了。”閆露露換了顯瘦的呢子衣,腰間扣著白色腰帶,她端著餐具,從原先的位置轉移到羅驍旁邊。

“是啊,好巧。”羅驍黑線。

-都在一個餐廳吃飯,碰不見才見鬼了吧!

“我剛剛打電話給院長,他說旭旭在幼兒園很懂事。”閆露露很好奇,表哥怎麽會對羅驍感興趣?還特地讓自己聯係幼兒園。

羅驍由衷感謝,“謝謝你帶旭旭去學校,沒有耽誤到工作吧?”

閆露露毫不在乎的說:“沒事,我的工作就是閑職,打著招工的名義順路帶旭旭去,兩不耽誤嘛。”後麵的話,她壓低了聲音,帶著你知我知的笑意。

羅驍笑了笑,沒再說話。

“對了,我聽說你跟高楓一組?”吃著飯,閆露露想起什麽,又問。

“是啊,怎麽了?”

閆露露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擰著眉,控訴道:“你完了,高楓這個人最好勝了,而且,他跟很多酒商都有關係,你跟他一組,擺明了會冷場啊,那些人怎麽可能跟你合作,要是你贏了,他以後肯定會刁難你的,兩條路都行不通啊!”

羅驍無言,“沒這麽誇張吧。”

閆露露猛點頭,“有!我摔破了他一個杯子,他要我賠了五十塊,那杯子隻值十塊錢啊!奸商,絕對是奸商!”

羅驍沒忍住,笑了出來,“那我可要小心一點了。”

對於高楓,羅驍印象不深第一次見麵是在宿舍,因為很晚,所以招呼也沒來得及打,第二次就是在會議上,雖然對方也發過言,但公式化的語言羅驍還真記不住了。

-隻能算是見過麵,連基本的認識也算不上吧。

但很快,他對高楓的看法就有了徹徹底底的改觀。

陳昆坐在寬敞辦公室的椅子上,雙腿悠閑的搭在辦公桌上,旁邊還放著熱騰騰的咖啡,他手裏拿著資料,若離的近些,便能看清,這是羅驍的資料。

資料上附帶著一張照片,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無所顧忌的微笑著,他站在蔥鬱的槐樹下,槐樹花開,漫天的如同雪花一般的潔白,少年被投落的陽光所籠罩,自由的像是展翅的雄鷹。

那時,羅驍與所有高中生一樣,張狂而陽光,對未來的憧憬,對生活的向往,使他們生活在一片光明下,無所畏懼。

將資料合上,陳昆打量著照片,第十五次撥打段易峰臨時助理的電話。

“親愛的,董事長還沒回來嗎?”他刻意將字眼咬重,曖昧的言辭暗藏著咬牙切齒的不甘。

餘言微微抬頭,打量了一眼董事長辦公室,仍然維持職業化的微笑,“陳秘書,董事長已經回來了。”

“把電話接進去,我有事找董事長,耽誤了你可承擔不起。”陳昆簡明扼要,語調輕緩,並在語末附帶小小的警告。

“不好意思,董事長說過,不見陳秘書,包括電話。董事長還說:他對你很失望,在城北那塊地拿下之前,希望你不要去打擾他。”

陳昆咬牙:“那塊地已經快完工了好吧,葉海市多少家企業盯著這塊肥肉呢,我從別人嘴裏搶食,總得花點時間吧。”

餘言一板一眼的回答,“抱歉,這不是我的權限範圍,陳秘書,請問還有事嗎?”

“…有!”陳昆憋屈的撓牆,勉強扯出笑容,咬字清晰,“餘…助理,麻煩你跟董事長說,今晚早點回家,我會送給他一個驚喜。”

語調加重,帶著不容抗拒的口吻,強烈到實質化的自信透過電話線,震的耳膜微微發燙。

餘言稍微移開電話,頓了頓,說:“我知道了,請問還有事嗎?”

陳昆怒由心生,“沒事了。”語畢,便嘭的一聲砸了電話。

“驚喜?”段易峰手指敲擊著鍵盤,頭也不抬的諷刺,“他能有什麽驚喜?”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坐落於大廈15層,布置簡約,卻不失華貴,精致的茶桌,舒服的沙發,盆栽修剪獨特,綠意盎然,而特訂設計的辦公桌,蜿蜒的雕花更透著古典之風。

餘言將待簽的文件放在桌上,笑道:“陳秘書說的很肯定,不像在撒謊。”

段易峰目光微斂,稍稍思索,平靜問:“今晚有行程安排嗎?”

“沒有。”

“城北那塊地進展如何?”從旁邊取出投標資料,段易鋒手指摩擦著紙頁。

“正在收尾中,陳秘書抓緊的話,這幾天就能完成,董事長,你這是在教導他吧?”

段易峰微勾唇角,毫不掩飾的貶低陳昆,“他那種性子,不狠狠逼一下,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餘言默然,死什麽的,真的沒這麽嚴重。

雖然沒有行程安排,段易鋒還是磨蹭到很晚。

已是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他站在落地窗前,絢麗的城市夜景一覽無餘,手指間,燃燒的星光在繚繞的煙霧中變得晦暗不清,目光仍是冰冷,沒有半點溫度,倒映的玻璃窗上,朦朧的影子仿佛與濃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孤獨。是的,他覺得孤獨。

可是,這種孤獨是值得的,很值得!

他有著足夠的耐性,可以慢慢耗,除了放手,其他什麽都無所謂。

將未燃盡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中,段易鋒抱著外衣,挺直背脊,氣勢凜人的離開辦公室。

別墅位於海禾區,西式建築獨特而美觀,客廳明亮如同白晝,無論是精致華麗的水晶吊燈,還是地麵鋪著的淺色地毯,都充分顯示著極致的奢華。

段易峰脫下西裝,隨手扔在沙發上,手指拉扯著領帶,將這一根束縛扔開,又解開了白色襯衫的兩顆紐扣,他動作嫻熟,習以為常,而這些東西,家政****員會在第二天清洗並熨燙平整。

寬敞的別墅空蕩蕩的,月光是冷的,地板是冷的,家具是冷的。

並未關掉客廳的燈,他便直接上了樓,對段易峰來說,這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沒有見到所謂的驚喜,他並不失落,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更何況,現在對他來說,能稱之為驚喜的,幾乎沒有。

可當推開臥室,打開燈,柔和的光線照亮房間時,段易峰猛地呼吸一滯,手指緊握住門把,用力的像是要將其捏碎。

然後,便是一股無法控製的憤怒!

輕輕關燈,輕輕將門掩上,段易鋒小心翼翼,生怕會驚醒床上熟睡的身影,他眉頭緊皺,目光中的冰冷越來越懾人,唇角抿成危險的弧度。

憤怒如同火焰燒灼著身體,他必須努力壓製。

手指顫抖的撥出****,歡快的手機鈴聲像是無言的諷刺。

“少爺,你總算想起我了,怎麽樣?這個surprise不錯吧?”陳昆接了****,立刻笑道,不無得意的邀功。

“陳昆!TMD!別告訴我人是你帶來的!該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段易鋒壓著嗓子,如同被困的野獸般低吼著。

陳昆並沒放在心上,安撫著,“好啦,少爺,你放心,鎮定劑夠他睡到明天,他醒了,你就說是我做的,或者也可以編一個故事,比如從殘忍的綁匪口中英雄救美什麽的……”

“救你娘的球!羅驍他是傻子啊,他肯定覺得是我做的!你還嫌不夠亂是吧!”段易鋒狠戾的罵著,一時被逼的進退無路。

“我…”陳昆委屈,“少爺你以前也是這樣做的,再說,我也是為你好,我今天本來想告訴你的,可你根本不見我啊!”

段易鋒猛地用力踢在牆上,瞳孔燃燒著火焰,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他唇線抿直,話語鏗鏘有力,一字一句的砸在陳昆心上:“陳昆你去死吧!”

“嘟—嘟—嘟—”手機聽筒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忙音,陳昆麵色僵硬,好半天才回過神。

-如果少爺你的話成真,我已經死的骨頭都沒了。

他有些頭疼,很少見段易峰如此暴躁憤怒,這說明他真的生氣了,比自己想象的更生氣,陳昆手指揉弄著眉心,這次是好心辦壞事了。

城北那塊地看來必須更快解決了,否則,陳昆覺得自己真的會慘遭流放。

他早該想到的,自己都能得到消息,少爺又怎會得不到!

比自己更早,不!也許在幾年前,少爺就有了羅驍的消息,他有自己的計劃,所以一直在暗中,耐著性子等待最佳時機。

而自己,把他操縱的全盤計劃完全打亂!

這種認知,讓陳昆覺得很恐怖,不異於末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