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衍的出發點永遠是為了岑杺好,可岑杺需不需要,他從來不去問。
任伽奕以為岑衍能有所改變,事實卻讓他失望。
岑衍覺得任伽奕的笑帶著諷刺意味,不由地微沉臉色,說:“你不用急著回答,可以先考慮。你也可以將我說的條件跟家裏溝通。”這話裏的意思就是這麽好的條件可以讓任伽奕家裏大概率接受岑杺,任伽奕就沒必要為難了。
然而岑衍忽略一點。假如任伽奕家裏以條件作為交換接受岑杺,動機本身是不純的。岑衍多少有站在製高點睥睨的心態,打賭任家會考慮到任伽奕的前程做出讓步,現實卻不如他所料,當然他並不知情。
任伽奕不需要考慮,直接拒絕:“抱歉,我的工作和生活由我自己做決定。如果你擔心岑杺以後的生活質量會下降,我可以向你保證。她以前怎樣花費,以後可以照樣。我完全能滿足她。至於我家裏是否能接受岑杺,我目前能回複的是我在努力,可能需要一點時間。結果必須是他們接受岑杺,因為我已經打算好和岑杺組建家庭。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他回得不卑不亢,很給岑衍麵子,岑衍卻不以為然。
“我也不想懷疑你,事實不容我不懷疑。”岑衍徹底將話題揭開,不留情麵。“以你目前的能力,你怎麽維持小杺現在的生活?送外賣的工資最多夠她一個月的畫具錢,還不算她的生活費。你說你要自己決定工作和生活,我想問你,你有為小杺考慮過?你連和她相處的時間都要我們幫你省下來,我怎麽信你?”
“我下周會辭掉快餐店的工作,可以抽出更多的時間陪岑杺。”任伽奕說,“至於岑杺的日常花銷,我不認為你提議的那份工作比我現在的收入多。我明白你需要的是穩定,可你把你的需求強壓在我的身上,有沒有想過後果?”
“如果出現後果,那隻能說明你不夠愛小杺。”岑衍提出這個條件也是在考驗任伽奕,語氣強硬了點。“她的情況特殊,我們為了她遷就很多。我和父親辭掉工作回到國內,母親和聽楓也為了她回歸家庭。我們必須確保她沒有一點意外,所以我才坐在這兒和你談這些。而你連這一點穩定都不能保證,我必須認真考量你對她是不是真心實意。”
他以岑家和人夫的角度看待這件事,認為任伽奕作為男人就該承擔起責任。畢竟岑杺以後要和任伽奕一起生活很長時間,任伽奕該長遠打算,而不是隻顧眼前的感受。他這麽想也沒錯,誰家嫁女兒前都要考量未來姑爺是否靠譜,任伽奕也考慮到了,但不能偷換概念。
任伽奕反問:“我接受你的安排就算真心實意?這兩者有必然聯係?”
岑衍被問得默了一秒,正要開口聽任伽奕道:“你不信任我,這才是問題所在。即便我答應去你提議的公司工作,你還是會找別的理由質疑我。我說的對嗎?”
這話一針見血,戳中岑衍的要害。岑衍看著任伽奕沒言語,眼神變得冷厲。
任伽奕拿起茶幾上的果汁喝完,迎著岑衍不怎友善的目光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排斥我,好像你不單單是因為我的工作。我想知道原因。”
“你不是岷城人,我對你一知半解,你又不如實地說家裏情況。我拿什麽信你。”岑衍聲音低沉,壓著不快。
“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任伽奕強調,“我正和家裏說岑杺的情況,隻要他們接受岑杺,你們可以見麵聊,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
“你有把握讓他們接受小杺?”岑衍壓不住提高了音量,“如果他們不接受呢?小杺怎麽辦,你有想過?”
任伽奕往臥室瞧,沒聽到裏麵有動靜,放輕聲音回:“我說過,他們必須接受岑杺。你要做的是相信我。另外我可以告訴你,我家裏不會同意我接受你的安排到那家公司工作,所以這件事沒有再說的必要。”
岑衍有了慍色,不等掰扯幾句,臥室裏砰的悶響,他立馬起了身。
任伽奕先一步進臥室,看到岑杺跪坐在地上,沒開燈過去扶她。門邊櫃子上的書掉下來幾本,岑杺撞到膝蓋和胯骨,疼得站不起來,任伽奕抱她起來放到**。
岑衍開燈走到床沿邊檢查,有點急地問:“你撞到哪兒了?”
岑杺剛醒來迷迷糊糊,長發淩亂散在肩上,她茫然地看岑衍卻被燈晃到眼,雙手捂住臉低下頭,發絲更亂了。
任伽奕坐在床沿撥開長發理順,低頭問:“你撞在哪兒?我看看。”
岑杺直接鑽任伽奕懷裏擋燈光,留後腦勺給岑衍。岑衍像喝了半斤老陳醋,特不爽。
養了二十多年的妹妹跟別的男人當麵親昵,岑衍能不吃味麽,黑臉出了臥室。
任伽奕附在岑杺耳邊,輕著聲問:“哪裏疼?”
“膝蓋。”岑杺吐字不清楚,抬手環上任伽奕的後背抱緊,流露出懼意。
本來她睡得好好的,被客廳的聲音吵醒,睜開眼對周圍的環境不熟悉很害怕,下床撞在書櫃上。
任伽奕撩起裙褲查看,岑杺的右膝撞紅一塊,明天很可能淤青。他伸手輕輕揉著,說:“這是我的房間,你還害怕?”
岑杺緩過來一點,緊蹙小眉頭回道:“你不在這兒。”
“我不會扔下你去別的地方,最多去別的房間。”任伽奕笑說,“你哥哥來接你回家。”
“我不走。”岑杺在任伽奕懷裏很舒服,不想挪窩。
“不可以。”岑衍在門外道,“你必須跟我回家。”
岑杺沒睡醒有起床氣,抱緊任伽奕不撒手,最後還是任伽奕做思想工作。
“我明天上午去接你,陪你一天。今天晚上你先和哥哥回去,好不好?”任伽奕商量。
“你和我一起回去。”岑杺提要求,果然和方聽楓想的一樣。
任伽奕又說:“沁奕自己在這兒不安全,你不想她害怕,對麽?”
“……嗯。”
“我保證明天九點接你。”任伽奕哄著來,“你回家睡一覺就到時間了。”
岑杺不怎情願,想到可憐的任沁奕,點頭答應。
岑衍在門外聽著,對任伽奕的不滿消散了些。
淩晨的地下停車場偏涼,任伽奕找出長袖外套罩在岑杺身上,和兄妹倆下樓。
岑杺握住任伽奕的手指不鬆開,一直到岑衍的車跟前。
“我們該走了,小杺。”岑衍打開後車門提醒。
岑杺不想離開任伽奕,站在車門前不吭聲。任伽奕不避諱岑衍,傾身親她的額頭,抬眸說:“晚安,明天見。”
岑衍強忍著才沒把車門甩回去關上。妹控的火氣就是莫名其妙能燒起來。
岑杺拗不過時刻警惕的親哥,上車離開了公寓,回家路上情緒很不好。
岑衍從後視鏡瞧一眼,忍不住道:“你是女孩,不可以在外麵過夜。他沒說送你回來,你應該主動要求。”
岑杺鮮少和哥哥聊心裏話,垂眸不作聲。
岑衍感到很受傷,“小杺不喜歡哥哥了?”
“沒有。”岑杺搖頭。
“那為什麽你不想跟我回家?也不回答我的話?”
岑杺抿唇道:“我想和任伽奕在一起。”
“那你就不想和哥哥在一起了?”岑衍想也不想地冒出這麽一句。
任伽奕和岑杺不過相處幾個月時間,將岑杺對岑衍二十多年的依賴瓦解了,岑衍實在是不舒坦。
“哥哥有嫂子。”岑杺說,“為什麽非要和我在一起?”
多麽樸實的一句話,噎得岑衍半天沒緩過乏來。
岑衍回家和方聽楓說了車上的對話,被方聽楓笑了一頓,更讓他憋悶。
不論岑杺結不結婚,親哥的事實不可能改變,岑衍這壇醋永遠吃不完。
第二天一早,任伽奕如約到岑家接岑杺。岑杺昨晚洗漱完入睡時已將近一點,今早晚起半小時,醒來看到任伽奕坐在飄窗那兒,以為自己做夢呢,坐起來揉了揉眼。
任伽奕穿了件白色條紋襯衫,在傾斜進飄窗的晨光裏籠上一層淡淡的光暈,顯得不那麽真實。他直起身見岑杺沒反應,不急著過去,背光看她,牽出抹清淺笑容。
岑杺盯著他好長時間,聽他說:“過了一晚,你不認識我了?”
“不是做夢嗎?”岑杺自言自語,頂著睡得淩亂的長發,懵懂的模樣可可愛愛。
任伽奕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有馬上娶她回家的衝動,一想到原沐蕾的態度又心情複雜,坐在飄窗上朝她伸手。
岑杺從**挪下來,赤腳走到窗邊才意識到這不是夢,欣然搭上任伽奕的手坐到他腿上。
細密的吻從她的鎖骨到喉間又落到耳後,她經不住肌膚間溫熱的鼻息,本能圈住任伽奕的後頸縮肩,倒讓任伽奕抱得更緊,她似乎感受到任伽奕有點不同。
“你不舒服嗎?”她小聲問著,手指蹭了蹭任伽奕的下頜,話音透著擔憂。
任伽奕抬頭輕啄她的唇,握著細腰反問:“你後年畢業?”
“嗯。”
“還有兩年。”任伽奕可算深刻體會到煎熬這詞的意思,抱著她很悵然:“我快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