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杺剛上小學時不適應周圍環境,性格大變。她再也不會主動表達,更別說道歉,突然轉變這麽大,令岑老太失神。
岑老太捏著手帕擦眼淚,好長時間沒說話。
大孫媳動容,半蹲在岑老太身邊寬慰:“杺杺長大了,您該高興才是。”
“我就是太高興。”岑老太哽咽著回,擦幹眼淚長歎一聲:“我們小杺終於長大了。”
岑杺說出這些後,心裏特別輕鬆,仿佛身上背著的大石頭扔到了地上。可她看岑老太落淚,不由地皺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岑老太見岑杺神色變凝重,忙破涕為笑:“奶奶開心你更懂事。是你喜歡的男人教你這些的?”
“嗯,他說如果我覺得做錯了就應該道歉,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岑杺一板一眼道,“但是我覺得沒做錯又矛盾的時候,可以找他商量,他會幫我。”這是任伽奕時常提醒的話,時間一長,她就記住了。
“這個人聽起來很不錯。”大孫媳對岑老太說,“我發現杺杺比之前愛表達了。”
岑老太微微點頭,追問岑杺:“他叫什麽名字?”
“任伽奕。”岑杺回道。
“挺好聽的名字,不過有點像女孩。”岑老太笑說,“你能告訴奶奶喜歡他的理由嗎?”
岑杺曲起腿來坐著,認真思忖回答:“他救過人,很厲害。他願意和我說話,陪我做很多事。我和他一起不會害怕。”她沒說出任伽奕是醫生,因為那是屬於他們的秘密。
岑老太意會了一下她的話,總結就是任伽奕善良樂於助人又對她很好,她和任伽奕在一起有安全感。岑老太感覺這事靠譜,有了盤算。
“那你想和他永遠生活在一起?像奶奶和爺爺一樣?”岑老太又道。
岑杺毫不猶豫點頭,“我不想他離開我。”
岑老太了然,與大孫媳對視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
岑杺的話等於明確了自己對任伽奕的心意,雖後知後覺,卻比任伽奕預估要快得多。所以任伽奕今天的心情特好,回公寓竟然沒管又亂作一團的客廳,惹得任沁奕眯起眼來看唇角掛笑的任伽奕,嘴裏的薯片變成了白醋醃黃瓜,酸掉牙。
大孫媳問:“杺杺有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話?”
“沒有。”岑杺坦白道,“我隻想和奶奶說。”
“那我屬於沾光。”大孫媳笑起來,“恭喜杺杺了。”
“謝謝。”岑杺冒出一句又讓岑老太和大孫媳訝異。
她身上出現可喜的進步無一不說明是任伽奕的功勞。岑老太對任伽奕的最初印象尚佳,但她老人家還是要汲取各方意見來判斷。
再聊一刻鍾,岑杺該睡覺了。岑老太有幾個月沒見岑杺多有不舍,但不能影響寶貝孫女休息,約定每周都視頻見麵後,方聽楓進門取走了平板電腦。
方聽楓下樓前,岑老太先和她了解任伽奕的情況。她自然為任伽奕說了不少好話。岑老太又要求和兒子兒媳談一會兒。她將平板電腦送到岑父岑母的臥室裏。
岑父岑母對任伽奕的評價更是沒得說,都沒提及任伽奕的工作和家裏,非常認可他這個人。岑老太讓他們務必確保任伽奕對岑杺是否出於真情實意,另外需百分百保證任伽奕的人品。岑杺不適合正常男女的交往過程,不可能像一般女孩那樣覺得不合適就說分就分。假如他們這段關係出現了一點點問題會為以後埋下隱患,岑老太要求兒子兒媳當斷立斷,不準對岑杺造成更惡劣的影響。
岑老太對岑杺和藹,不意味著對所有小輩都親和。她老人家大多時候作風威嚴,年輕時在家族企業裏也是鐵手腕風格,看事情隻抓要害,小輩們有時會懼怕她老人家。
岑父不能忤逆母親的要求,答應下來。
平板電腦又轉到岑衍手中。岑衍以下樓拿果汁醒酒為由避開方聽楓,在廚房對祖母如實說出心中的想法,尤其將對任伽奕不滿意的地方講了出來。
岑老太說:“你像我年輕氣盛的時候,做事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人家和你非親非故,你憑什麽管人家的生活和工作。就算他和小杺這事成了,那也是小杺嫁到他們家。你現在給人家小鞋穿,回頭小杺受欺負了,還不得怨你。”
“他敢。”岑衍惱道,“我沒打算讓小杺離開家住。以他的條件能讓小杺維持原有的生活?”
“你爺爺家裏當年的條件能比得上我娘家?我還不是和他過了這麽多年。”岑老太肅了臉,“再者,小杺賣出去的那些作品能讓她吃喝不愁,你擔心這些做什麽。”
“這就是我要說的。”岑衍頓了頓,又道:“他沒細致交代過家裏的情況,有一定城府。再個我們家不說有多富有,至少比一般的家庭要條件好一些,更別提您老家裏和大伯家這一層關係。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小杺對外邊的人來說好比一棵搖錢樹,不然當年不會被拐走。我現在拿不太準他對小杺的真實意圖。所以我挑刺兒多了些,也是為了試探他。”
岑衍現說話婉轉多了,當然也是出於對祖母的尊敬,他兒時時常與祖母探討問題。岑老太早年經過生意場上的磨煉,看人看事相當準,能給出很有建設性的意見。在岑家的立場來看,岑衍這樣想無可厚非,小心駛得萬年船。
岑老太做短暫思考,道:“你說得不是沒道理。我聽你爸媽和聽楓說的都是他的優點。但是人怎麽可能隻有優點。說明這個人心思細不容易外露。你再多觀察觀察,有必要的時候和他談一談,不要隻憑自己的猜測魯莽做事。你在工作事業上一向穩重,怎麽一關係到小杺就自亂陣腳。”
這頓訓誡讓岑衍想起方聽楓之前和他鬧翻時說的那番話。
不可否認,岑衍因岑杺被拐走留有陰影,確實想控製住岑杺各方麵來確保安全,難免關心則亂。這已成為岑衍固有的思維和保護岑杺的方式,改起來很難。他對任伽奕不知根不知底,排斥不可避免,要循序漸進透徹了解任伽奕後才能全盤接受。任伽奕較早意識到這一點,從不和岑衍硬碰硬,性格也比岑衍理智,卻讓岑衍認為抓不住他的要害,那麽岑杺對岑衍來說就是不安全的。
與岑老太結束視頻後,岑衍到三樓的工作室還平板電腦,出門時瞥到架子上的速寫本,拿下來翻了翻。
這個速寫本是岑杺自己從購物平台上訂購的,買回來沒幾天就被畫得滿滿當當。裏麵的內容多是關於任伽奕的各種神態,還有他手部的特寫。岑衍覺得這些速寫不全是寫生,有些應該是默畫,可見岑杺已將任伽奕印在了腦海裏,這份感情很深了。
既然如此,岑衍不準備再等下去,盤算著讓任伽奕為日後的打算說出個所以然來。倘若任伽奕沒有任何規劃,那必須接受他的安排。否則他將遵循祖母的囑咐,當斷立斷。
第二天清早起床,岑衍又提醒方聽楓不要忘記問岑杺和任伽奕有沒有實質性關係。
方聽楓上樓的時候,岑杺剛和任伽奕視頻通話結束,坐在工作室裏收拾畫具。方聽楓和她一起收拾,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昨天換的裙子是伽奕給你買的?”
“裙子是任沁奕的。”岑杺將新買的油畫棒按照顏色排列,低著頭說:“她喜歡花襯衫。”
方聽楓樂出聲,引來岑杺側目。
岑杺不明白有什麽好笑,奇怪地看方聽楓。她沒意識到自己認真陳述一件事情時,用詞與神色反差給人的感覺特有意思。
方聽楓收了笑,坐到飄窗上問:“你和沁奕和好了?”
其實岑杺和任沁奕沒鬧過,沒有和解這一說。方聽楓這樣講是讓岑杺更好理解。
岑杺嗯了聲,說:“她的零食很好吃。我以前沒有吃過。”
合著是吃貨們的和解方式,方聽楓忍俊不禁,暗道還是任沁奕機靈有辦法,和任伽奕一樣聰明。
“你們和好就好。”方聽楓笑著說,不擔心岑杺的姑嫂關係了,引到正題上。“嫂子問你個問題。你昨天下午有沒有睡過覺?”
岑杺收好整盒油畫棒搖頭,“我下午和任伽奕在醫院裏,晚上吃完飯回來的。”昨天岑母說問過一遍,她不理解方聽楓為什麽又問一次。
方聽楓是為了打聽那個事,又不好問得太直白,隻能側麵找切入點。既然岑杺說沒睡覺,那就是沒沾床,問題不大。方聽楓想著該怎樣為岑杺啟蒙這方麵,著實有點難。
岑杺取架子上的消毒噴霧為地上的快遞盒子消毒,而後打開盒子從裏麵拿顏料水給馬克筆灌色。消毒是任伽奕要求的,她還用免洗洗手液搓了搓手。
這些東西都是花任伽奕卡裏的錢買的,不算貴也不多。岑杺從不亂花錢買東西,畫具確實缺少了,她才會買一點,事後會和任伽奕說。
方聽楓不禁又想吐槽岑衍疑心病重。不過在那個事上,她和岑衍達成一致。
岑杺對男女之事沒概念,出了問題就不好了。可是方聽楓難以開口,醞釀好一會兒問:“小杺,你知道孩子是怎麽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