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謝思因也不知道莫磊媽媽真會動手,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倒黴,不偏不倚就挨了這一下。痛死她算了,眼淚就跟斷了線似的一直流。也無暇顧及其他,耳朵裏嗡嗡直響,她隻看到眼前丁亦宇憤怒的臉,她受傷的那隻手被他高高抬起,最後他半拖半飽將她帶出了人群。

等謝思因恢複些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他車子裏了。她從來沒見過丁亦宇這幅模樣,憤怒的、眉頭緊鎖好像受傷的是他一樣。

“手不要亂動。”

謝思因痛的麻木,哪裏還敢亂動,呆呆的舉著受傷的那隻手。四根手指血淋淋的慘不忍睹,她都不忍再看。

丁亦宇將暖氣開大,又從操作台上抽了一堆紙巾來為她擦幹鮮血。鮮血流得整個手掌都是,他一點點慢慢的擦幹淨,又有更多的血流出來,他仍舊不慌不忙,卻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謝思因流著淚喊痛。

他不敢繼續,抬頭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下車。

外麵吵吵嚷嚷還未停歇,謝思因看到他突然離開,頓時有些慌亂,眼巴巴看著,發現他隻是鑽到後麵找東西。

丁亦宇回來的時候,見謝思因哭的比剛才更慘了,像是被人遺棄了的模樣,他怔了怔,小聲問她:“怎麽了?”

“我還以為你要走。”謝思因哽咽著說道。

她這幅脆弱的模樣看得丁亦宇內心一動,禁不住伸手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痕,說:“我怎麽會走。”

他反手關門,將嘈雜隔絕在外麵,隻剩他們兩人。又從急救箱裏拿出止血的藥劑和紗布,動作有些笨拙的為她包紮。可能是因為緊張,他好幾次碰到傷口,謝思因喊痛不迭。

“先忍著。”

謝思因隻是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簡單做了處理,她說:“為什麽這麽痛。”

丁亦宇臉色頓時難看之極,半是責罵地說:“叫你逞能,那可是真刀,你沒頭沒腦就敢用手去接,真當自己很厲害是不是?”

謝思因委屈地看著他。

丁亦宇心軟了,揉著她的頭發,哄了哄:“等我一下。”

說完,他再次下車,向著吵鬧不休的人群走了過去。說了幾句話又回來,為謝思因係好安全帶,說:“我先送你去醫院。”

謝思因已經停止哭泣,看著他說:“不行,麗麗還沒有出來,我要等她。”

丁亦宇皺眉:“你都這樣了還替她操心?不等了。”

“不行。”她完好的左手拉住他衣角,很是倔強。

丁亦宇沒辦法,從她包裏摸出手機,直接就打了過去,也不管對方聽沒聽到,就說:“我是丁亦宇,你現在在哪裏?”

舒文麗剛從法院洗手間出來,恍恍惚惚間接到謝思因的電話,這才想起謝思因說會等她,倒沒想到電環這頭是丁亦宇,她愣了愣,不答反問:“阿因呢?你怎麽用的她手機?”

丁亦宇覺得這人挺磨嘰的,他沒了耐心,眼看謝思因還痛苦著,他說:“她在我車上,我一會帶她去醫院,你在法院門口等著,我讓人送你回去。”

舒文麗一聽就急了:“去醫院做什麽?她怎麽了你先說——”

謝思因的電話卻突然沒電關機了,丁亦宇將手機塞回她包裏,又用自己手機不知道打給了誰,謝思因聽他吩咐那人去接舒文麗,這才放心。

做好了一切,丁亦宇開始專心開車,他這次開的很快,側臉看上去有些嚇人,謝思因也痛呼都不太敢大聲。

最近的就是市醫院,丁亦宇這會也沒空計較太多,帶著她到了外科重新包紮。過程中丁亦宇一直陪同,當看到醫生用酒精將她手上那些已經凝結的血漬清洗幹淨,露出那一道深深的傷口時丁亦宇也是一陣心驚。

謝思因皮膚白,纖細的手指關節處被劃傷,那傷口像是開一道道血口,還在不斷往外冒著鮮血。丁亦宇忍不住皺眉,說:“怎麽這麽嚴重。”

醫生一麵處理傷口一麵說:“傷口這麽深大概會留疤了,這麽漂亮的手真是可惜了。”

之前醫生就問是怎麽弄的,當時丁亦宇沉著一張臉沒回答,現在聽到他這麽一說,他心裏竟有些心疼。他知道這傻女人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看著她白嫩嫩的一隻右掌被紗布一層層裹著,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覺得欠了她的,卻不知道何以為報。

出來之後,丁亦宇拉起她被紗布包裹的傷手反複看了看,嘀咕著:“居然是右手,到時候做什麽都不方便。”

“別看了。”謝思因小心將手從他手掌裏抽離。

丁亦宇一時沒做聲。

“走吧,我怕麗麗會擔心。”

“等等。”

丁亦宇說,走過來很自然地為她整理淩亂的圍巾、衣領,將她整個人包裹好了,他表情嚴肅的看著她的臉,說,“好了。”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謝思因倒被他的舉動弄得渾身一熱。

上了車,他從她包裏翻出一包濕巾,打開了就直接往她臉上蹭,冰涼的**一接觸到臉上皮膚謝思因就忍不住抽氣。

“你幹嘛?”

丁亦宇很是淡定地說:“你臉都花了,給你擦幹淨。”

謝思因臉上一熱,“我自己來。”她又不是雙手都殘了,而且被他這麽對待她可真是不習慣。

丁亦宇卻不理會,固定住她的頭,很是霸道地為她將臉擦了一遍又一遍。他一點也不知道體貼,擦得謝思因皮膚生疼,可她卻沒有吭聲,一直等他做完。

他仔細看她的臉,像是在檢查是否已經擦幹淨。謝思因又很沒出息的臉紅了,她微微低頭,細聲說:“你其實不用這樣。”

他大概是因為覺得她受傷是因為他,所以他做這些是因為愧疚。

“謝思因。”

她抬頭,對上他很沉沉的一雙眼,心裏突的一下。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女人會為我擋刀子,你真的令我感到很意外。”

謝思因當時也沒多想,很多時候她的行為都是出自本能,腦子一熱根本沒時間去計較後果,受傷誰願意呢,她的確有些後悔的。但是再來一次,她想她還是會那麽做。

“謝謝。我對不起你。”

丁亦宇說,在她怔然的時候突然將她的頭捧過去,輕輕吻在她額頭上。那一吻沒有別的意思,滿滿的全是他的感謝,或許還帶著愧疚。

謝思因不知所錯的看著他。他又揉了揉她的頭,笑道:“傻了?”

她怔怔的搖頭,說:“從民政局離開那天,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搭理我了。”

她一說這話,丁亦宇臉色就變了,她卻不管,徑直說道:“我隻是想離婚,並沒有想要跟你對著幹,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情,你是不是還會一直生氣?”

見他不吭聲,她用左手碰了碰他,“說話啊,你當時是不是特別恨我?”

丁亦宇看著她拉扯他的小動作,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就特別恨。”

謝思因馬上丟開他的衣角。

他臉色又變,卻是看著前方說:“我先送你回去。”

謝思因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要不要去看一看夏天倫?”反正也順便。

“小天已經出院了。”

“他現在怎麽樣了?”

“恢複得不錯。你有心了,我會跟他說你也很關心他。”他完又看了她一眼,說,“回家的時候記得好好養著,知道嗎?”

謝思因點點頭。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思前想後才說:“你可能短時間內沒辦法工作,開車更不可能,吃飯的時候要用左手,洗澡的話……醫生說了你不能碰水。”

謝思因自己受傷的手,苦笑著說:“這有什麽辦法。”

“要不搬來跟我住?是我害你受的傷,我有責任照顧好你。”

謝思因身子一僵,與他對視一秒,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難堪地別開頭,說:“不用了,我媽和麗麗會照顧我。”

丁亦宇也不再說什麽,一路開車將她送回謝家。到了樓下,車子剛停他就探身過來為她打開安全帶,又過來為她開了車門。

自他們認識以來,丁亦宇從未像今天這樣小心翼翼又紳士貼心過,謝思因想他多半是因為愧疚,也就全程接受了他的幫忙。隻是在他扶著她一條胳膊準備和她一起進去的時候,她說:“你可以走了。”

丁亦宇目不斜視,說:“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推脫,你這麽進去打算怎麽跟你媽解釋?走吧。”

謝思因就這樣被他抱著進了電梯。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緊抿著唇,謝思因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

她其實帶了鑰匙,丁亦宇卻偏偏要按門鈴,她也不管,靜靜站在他身邊。

幾秒鍾之後有人來開門,丁亦宇卻沒有任何動作,也不出聲。謝思因被他擋住了視線,發現異樣,她從他身後出來,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愣了一下:“怎麽是你?”

劉誠站在門內,將視線從丁亦宇臉上移開,看著她笑道:“你終於回來了。”下一秒他看到了她包紮的雙手,他臉上的笑容斂去,忙問,“你受傷了?”

謝思因極不自然地笑了笑。

“是阿因回來了嗎?”舒文麗見久久沒人進來,隻好出來看,這一看也愣住了。門口兩個大男人對峙著,謝思因夾在中間,樣子很是為難。

“嚴不嚴重?”

劉誠再次問話引起了舒文麗的注意,她也看到了謝思因手上的紗布,驚叫:“天啊你果然受傷了,擔心死我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過來拉起謝思因的手左右看著,不敢去碰,最後瞪了丁亦宇一眼。當時就是他打電話說謝思因受傷了,害得她一直擔心到現在。

“進去再說吧。”謝思因被圍觀,極不自然地說。

大家都進到了屋裏,隻有一個人沒動,謝思因回頭的時候見他麵無表情地站在哪裏,她說:“進來吧。”

丁亦宇看著她,又站了許久才挪動腳步。

謝家客廳原本不算小,這時卻顯得有些擁擠了。廚房裏的徐豔群聽到動靜也出來了,卻在看到丁亦宇的時候臉色一沉,豪不給麵子地說:“你來做什麽?”

丁亦宇轉身向她,不卑不亢叫了一聲“媽”。

他這聲媽如同一道驚雷,謝思因聽了也是心裏咯噔一下,心道他們明明已經離婚,他大可不必再這麽稱呼徐豔群,但又想到離婚的事情至今沒有通知家裏人。她又有些坐立難安了。

徐豔群很快變臉,這時才想起來還有外人在場,她將頭別開不去搭理他,又發現謝思因的傷手,她叫到:“你這是怎麽搞的?”

“都怪我,是我害她受傷。”丁亦宇說。

徐豔群狠狠瞪著他,“是你?”

謝思因忙站起來解圍,她站在倆人中間,解釋說:“跟他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被人砍了。”

眾人一聽她說道“砍”字就一陣心驚,謝思因趁機轉身對丁亦宇說:“你先走吧。”

她要是抬頭就會發現丁亦宇臉色有多難看。他隻是盯著她的臉,抿唇不語。謝思因見他沒動作,隻好扯住他的袖子,扯了半天他才有所動作,跟著她出去。

關上門後,丁亦宇看著她,像是等待什麽。

謝思因悶頭說:“我爸媽還不知道我已經跟你離婚了,不然她態度也不會這樣。你放心,我後麵會跟他們說清楚的。你先走吧。”

丁亦宇沉默良久,才說:“你是不忍心?”

“什麽不忍心?”

他看著她的眼,半晌才說:“沒什麽。”他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謝思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覺得心裏堵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