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長衫先生首次見魂

學道之初是很無聊的,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初二的暑假一直在山上。;.和師父同吃同住,住也可以將就,但是你們能適應一日三餐,除了青菜就是豆腐,要麽就是長短豆角,南瓜黃瓜冬瓜,一點葷腥都沒有的餐飲習慣麽?

當初也有迷茫,想過要放棄,學這行的朋友應該知道,也許和師父教我的法門不一樣,但是應該也差不多。那些道文咒術,比古文還難理解。而且很多字都不認識。一個暑假的時候,我甚至翻爛了一本新華字典,還有幾百種符咒的畫法,配合咒語,還要知道用處。而且都不是白話文。

那個時候對於青春年少的我來說,是非常非常的煎熬山上沒有同學,沒有年紀相仿的人,沒有小芳隻是偶爾有幾個遊客上來看日出,調戲一下善良靦腆的我,那是我唯一和生人接觸的機會。

在上麵基本就是背,背累了就抄,抄累了就練習畫符咒,畫累了就去大堂裏麵打坐聽老爺爺念經在那個情竇初開玩性爆表的年紀每天重複做這種事情,有多少人能夠堅持了。重點是師父每次出活,都不帶我去。我當時都還沒有見過靈神,心裏也一直懷疑是不是真的有

那個暑假剛開始一周,師父第三次出活,,我問師父:為什麽不帶我去,我學的這些真的有用嗎?師父和我說:修道先修心,如果你的內心不平靜,並且有所懷疑,那麽你學的這些就沒有用。

我當時似懂非懂,從此再也沒有主動問過師父,每當心境開始波動的時候,我就去大堂打坐,學著老爺爺的口吻念經。這樣確實能讓內心很平靜。。。。。。

從初二暑假一直到初三中考後。一個月隻有兩天是回家和小夥伴玩,其他的周末時間都是在山上背抄寫念。。。。直到初三暑假即將結束的前幾天的一個下午,要去縣城念高中的時候,師父和我說,明天下午和我出活。

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瞬間濕潤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的往下掉。那不是委屈,也不是激動,不是害怕,也不是心酸。那是一種感恩,感恩師父對我的肯定,感恩自己的堅持,不知道那是不是一種沒出息的表現。

師父拍了拍我的頭說,今天別看了,我們下山去找你爺爺去吃頓好的。我又破涕為笑,屁顛屁顛,拉起師父就往山下跑。

第一次和師父出活的時候。心裏是很激動也是很不安,更多的是好奇。學了那麽多,背了那麽多,終於要看怎麽用了。

師父和我說,第一次跟我出活,你看著就行了,不要自作主張去做什麽事情,你現在學的隻是皮毛,不要亂來,我說什麽你做什麽就行。

我猛點頭,話都不敢說,生怕師父反悔不帶我去,畢竟隻是在書上看到靈神,所以還是非常非常期待的。

事主姓寧,蘇荷鄉的,五十多歲。是個老實的莊稼漢。誠實本分。靠著一畝三分地和自己勤勞的雙手,硬是培養出來了兩個九十年代的大學生兒子。兩個兒子也很孝順畢業之後賺了錢,想接老兩口去城市裏麵住,可是多年來養成的生活習慣在城市裏麵是適應不了的,後麵兄弟倆一商量,就決定在老家給父母建一座好點的房子。

村裏的人都好麵子,不管人多人少,能建多大建多大,也不管用不用的上,好像房間越多就越氣派,兄弟兩有點錢,就像蓋個大點房子以後逢年過節大家拖家帶口回來也好有地方住,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宅基地,自己家裏的宅基地又太小,後麵輾轉找到一個村民家裏,他們家賣宅基地符合他們要求的大小。

那是兩個宅基地合並的,但是中間有一個很小的墳包,可能年代久遠了,甚至連碑都倒了,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個墳包,裏麵葬著一個逝去的生命。

奇怪的是,挖牆基角的時候,也巧合的避開了那個墳包,並沒有人發現那葬著一個人,隻是把地鏟平了,然後往上加地基。施工的時候倒是沒什麽意外,等到新居建成進火之後,老兩口住了進去的第一天晚上,邊開始出現了各種詭異的動靜。

下麵是寧伯伯的口述,太久遠記得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這樣意思,絕對沒有誇張。

首先是家裏堂屋的電燈包無緣無故就壞了。然後他們換了一個沒到幾秒鍾又壞了,連續換了三個,都無一例外的壞掉了,寧伯伯也沒在意,以為可能是電壓問題導致的。

當天晚上也索性沒換了,然後就進到房間睡覺。農村裏麵都喜歡用蚊帳,伯伯家裏也不例外。他們倆口子上了床之後關了燈打算睡覺的時候,就馬上聽到";嗦嗦嗦";的聲音,就像是那種吃辣椒吃多了,需要大口呼吸來緩解辣感的那種聲音。

寧伯伯開始沒在意,以為是風吹到什麽了,但是那種聲音聽得越來越真切。根本不像是風

而後他又以為是老鼠在咬什麽東西,他就打算掀開蚊帳,想聽聽到底是哪裏發出的聲音,由於晚上月光很大,所以他也沒有打算開燈,當他把手放到蚊帳的邊緣的時候,他頓時下了一跳,由於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比較明亮。所以他能透過蚊帳清楚的看見2米外的牆角處有一個佝僂的身影,披著頭發,穿著長衫。

正在抬著頭對著月光。慢慢的搖著頭,好像在尋找什麽,寧伯伯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猛地就把蚊帳掀開來,然後那個黑影似乎也發現了他,猛地偏頭盯著寧伯伯,慘白的臉在月光的照射下白的發藍,怨怨的盯著寧伯伯,寧伯伯當時也嚇壞了。但是畢竟在農村裏麵活了大幾十年,沒見過也聽說過些事情,所以並沒有嚇得大喊大叫。

他猛的把蚊帳又合上。然後再鼓起勇氣隔著蚊帳看的時候,那個黑影消失了。寧伯伯以為是自己最近太勞累出現了幻覺,鬆了一口氣,然後躺下繼續睡覺。是那種側著睡的。,背朝著她老伴,臉朝著床外麵。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十幾分鍾吧,就感覺到有涼颼颼的風從蚊帳外麵吹進了,直接打在他的臉色,他睜開眼睛一看,這下真的把他嚇壞了。

那張慘白的臉就在他的床邊。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雖然隔著蚊帳,但是也看的清楚。。。。不單就在眼前,而且還一直在吹氣。

這下寧伯伯再也淡定不了了,叫醒老伴就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老房子後,忐忑的睜著眼睛晚上沒睡著,第二天寧伯伯就生病了。渾身無力伴有高燒,而且睡著的時候還一直在說胡話,但是清醒的時候卻描述的很清楚,顯然被嚇的不輕。

然後第三天大兒子就趕回了家中,起初他大兒子不相信寧伯伯說的事情,直到他自己去堂屋換燈泡,換了好幾個都壞了,而且電壓也沒有問題的時候,他也相信了。

接著通過他的一個伯伯找到我師父,這也是師父帶我第一次出活。寧爺爺和師父說的時候,我記得特別清楚。。。

後來師父又問了些其他的問題,還把之前挖宅基地的工人也叫到寧伯伯家門口問了問。

具體問的什麽我也不知道,因為我當時看到了一個過路女孩子長得特別小芳,我就衝過去猛的拍了她一下打招呼,然而並不是她。那個女孩子不但沒有被我吸引,而且還把罵了一頓。。

難道真的是在山上待久了,下山後看到一頭母豬都會覺得眉清目秀的嗎?

當我回到師父身邊的時候,師父已經問完話來到寧伯伯的床邊了,看到我從遠處走來而沒有呆在他的身邊,他也把我罵了一頓。當時並沒有打擊到我強大而靦腆的內心,我還是嬉皮笑臉的問到:師父,怎麽解決啊?我們開始吧。

師父說:現在開始不了,

寧伯伯說,那能搞定嗎?

師父說:可以,晚上我住進去,

我當時就疑惑的問:為什麽不直接喊魂啊?

師父說,什麽信息都不知道,你喊誰?我也瞬間明白了。就不在說話了。然後師父又轉頭對我說:你不是老師嚷嚷著要見靈神嗎?今晚和我一起住進去,我讓你看看真家夥。

說實話我當時也是很害怕的,但是為了逞強在想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其實還是出自於對師父的信任!最主要的是,如果他說了我拒絕的話,可能會挨揍。

忐忑不安的吃完晚飯。就背著師父的背包。朝著那坐壓著舊墳包的新房子走去,走近那座新建的房子,挺氣派的,三四個垛子,垛子在我們那邊是個宅基地的計量單位,四個垛子就是三間房的寬度。前後還擱著房間。每層除了樓梯間還有五間房總計15個房間,而且外牆還貼著紅色的瓷磚,在那個年代的農村,顯得很是氣派。

進堂屋之後,就是一個預留的神位,還沒有請祖宗靈位進來的,神位前麵一張塗著紅漆的八仙桌,右手邊有一個門框。沒有門,那是上樓的樓梯間。堂屋的左右兩邊都是房間,那晚寧伯伯他們就睡在一樓的堂屋右手邊的臥房裏麵。

由於大堂的等是打不開的,那個時候師父和我拿著手電筒,在堂屋轉了一圈之後,師父問我,你有什麽感覺?

我沒想到師父會突然問我這個,頓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想了一下又說道:感覺不到什麽。

師父說不在這裏你當然感受不到。我白了師父一眼,那你問麽個?隻不過我沒有說出來,那個時候還小。

對師父的尊敬是傳統意義上的尊敬,和現在對師父**不羈的尊敬在表現手法上來說是有著很大的區別。但是尊敬就是尊敬,不管什麽方式表現,他永遠是我的恩師。

師父回答完之後就準備往後麵的樓梯間走去,然後回頭對我說,我們上樓看看,你跟著我,不要回頭。有人拍你也不要回頭,但是我心裏想就我們兩個人,你在我前麵,怎麽會有人拍我,但是隨即我就想明白了。

師父說的他,是它。

心裏也緊張的很,師父說怕就念壯膽咒。我沒有念,也許是個人英雄主義作祟,但是事實證明了一個真理,長的帥並不能避鬼。

在半樓的轉角處,果然被拍了一下,師父好像知道我的脾氣不會念咒,更加好像知道我會被拍一下一樣,在我後背被拍了那一下之後,猛的回頭一把用朱砂混合過的香灰撒了出去。不但撒到了那個靈神,把他和靈神中間那個青春活潑的有為青年也撒了一臉朱砂灰。還好那個有為青年反應的快,及時閉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隻聽到後麵吱吱的一聲,一陣陰風帶過。就恢複了平靜。

師父說好了,我把樓梯封起來,今晚我們就在老寧那個房間睡。我說我可不可以先洗臉

師父說不用洗了,挺好看的,和唱花鼓戲的小兔崽子似得。其實我明白師父的意思,有這個東西在臉上比較安全,至少以後要是混不下去的時候,我還可以靠臉吃飯。

我還在想應該怎麽頂嘴的時候,師父已經繞過我走了下去,我嚇了一跳趕緊跟著師父走了下去,進了那間能透過月光的臥房。

師父躺在寧伯伯之前躺的位置,然後和我說,你躺在旁邊,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管,見到靈神之後不要去看它的眼睛。

我說哦,然後我們關了手電筒。屋子裏麵瞬間變得昏暗起來,等眼睛適應了一會兒,透過月光,也能把屋子裏麵的擺設看個大概。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還真像極了以前香港僵屍片裏麵的場景。

等了不知道多久,師父起身,我連忙爬起來。師父說我去上廁所,你也跟著?我說我也上廁所。師父說等我回來你再去,一樓外麵隻有一個廁所。我當時那個怕,就像是我和師父被困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沙漠裏,突然來了一架飛機,隻能坐一個人。師父毫不猶豫的就走了。

那種被拋棄的感覺馬上就被恐懼所淹沒,因為我來不急傷感。等師父出門並沒有把門帶上,而是虛掩著。當時我心裏很恐慌,萬一它在這個時候進來怎麽辦,行話說一個人老是想著鬼,那麽離見鬼就不遠了。

我還沒想完,果然門就慢慢的被推開了,先看到的是一直慘敗的手,然後是一頭長發下麵一張蒼白的臉,眼珠凸起,嘴唇寬厚,穿著長衫緩緩的走進門,而且是朝著床走過來,我當時真的是被嚇醜了,連想叫都叫不出來,不說別的,就是那副打扮就不是我能夠接受的,況且是我第一次碰見書外貨真價實的靈神,即使我學了這麽久,但是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的。這次真真切切的,就在那一次,徹徹底底改變了我的觀念。

原來真的是存在靈神的。

不過怕歸怕,我腦海還是非常清醒的,我想起寺裏的老爺爺和我說過,碰到鬼隻要雙腳打坐雙手合十默念金文,鬼看著你就像座金佛。

不管是不是真的,試試再說,我趕緊爬起來打坐念經,雖然心裏不平靜,但是還是做到了,當時念的什麽經文我是忘記了,佛教的一個很平常的經文。

說來也神,我做了之後,它果然沒有向我走來,而是朝著床邊走去,在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下蹲了下來,抬著頭迎著月光。開始嗤嗤嗤嗤的笑了起來。那表情配合上白的發藍的皮膚,還有那詭異的笑聲,驚得我頭皮發麻,汗毛都豎起來了。

正當我感覺自己是一隻無助的小羔羊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師父正在門外。但是他出去才2分鍾不到,而且廁所還在屋外的一間茅房,怎麽可能這麽快。

師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我立刻收住了想要發聲的性感小嘴。隻見師父掏出一張符。是什麽符我也沒看清楚,貼在門上,然後又把門慢慢的關上,在關門的一瞬間靈神已經注意到了,猛的一轉身剛想要逃。師父一邊念咒,左手捏著一個手決,右手捏著一張符,就衝了過去。(細節到這就再不能多說了)

短短三分鍾時間不到,那個靈神就安定了下來,不鬧也不也逃,好像和師父達成了什麽默契似得。然後師父就開口問話了。

師父問到,你是誰為何留戀陽間並在此作亂?

它的聲音很嘶啞,但是也能聽的個大概。原來它竟然是個上世紀初一個教書先生,有一次去上級教育部門討要應得的一筆教育經費,怎麽來的我卻沒有聽到,也許是捐款,也許是資助,這筆錢能讓他的學生順利的完成學業。

那是個不講王法的年代。不但討要不成,反而被狠狠的罵了一頓,在回來的路上又被打流的搶走了身上的荷包,心裏越想越不平衡,本來就患有疾病的他,在路過這個地方的時候腳下打滑,摔到了田坎下麵,竟然短暫的休克了。

然而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死了個人根本就不會有報警這麽一回事,有兩個犁田的農民看到了休克了的他,由於缺少常識,以為已經去世了,就善心起,就挖了個坑,把他埋了,然後隨便找了一個石頭,當作墓碑放在了小墳包的前麵。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被人埋在了地下,他自己從墳墓裏麵爬了出來,然而他爬出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在地下麵。而且自己的身體機能還在,還有心跳。所以保存了他的記憶,直到他身體機能全部退去,他依然接受不了他已經死了的事實,因為他還有很多願望沒有了卻。

所以幾十年如一日,他待在這個地方苦苦的守候著他的身體一直沒走,想在這個地方能碰到一個熟知的人幫他要回那筆能讓他的學生完成學業的教育經費。這一等,就是百餘年。屍首早已腐蝕,留下白骨累累。由於身體機能還在,而魂先離體,記憶保留,所以並沒有被帶走魂魄。而他自己也執著的認為,會碰到幫他完成願望的人,所以沒有選擇離去。

直到寧伯伯在他屍首上麵建房,搶奪了他僅有的一席之地,他迫不得已,才去嚇唬寧伯伯。想讓他知難而退。

聽完了他的訴說,我和師父都沉默了,這也許叫生不逢時吧。真的是一個可憐的靈神。等待了百年不該的等待,為的就是一個不確定的結果。

現代文明社會,為了一己私利而背德違心的大有人在,和這位教書先生比起來,不知道可怕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師父說,我可以給你帶路進入鬼道,你願意嗎?

教書先生想了一下說:也罷,既然留下已無意義,何必給他人帶來困擾。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著那張慘白恐怖的臉,竟然覺得有點親切。

師父恭敬的送走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靈神,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教書先生的話會像指南針一樣永遠留在我的腦海裏,指導我做人的方向,正是這件事情,堅定了我從事這一行的決心。

第二天師父叫寧伯伯的兒子找人把教書師父的屍骨挖出,師父帶回了白骨,我們一起把它葬在了白馬山山,腳下的一個小坡上麵。沒有科儀隊,也沒有哭喪親人。有的隻是一老一小兩個身影在默默的祭拜著。

我問師父:師父。你是不是拿我做誘餌,兩次?

師父說:這算是對你的一個考驗。

我又問師父:既然已經送走了他,為什麽還要立墳樹碑。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祭拜毫無意義啊。

師父說:給他一份尊重,給我們一份心安。給這裏一個念想。給良心一個交代,你還會說沒有意義嗎?

我還問師父:你後麵的那個手決和那張符我怎麽都沒有見過。

師父笑了一下,摸摸我的小腦袋說道:慢慢來,你有這份心,該讓你的學的,以後都會讓你學到。

師父說完起身,我們一起在墳前鞠了三躬,慢慢的離開了這個讓人尊敬的小墳,朝山上走了去。

夕陽把影子拖得好長,天上並無烏雲。這個時候卻下起了小雨。每一個晴天裏麵,總會有著幾滴雨,就像每一個人背後,總會有幾個傷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