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萬甚至更多的流民聚攏長安,他們需要一個領袖,如果群龍無首,草原的百姓將會成為隱患,最後我不得不將他們驅逐出去。”
宋北雲坐在那一本正經地說道,說話時滿臉的嚴肅:“公主殿下,你應該知道這些流民如果被驅逐,等待他們的是什麽下場吧?眼看秋冬就要來了,無衣無食,他們很難撐過這個冬日。”
小公主的手緊緊的絞在一起,不住的咬著嘴唇。她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她雖然是個不那麽受父親喜歡的女兒,但畢竟也是公主,算是無憂無慮之中長大的人。
但現在突然這樣的責任就落在了她的頭上,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最開始是其他部族刺殺了那司部頭領,你父親卻是默許了,這件事是戰爭的導火索。”宋北雲語重心長地說道:“那麽既然戰爭是因為你父親而起的,你作為他的女兒其實是要肩負起保護人民的責任的,這一點你責無旁貸。”
宋北雲見她還在斟酌就繼續加了一把火:“雖然我這個人又善良又寬厚,但如果真的有流民作亂,我也隻能不得不驅逐他們了,甚至他們要是反抗激烈,我可能會采取更加激進的手段。”
“你明白吧?”
這四個字直接敲在小公主的心尖尖上,她隻是單純不是笨,在大宋學習的這些日子裏,她見的多了也知道了許多事情,宋北雲的話說的很溫婉了,意思就是如果流民不加以控製,驅逐隻是最基本的行為,如果遇到反抗的話,可能帶來的會是一場屠殺。
這雖然很讓人難過,但是卻能夠理解的,因為這畢竟是大宋,大宋能夠接納草原來的難民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恩惠了。
小公主低著頭擺弄著手指頭,聲音小小的細細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放心,我也不希望看見長安亂,隻要你願意答應這件事,我會盡可能的幫你。”
“真的?”
小公主仰起頭,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眼中星星點點的看著宋北雲,就像一隻渴望主人帶出去玩的小狗狗。
“唉唉唉,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宋北雲擺手道:“我答應你的事當然是會辦到。”
“那就好……”小公主舒了一口氣:“我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草原打仗了,我很擔心我爹爹。”
“你跟你爹相隔三千裏,別想那麽多了。你現在要好好把眼前的事打理好,這就是對你爹最好的回報。”
“嗯。”
宋北雲沉吟片刻,然後開口道:“我估算了一番,下個月中旬時草原的難民便會抵達,他們都是平民,所以並不分南北之別,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嗯……明白。”
“那我來跟你說說我的打算。”
宋北雲的打算其實沒有那麽複雜,長安現在大概有各類草原人五萬人左右,有的是來做生意的有的是來做工的,不少人已經在長安安了家。
這些人必須要利用起來,他們那些人對小公主的認同度還是挺高的,所以宋北雲打算讓這位二公主先領著這些人去疏導即將來的難民,將他們安置在數個區域之中,也就是說在草原人的家庭中安置這些難民而不是將他們安置在所謂的難民營之中。
之後他會給每個難民和接納難民的家庭一定的補貼,但這個補貼並不是長久的,他們需要在三到四個月之內學會在簡單的漢語並且進駐到各個工廠、農莊去務工、務農,以賺取後續的生活費用。
費用方麵仍然按照之前前來務工的草原人標準發放,而且一些家庭也會有相應的福利政策,比如幼童寄宿、啟蒙等等都會有一定的幫扶。
“那他們會有優待麽?”
“沒有。”
宋北雲搖頭道:“隻是最初的一些幫扶,後麵所有的工作待遇都會跟宋人施行同工同酬,幹的多賺的多,懶漢不配吃飯。”
“那就好那就好……”
長安之所以被稱之為萬國之城,就是因為這個同工同酬的政策實在是太神奇了,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優待但卻已經是最大的優待了。
外族來到這裏可以很快的安家落戶憑借自己的手藝或者壯碩的體格吃上飯,因為沒有特別的優待,本地人也並不會特別抵觸這些外人。雖然仍然會有文化上的衝突但大體上是平穩的,許多人都因此樂意在長安安家。
光是這兩年的時間,長安就已經遷入近百萬戶,城市規模空前,早已超過盛唐時的規模,即便是長安周邊地區也因此繁華異常。
雖然沒有刻意去比較,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金上都、遼新都加上宋南都摞一塊才堪堪能跟長安一較高下。
沒有來過長安的人絕對是難以想象這是個怎樣的概念的,而看到過的人往往都不再想離開這裏了。
當然,長安並不是天堂,想要在這裏落戶,承受的壓力是別處無法比擬的,因為各行各業之間的競爭、人與人之間的競爭,讓這個地方機遇和痛苦並存,那些沒有核心競爭力的人,隻能選擇去幹苦力、種田或者是最基層的服務行業,甚至於種田都沒人家種的好。
這也是變相逼迫他們去讀書、去學習,短短三年時間長安的識字率已經從不足一成飆升到了四成,但是僅僅是識字現在已經滿足不了許多人的追求了,長安各處的夜校現在場場爆滿,甚至衙門都不得不源源不斷的開設新的夜校來滿足日益龐大的文化需求。
曾有一個波斯的詩人來到長安之後讚歎說“如果大馬士革是天堂,那麽長安就是天堂最高處的那顆明珠,它的作用是照亮整個天堂”。
“你先回去吧。”宋北雲對小公主說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最好是能做好準備。我的方法隻是給你指出一個大方向,很多細節還是需要你自己來補充的。”
“哦……”小公主局促不安的起身:“你會幫我的對吧。”
“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看著卻是有點神情恍惚。
不過這也不好怪她,畢竟隻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突然被委以重任,她的慌張可以理解。
但有時候是沒有選擇的,維持穩定是發展的前提,如果社會陷入動**,一切的努力都會化作泡影。
不過光有她還是不夠的,很多軟硬件也是要跟上的,畢竟突然之間擴充了十幾萬人,許多設施都是要跟上的,醫療、餐飲、住宿等等。
宋北雲這段時間也隻能忙得腳跟不沾地,沒時間陪孩子也沒時間哄姑娘。
有時候累的回到家中倒頭就睡,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不過還好,大家都很理解他,沒有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去滋擾他。
此後的每一日都會有信箋通報難民所處的位置,雖然信息有延遲,但總體卻是能估算到最新位置的。
難民潮以每日三十到五十裏左右的速度在前進,為了保障他們能安全抵達,長安這邊已經派出了補給車隊為他們供應清水、糧食和醫藥用品,第一批難民大概會在月底抵達,而這種遷徙會持續到冬季來臨。
宋北雲已經做好了準備,長安也做好了準備。
“走啊,帶我去北海軍啊。”
終究該來的躲不掉了,左柔終於忍不住找到了宋北雲,提出來她心心念念兩年的話題。
“現在別急嘛,我這裏事情好多啊。”
宋北雲斜躺在竹**半閉著眼睛:“好累啊……”
“因為草原的事?”
“嗯。”
左柔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進了屋中,不多一會兒出來時,手上拎著兩個她平日裏健身用的石頭啞鈴。
“轉過去。”
“你要敲我的頭?”宋北雲看著她手中的啞鈴:“不至於吧……又不是不讓你去,就是緩幾天而已,等我忙完這一段。”
左柔啐了一口:“讓你轉過去,怎這許多屁話。”
宋北雲歎了口氣:“要就一下子打死,別整個半身不遂的。”
麵對趴著的宋北雲,左柔將石啞鈴放在他的後背來回滾動了起來,壓得他渾身的骨頭哢哢作響,舒服的很。
“什麽時候學的這麽乖了?”
“我跟你說個事唄。”左柔一邊給宋北雲按摩一邊說道:“你先答應我。”
宋北雲眼珠子一轉:“你先說。”
“你先答應。”
“你先說!”
“你答應不答應?”
“你說不說?”
左柔揚起啞鈴:“我敲死你了哦。”
“趕緊說,鬼知道你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左柔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道:“我想讓你給左芳找個差事,他過幾日就來了。”
“哦,這事啊。”宋北雲倒是不意外:“之前他就跟我提過,不過我想著你們姐弟都來長安,那定國公誰管?他年紀也不小了。”
“等過兩年父親退了下來,便讓他也來這邊就是了。”左柔小聲道:“左芳年歲也大了,都二十二了,既沒成家也沒立業,總不能當一輩子紈絝吧。”
“這樣的話,你讓他先來再說吧。反正有地方能用得上。”宋北雲指了指背後:“用力點,我這段日子總是腰酸背痛的,累的很。”
“聽說福王爺也快來了對麽?”
“嗯。”宋北雲應了一聲:“他這不是退下來了麽,總不能讓他去福州吧。身邊也沒個人照顧,總不能指望趙橙那個混賬東西。”
“說的也是。”左柔點了點頭:“到時我也讓我爹過來。”
正說話間,金鈴兒提著籃子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竹**的宋北雲,輕笑一聲:“我說怎的去尋你沒尋到,原來是偷偷跑回來白日**了。”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啊。”宋北雲知道金鈴兒的秉性:“這商量正事呢,你幹啥去了?”
“到也沒事,這些日子不是都是俏俏和碧螺在照看孩子麽,我這過去瞧瞧。”金鈴兒幽幽歎息:“原本白白嫩嫩的娃娃,現在都黑得像個猴兒似的。”
宋北雲打了個哈欠:“公主基金那邊準備好了沒?難民最多還有二十天就到了。”
“準備好了。”金鈴兒放下籃子坐在旁邊說道:“我已經跟各大商會說好了,他們會想辦法擴大一些產量,年底前會有大概五萬個崗位空缺。”
“不夠。”宋北雲搖頭道:“明天我去徐立那走一趟,我要他給我再吃下五萬人。”
“你這人怎麽薅羊毛逮著一隻薅。”金鈴兒哭笑不得地說道:“徐立可真的是你的搖錢樹。”
“如果不讓他吃虧,三五年之後就是得徐立者得天下,你覺得他還有命活?”宋北雲被左柔按得哼哼唧唧地說道:“這已經算是好友之間的心照不宣了。”
“那江北陳家、湖廣馮家不是也開始和徐家爭鋒了麽,他們呢?”
“別急。”宋北雲搖頭道:“他們還嫩,不到收割的時候,等他們自己慌了找上我了,我再割他們一輪韭菜。”
割韭菜現在不急,當年的四大家族現在隻剩下徐家還屹立不倒,新四大家族也在陸續成長,等到他們都相對穩定了,宋北雲才會出手敲打敲打,讓他們知道知道大宋骨子裏到底是姓資還是姓社。
“宋大人,西夏王一個時辰之前抵達長安。”
外頭的近衛傳來消息,而宋北雲卻連頭都沒有抬:“知道了。”
近衛離開之後,金鈴兒捏起一顆西域的葡萄放入口中:“西夏王來了,你不去瞧瞧?”
“我去瞧?那是他給我行禮呢,還是我給他請安?”宋北雲不慌不忙地說道:“我給他行禮,他不敢接。他給我行禮,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大家兩不相見最好,他既然偷偷摸摸的來,那恐怕也是不想見我了唄。”
“那你說西夏王來長安幹什麽?”
西夏王李榮昊,那個曾經被鬆北傳過“要是能重來我要選李白”紙條的男人,在納土歸宋之後,現在說是西夏王卻隻有五百人的兵權,他名義上地位要高於宋北雲,但實際上卻是活在宋北雲的節製之下,正如宋北雲所說那般,這樣的情況自然是兩不相見最好,否則見麵大家都尷尬。
“他?”宋北雲突然坐起了誰:“這逼要幹預老子超女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