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最震撼人心的地方便是這炮兵方陣的出現了,它的出現就代表了這場閱兵的最**。
百餘門型號各異的大炮在戰馬的拖拽下從觀禮台下穿行而過,其震撼程度遠遠高於之前任何一個兵種的出場。
這裏代表著這個時代的最高鑄造水平、代表著大宋最強戰鬥力、也代表著冷熱兵器的時代正式開始交疊了。
最令人震撼的無疑便是那門巨炮,它的炮管子可以讓一個成年的女子從前頭鑽進去,高度更是幾乎與觀禮台平行。
在這個時代,它的鑄造本身就是奇跡,即便是實際用處沒有多大,但它被刷著黑漆的炮身往那一擺,就已經是敵人心中無法逾越的高山了。
而正是因為它的出現,讓後頭的閱兵內容變得索然無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巨炮的身上,它無疑便是今日選美的總冠軍。
等到最後一輛花車駛過後,按照流程應該是宋北雲代宋遼兩國天子舉行祭天儀式,三千位舞者開始從四周圍出現,文有八佾大夏、武有二戚大濫,再又數千禁軍為止喊號擊鼓,氣氛瞬間抵達了最頂峰。
“我去代皇祭天了,你坐在這休息一下。”
宋北雲對佛寶奴小聲說了一聲,然後便起身從最前排的觀禮台前繞了下來,在後頭換上了祭祀用的禮服,帶著宋遼的各級官員在廣場的左入口等待著舞蹈隊伍。
身後頭上掛著遼國特有裝飾金麵具的汝南王世子探過頭前對宋北雲說:“姐夫別怪我啊,那些合約是陛下讓我給她的,我沒法子啊,而且本來這些東西就得給她看的。”
“我還能不知道她?”小宋側過頭對他小聲說道:“沒你什麽事,接下來她就該折騰我了。”
汝南王世子看了看宋北雲的後腦勺,輕歎一聲:“姐夫,我那有一副強身健體的方子,你看……”
“我身強力壯的,要那玩意?”
“是是是……”汝南王世子脖子一縮:“便是當我沒說。”
可剛沒過多久,宋北雲的腦袋又後仰過來,小聲問道:“沒什麽副作用吧?”
“那必然是沒有的,等回子不忙時,我便讓人俏俏送去給姐夫。”
“嗯。”
宋北雲應了一聲,然後便沒有再做聲了,而這時候差不多外頭的隊伍也來到了預定位置,前方的施令官朝他們揮舞起了旗幟,宋北雲連忙將帽子帶起,穿得像個紅腹錦雞似的就這樣帶隊走了出去。
閱兵並不對外開放的,但前後兩端仍聚著數不清的百姓,他們擠在那裏伸長了脖子,等待著一批一批的隊伍走出來,持續近兩個時辰的閱兵,他們全程就蹲在兩端看著熱鬧,看著那些撤回來的少年將士們在那列陣回營,倒也是一種享受。
當然,更多的人則是為了一睹那陳列在廣場西段的大炮,特別是那門巨炮,因為是公開展示,任何人都可以去摸上一把,所以大家今日都過足了癮。
不過也還是有很多人並不知大炮的用處,在竊竊私語的討論著。
這些討論的人之中,自然也少不得那些在長安城的外國人。
“小公主,你看這個,怕不怕?”
那幾個女孩子今日也在這裏,畢竟都是些封頂不到二十歲的女孩,愛熱鬧是天性,況且今日學院又是放假,出現在這自是不稀奇。
她們幾個自然也被這巨炮吸引了目光,但因為實在擠不進去隻能遠遠的看著,而看著看著自然就不免調侃起小公主來。
“不怕。”小公主堅定的搖頭:“不會再打仗了,我相公說的。”
“你相公你相公,整天你相公。那明明是大家的相公好不好。”
小公主終於知道不能叫人額駙而該叫相公了,而且一般人還擔不得這個稱呼,非得是有功名當大官的人才可如此稱呼,當朝的宰相也是相公,這些東西她都逐漸能分得清了。
“哼哼,我不與你爭論。”小公主拍了拍手:“待我爬過去看看那個鐵管管。”
“可不好爬。”旁邊的好友拉住了她:“旁邊那麽多當兵的,會抓你的。”
“他們才不敢呢。”小公主撩起袖子:“我非爬不可。”
可就在她打算從圍牆處爬過去玩炮的時候,前頭突然高唱一聲“遼國皇帝陛下到”。
接著便是數百名護衛將人群分開,接著穿著黑龍袍的佛寶奴從人群中緩步走過,她表情凝重而莊嚴,天子氣十足,氣場相當強大。
長安縣和萬年縣,現在明麵上就是遼國皇帝最大了,而且長安萬年都屬共治縣,所以這裏負責守衛大炮的宋兵在得到命令之後都退到了兩邊。
佛寶奴身後跟著各國使者,其中一個使者是小公主的母親的哥哥,也就是她的舅舅,她一見立刻就扭轉過頭,用手遮住臉,招呼著朋友們快些離開。
而佛寶奴卻沒法子在意那麽多人,她的眼睛裏隻剩下這些形態各異的大炮,真切見識過大炮之威的她在親眼所見之後才知道,宋國的大炮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而遼國的卻還是那般的簡陋。
宋北雲,該死!
當她走到那門當之無愧的炮王麵前時,佛寶奴輕輕揚起下巴抬頭望去,發現這門炮足足有三丈高碩大無比,等閑一個成人男子在它下麵就如同一個繈褓中的嬰孩不值一提。
那黑洞洞的炮口朝著天空,在炮架上還擺著三枚用來當樣品的炮彈,炮彈雖然隻是一個空殼,但佛寶奴比對了一下,一枚炮彈都快跟自己一般高了……
想到自己那邊拳頭粗細的炮彈都能把敵人炸個人仰馬翻,這……人一般大小的炮彈究竟會是如何?
佛寶奴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她暗自下了決心,為了這門炮付出什麽代價都行,隻要那狗東西開口,什麽事她都願意幹。
“來人給陛下介紹一下這些炮的用途。”
佛寶奴身邊的女官已經換了人,並非再是韓姬了,想來應該是韓姬現在去主持道路交通的事務去了,而新來的女官顯然不如韓姬沉穩,有些咋咋呼呼的。
聽到她的喊聲,佛寶奴不滿的回頭看了一眼再一臉正經地說道:“不必了,我自會去質詢那宋北雲。”
那女官低頭應了一聲,她明顯感覺到了佛寶奴的不悅,但又說不上自己到底哪裏惹來了不悅。
看到她的迷茫,佛寶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不再搭理這女官,隻是在炮陣中靜靜等待,等待著宋北雲的到來。
果不其然,祭祀結束的宋北雲很快便趕到了這裏,他一身禮服都沒換下來,剛準備開口,那個女官又開始說話了:“宋北雲,還不快來為陛下講解!”
宋北雲本是一臉笑容,聽到她的話之後,臉色當場就冷了下來,站定在那看了一眼佛寶奴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女官,接著臉上的笑容又一次的掛在了嘴邊。
佛寶奴這時咬死了牙關,頭也沒回,招了招手:“你退下,我與宋大人單獨聊聊。”
“陛下。”
“退下!”佛寶奴的聲音變得淩厲了起來:“都退下!”
很快,遼國的侍衛們都散開到了外圍,將炮陣包圍了起來,中心地帶隻留下了佛寶奴和宋北雲兩人。
“哪找來這麽一個混賬東西?”宋北雲背著手走在佛寶奴身邊:“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回去我便讓她去喂豬。”佛寶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嚇死了都,要是你突然發脾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怎麽能,我家阿奴的麵子還是要照顧的。”小宋輕笑一聲:“但她也是好大的膽子,敢直呼我姓名。”
“放心,下次你見不到她了。”佛寶奴趁人不注意拍了宋北雲屁股一下,然後指著那門炮:“這個給我。”
“你要這玩意幹什麽。”宋北雲一臉無奈:“這就是嚇唬人的東西。”
“給我嘛……”
“真沒法給。”小宋歎氣道:“這玩意重近十萬斤,你怎麽帶回去?還有,打仗的時候他怎麽上戰場?根本就沒有能拉它的車,就算你能拉動,橋梁、地麵都承受不住,根本就沒法用,這東西暫時是用來放煙花,還有這炮彈……我實話告訴你,我壓根沒做出炮彈來。”
宋北雲攤開手,一臉無辜地說道:“這就是個假把式。”
佛寶奴還將信將疑的指著炮身旁邊的炮彈,意思便是“你當朕瞎?”。
“嗨。”宋北雲搖搖頭走上前拍了拍那炮彈:“空殼子,鐵皮而已,這個炮彈的空鑄技術是有,但裝藥技術達不到要求,因為太大太重,藥裝進去之後撞擊無法才觸發,強行觸發就炸膛。”
宋北雲倒是沒騙人,炮麽是做出來了,但有槍無彈,這玩意就是個理論驗證和炫技罷了,其餘真的卵用都沒有。
“原來如此,你可不能騙我。”佛寶奴指著宋北雲:“聽見沒有?”
“我騙你的意義在哪裏?”宋北雲背著手來到一門帶輪的輕炮麵前:“這個炮適合你們,它叫順德三寸山地炮,身管是口徑的12倍,最大射角三十度,射程在兩裏到三裏地。主要是它輕便,威力也還可以,技術成熟,遼國可以進行生產線列裝。”
“順德!?為什麽不用我遼國的國號?”
小宋回頭像看弱智一樣看她:“寶貝,你講講道理好不好?”
佛寶奴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沒腦子的話……但她不服輸,哼了一聲也背起了手:“那為何其他的炮你不介紹?”
“其他的炮麽,你們沒辦法維護。”小宋搖頭,走到一門大一些的炮邊:“這是順德八寸,結構更複雜、重量更大、裝彈故障率更高,而且遼國無法列裝生產線。給你,那你到時候又要說我騙你錢。”
佛寶奴其實有些不高興了,她仰頭看著宋北雲:“為何最好的都留給宋,若是有朝一日宋人用這些炮轟你兒子,你能安穩的閉眼?”
“不會有那一天的。”宋北雲搖頭道:“我的計劃不好跟你開口,也沒跟任何人說。但是我肯定會在我死前,把所有事都安排好。”
佛寶奴大氅一甩,轉身就往外走。宋北雲趕緊跑上前拽住她的手,但卻被她一把甩開。
“你分明就是沒將我當成自己人。”佛寶奴怒斥起來:“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些什麽屁話!”
小宋其實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撓著頭站在那:“你給我點時間。”
“多久?”
“肯定不會太久,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統一的中國,我不希望在我死後又來一次諸侯紛爭。”
“什麽諸侯,我是皇帝,我受命於天!”
“是是是,你是皇帝你是皇帝。”
小宋歎氣,他知道關於這個意識形態的矛盾,解釋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而且於情於理他其實都有些對不起佛寶奴對不起遼國。
“宋北雲,你給我記住,我和你兒子這一脈,無論何時都必須是與遼國共存亡。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炮炸在了你兒子的身上,不管你是不是還活著,你都不配當人!”佛寶奴甩脫了他的手,氣衝衝的走了。
而宋北雲並沒有追,隻是蹲在地上發愁,外頭的矛盾少了,裏頭的矛盾就必然要出現,這就是人間的規律啊!老天爺就是不讓人活太平日子。
賊老天!
最開始,事情其實沒有這麽複雜的,但隨著時間越來越往後推移,事情會變得愈發複雜而不可控,宋北雲知道自己的理想是沒錯的路線也沒錯,但很多事情真的是他不可控的。
特別是現在這個狀態,他要同時給兩個皇帝兩個國家一個交代。
誠然,他的確不需要對任何一個皇帝溜須拍馬、吮癰舐痔,但恰恰是這樣他在真的難辦。趙性給他放的權有多大,他自己心裏有數,不誇張的說就是將整個大宋的下盤放在了宋北雲這頭。而佛寶奴那邊還用說?遼國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那是親兒子!
“要命啊。”小宋抹了一把臉,給了自己一巴掌:“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