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堵圍牆

聽這個大爺的意思,似乎是這裏晚上是沒人值守的。於是我又一次看了看這裏的環境,大約兩米高的圍牆上,被水泥澆築了圍牆的頂部,上麵嵌著許多酒瓶的碎渣,那應該就是防止有人會翻牆而入設立的。

而老大爺所在的崗亭邊上,就是一道網格狀的大鐵門,那網格縫隙很小,頂多隻能伸進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門的話。連個著力點都沒有。鐵門的頂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鐵棍,就算是爬了上去,隻怕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也會落下個開膛破肚的結局,估計到時候,就直接往停屍房扔了。

於是我問大爺說,那你們這裏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還待在這裏幹嘛。裏頭都是死人,還怕人進來偷手偷腳麽?老大爺一臉不快地朝著我來時的路一指說,你還別說了,都是這混蛋醫院,好好的不在醫院裏修個停屍房。非得修在這裏。白天偶爾會有醫院的人來領屍體,或者又家屬來認屍體,陰氣沉沉的,壓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夠體會老大爺的心情,換了我。成天在這悄無聲息的山上陪著一具具屍體的話,恐怕我也會焦躁吧。不過他的話倒是給了我一個訊息,這裏白天偶爾會有人來,來的人如果不是醫院的人,就是來認領屍體的人。如果換了從前,我大概會冒充其中的一類人混進去調查,但眼下老大爺已經記住了我的樣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於是我對老大爺說,那您能夠讓我進去看看嗎?我受人之托過來的,沒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爺說,看看看,有什麽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個夠吧!快給我離開!

這老大爺突然暴躁起來,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我也知道畢竟不能勉強別人。可我注意到停屍房的那棟房子背後有一片小小樹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個地方轉彎繞過去,應該是可以隔著院牆靠近這裏的。心想著與其繼續自討沒趣,還不如就按我想的辦吧,就算真的鬧了起來,這老大爺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於是我還是禮貌地跟老大爺說了再見,就原路折返。在距離24號房屋不遠處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後也有一片小樹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和停屍房背後那片連在一起的,與我就鑽進了並沒有路的雜草堆當中,一路披荊斬棘地殺了過去。

好在周圍沒什麽人煙,所以我動作這麽大也沒有暴露行蹤。鑽進小樹林之後。看到底下濕滑的落葉堆,不難看出,即便是平日裏,也很少會有人到小樹林裏來。這個季節,雨水很少,這裏的地麵卻如此濕滑,首先是樹木自身水分的關係,其次也的確是在說,這裏較為容易聚集陰氣。對於我這樣的業內人來說,這些看似尋常的跡象。都是我們不該輕易放過的線索。於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幾口氣,想先從氣味裏判斷一下,卻出了尋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並無異樣。

眼下的時間已經是接近傍晚,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這個看門的老大爺回家之後再過來,但由於我隻有一天的時間這都過半天了,我卻還連門道都沒摸得著,於是我半分都耽擱不起。小樹林因為有樹葉遮蔽的關係,所以環境就顯得更加黑暗了一點,好在縫隙間還是有些光線進入,我還能夠看清路。這是一片野生的樹林,因為樹木的種類算是各式各樣,而且都雜亂無序。以至於我順著走的時候。路線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屍房附近的時候,我刻意地放緩了腳步,並且稍微遠離了樹林的邊緣,以免被那個老大爺察覺到。

慢慢地靠攏,此刻我已經能透過樹林的縫隙,看到停屍房的屋頂了。上邊長滿了綠色的青苔,而且地麵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來,坐在門口的老大爺依舊滿臉焦慮地盯著院子裏的方向。他似乎開始有些坐不住,於是站起身來在鐵門邊上來回踱步,並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來說,白班的人下班時間應該是在晚上六點。可是我在小樹林裏蹲到了晚上六點的時候,發現那老大爺卻好像沒有要下班的意思。難道說他下班的時間是七點?八點?甚至更晚?這樣等下去的話,我可是耗不起這個時間的。

於是我在地上撿起一塊泥,兩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讓泥塊變得稍微結實一點,可我的手卻因此而弄得很髒。我將泥塊握在手裏,專注地看著老大爺。趁著他低頭踩滅煙蒂的一瞬間,就將泥塊朝著停屍房的屋頂扔了過去。

我早已說過,我是練家子。所以這一下,落點極準。泥塊有別於石頭,石頭在屋頂會發出硬碰硬清脆的聲音,如果力道沒有掌握好的話,搞不好還會彈出去,落到院子裏。而泥塊卻不同,本身是軟的,所以碰到屋頂的時候。隻會發出一聲悶響。

果然,在泥塊撞擊到屋頂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短暫急促,卻聲音並不會很大的響動。而老大爺的反應卻讓我覺得有些可笑,因為他竟然身子顫抖了一下,驚弓之鳥一般的看著停屍房的方向,卻不敢走過來。

我忍住笑,這也算是我報了早前他凶我的仇了。他張望了一陣,神情緊張,可是當發現沒有別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又繼續點上了一根煙,繼續踱步。而這一次,我則左右手一邊準備了一個泥塊,趁著他稍微不注意的時候,就接連著砸了出去。

“咚咚”兩聲悶響之後。老大爺再次被這不明來路的聲音給驚到。這次他的動作更誇張,變成了連連後退,然後伸手扶住了鐵門,滿臉害怕地盯著停屍房的方向。雖然我不太清楚他具體在害怕什麽,但是我從他先前的言語和此刻的反應不難猜出。這裏肯定是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老大爺似乎是嚇壞了,扶著門一動不敢動。於是悄悄地喚出兵馬,隻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屍房的門,發出有人敲門的聲音即可。很快,敲門聲響起,老大爺嚇得哇哇大叫,趕緊把鐵門給關了起來,然後掛鎖,接著頭也不回地順著我來時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絲毫不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後應該感謝我,畢竟是我讓他提前下班了。

算準了他不會再回來,我就站起身來,順著小樹林邊緣的緩坡溜了下來,靠近圍牆的邊緣。原本我嚇唬老大爺的時候,隻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有職業道德,跑歸跑,臨走前還特意鎖上了門。這下就搞得我有點作繭自縛了,無論從那個方向。我都沒有辦法輕易進入院牆以內的區域。

當下天已經黑了下來,因為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遠遠望去,還能看到整個城市的漸漸明亮起來的燈火。趁著還有那麽一絲光亮,我開始在離我最近的院牆邊上。試圖尋找一個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貿然打開手電筒,萬一被人看見了,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較開闊的區域,因為那距離停屍房的位置還有點遠。而我眼前這堵圍牆,隻要我翻了進去,兩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屍房的外牆。

我順著緩坡尋找著,在靠近中間的位置。找到一個相對容易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邊上就是我能夠站穩的小緩坡,我隻需要朝著圍牆縱身一跳,同時伸手的話,應該是可以抓住圍牆的邊緣的,但那上麵有很多玻璃渣子,我這一抓的話,必然也會滿手鮮血。

於是我回到小樹林,折了一根結實又比較值的樹枝,將較粗的一頭在圍牆邊上的紅磚上磨平整,接著就抓住細小的那一頭,用類似於捅的方式,借助我的力量和樹枝本身的硬度,去將那些碎玻璃渣子給撞斷。

這是一個很花時間的工程,畢竟器材有限,我也隻能湊合著用了。好不容易撞斷了幾乎全部玻璃之後,我還是不能就這麽爬上去,因為難免還會有一些短的地方我沒能撞到。於是我脫下外套,用手裏的樹枝頂起來,然後輕輕地鋪在了那一個被我撞出缺口的圍牆上。

丟掉樹枝,將帆布包楊到背後,我一閉氣,就從緩坡上跳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被我衣服遮住的圍牆邊緣。有那麽一點點滑手,但我還是手腳並用地翻了上去。

成功的喜悅是難以言表的,雖然我這一係列瀟灑連貫的動作並沒有任何觀眾。當我在圍牆上站穩蹲下,正打算找一個著力點攀爬下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嚇得我差點從兩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立正!向右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