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血海彌漫,無數猙獰扭曲的麵孔撲麵而來,耳邊盡是鬼哭狼嚎,驚悚刺耳,屍體腐爛的味道,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快淹沒整個鼻腔。最可怕的還是味蕾,啃食腐肉,嚼骨吸血,那惡心的感覺是那麽真實,令得蔡隕都快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覺。
一米,兩米,蔡隕行進的速度開始受到很大影響。他開始深刻的體會到,要到達半山腰是件多麽困難的事!
穿過一座座劍塚,他努力地保持著清醒,耳邊陰風呼嘯不能動搖他的內心,眼前血肉橫飛不能迷惑他的神誌。他的臉色盡管僵硬,但眼神中始終保持著一片清明,不被這些幻象帶入地獄深淵。
姬無涯同樣神誌清醒,他與蔡隕兩人相隔不到五米,步伐緩慢而堅定。在一片厲鬼咆哮,森羅地獄之中,他仿佛化身成了修羅,精神磨礪得如同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所有幻象靠近他都要破滅。
封劍魔山,遍地是魔!每前進一步,森羅幻象便更加真實,如同置身於無盡地獄之中,人的精神隨時有可能就要崩潰,徹底發瘋!
肉體之上開始傳來陣陣劇痛,那是一種被五馬分屍的痛楚,仿佛自己的手臂,大腿都被生生撕裂,鮮血幹涸而亡。
蔡隕緊咬著牙關,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哪裏還是幻象,如此駭人的劇痛是那麽真實,痛到了骨髓之中,令得人的靈魂都要一陣戰栗。
身體開始不斷抽搐,眼前視線都要模糊起來,蔡隕幾乎都快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他隻知道自己置身於無盡地獄之中,眼,耳,鼻,舌,身都遭受著前所未有的痛苦,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
他終於明白五欲地魔當初是多麽陰險狡詐,它在進入第八層的通道中下了毒手,使得範天成一開始就經曆了五欲毒害,在那樣的情況下再進入這裏,恐怕五欲之痛會更加深入骨髓,疼痛加倍,最後隻能慘死於此。
一步,兩步,蔡隕忍受著五馬分屍的痛苦,憑借著心中的一股執著不斷向前!
他是要站上這死界巔峰的男人,要尋回記憶,要幫助陌老重拾往日雄風,這哪一件事不需要大毅力大耐力,倘若這點痛苦就退縮止步,他又怎麽完成自己的目標!
牙關咬緊,幾乎快滲出血來,他的眼睛逐漸變得通紅,但眼神卻越發明亮,他絕不會因這點折磨就喪失神智!
就這樣,憑借著堅強的意誌,他一口氣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此刻的他已然看不見姬無涯在哪裏,無盡的幻象蒙蔽了他的雙眼,在他眼中隻有一幕幕森羅地獄的景象。
“嘶”剛走過三分之一的路程,蔡隕靈魂中突然傳出可怕的劇痛,仿佛一玉帛被活活撕開般難受。這是第六欲,意的折磨!
眼,耳,鼻,舌,身,意,成就六欲,而意之一欲卻是重中之重。意即為人的靈魂,所謂靈魂不死,精神長存,即便遭受其他五欲多大的折磨,隻要神台清明,靈魂無垢,這些都隻是幻象終會過去。但一旦意欲爆發,精神受創,一個意誌不堅定,就要靈魂崩潰,身體真正的承受六欲折磨,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靈魂是一切的根源,靈魂之痛遠勝於肉體之痛,此刻,靈魂上傳來的可怕撕裂感幾乎快泯滅了蔡隕的意誌。他有種一死了之,成為劍塚亡靈的衝動!
“啊!”他神態癲狂,麵部表情極其扭曲,雙眼通紅充血,似乎就快失去理智!
他手裏握著純黑色長劍,開始向著眼前撲來的無數魔鬼亡魂揮劈砍刺,似乎已然瘋掉!
隻是,如果仔細查看,會發現他的步伐仍是不斷向前,雖然狀若癲狂,但實際上蔡隕還沒瘋!雖然靈魂上肉體上的痛苦連綿不絕,無窮無盡,但他的意誌何等堅定,執念何等恐怖,豈會輕易認輸!
手中長劍揮舞,隻不過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此蒙蔽自己,減輕靈魂和肉體上的痛苦。
忍,忍,忍!蔡隕的意誌被磨礪得越發堅韌,天不可動其意,地不可動其誌,隻要一絲靈智尚存,他就絕不允許自己敗於區區痛苦之下!
“轟”,腳步再度一踏,靈魂上,肉體上的痛苦陡然消失,蔡隕竟有種輕飄飄要成仙了般的感覺。
“呼!”深吐出一口氣,他整個人**的倒在了地上,有種想大睡一場的衝動。
但是他沒有這麽做,因為他明白考驗遠未結束,很快的,借助握著的劍支撐著站起身來,他繼續向前走去。
大空劍族的傳承,他勢在必得!
走沒幾步,一股股奇特的情緒開始流入他的腦海。有喜悅,有憤怒,有哀傷,甚至還有來自肉體上的欲望••••••
隨著這種種神秘的情緒流入,蔡隕的靈魂也隨之波動,似乎被勾動了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堅若磐石的意誌竟開始動搖起來!
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乃是非之主,利害之根,此刻竟如流水般無孔不入,鑽入蔡隕的靈魂之中,不斷的擾亂他的意誌,企圖破去他的心靈防線。
尤其是那哀傷的情緒,竟化為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魂悲,觸動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使得他蘇醒後一直揮之不去的那一副畫麵再度出現。
那一天,神魔染血,伏屍百萬。
那一天,紅顏枯萎,男子痛哭流涕。
那一天,在朗朗乾坤之下,男子指劍橫天,勢要毀滅這不平的天地!
一切的一切,是那麽真實,仿佛是前世的記憶,深刻的魂悲刺得他痛不欲生,想大醉一場,大夢不醒。
他睜開眼睛,兩頰早已全是淚水。
“天若有情天亦老,這七情確實是世間最難防禦的精神衝擊。但我的心早已堅若磐石,讓我回憶起這痛苦的畫麵,隻不過是在加深我的執念,使得我的意誌更加堅不可摧!”
蔡隕的聲音低沉,一步,兩步,他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七股莫名的情緒不斷地侵蝕他的內心,卻無法使得他的內心有哪怕一絲絲的動搖!
對於他而言,想起銘刻在記憶深處的那副畫麵,隻會使得他的意誌更加堅定不可動搖!
或許他有些瘋狂,為了一點點似有似無的記憶甘願追逐一生,曆盡千辛萬苦。
或許他有些癲傻,放著對他芳心暗許的花思雪不去追求,而去苦苦追尋那片刻畫麵中似乎已然逝去的女子。
但他絕不後悔,打從蘇醒在這個世界,他的目標就沒有變過!走向這個世界的巔峰,尋回自己的記憶!哪怕為了這個目標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人之一生,總有些事是不求理智的,而他蔡隕,為了這個目標,就是可以沒有絲毫理智!這是來自他靈魂最深處的呐喊,一個決不能放棄的羈絆!
七情之力的侵蝕,不但沒有削弱他的意誌,反而使他的精神磨礪得更加璀璨,明亮,不可方物。
十米,百米,千米,蔡隕就這樣承受了七情六欲,意誌磨礪得不可方物,來到了離山腰僅剩百米之處!
百米距離,度過便能得到大空劍族的傳承!
一鼓作氣,蔡隕踏入了其中!
場景瞬間轉換,這方天地無限放大,整片天地之中突然隻剩下眼前出現的一柄巨劍,且這柄劍還在不斷放大,直至貫穿天地!
天地之間,隻剩一人一劍!
劍,無比巨大,散發出無盡威壓。
人,無比渺小,稱為螻蟻也不為過。
“劍塚中坐化,或者生死中參悟,讓我見見你對劍道的覺悟吧。”轟隆隆,一個聲音滾滾傳開,撞擊著蔡隕的心靈,肉體,令得他識海停滯,肉身崩潰,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這世間般。
眼中隻剩下這貫穿天地的巨劍,肉身承受著虛空中絲絲湧來的劍氣,不斷崩潰。
蔡隕承受著莫大的精神威壓,努力地握緊手中的劍,盡管身體開始片片的凋零,消失,但他手中的劍卻散發出驚天的光芒!
“想看我的劍道覺悟是嗎?接我一招,逆亂天斬!”蔡隕咆哮道,終於動用了那僅僅一成的魂力,化為這可令天地無聲,陰陽逆亂的最強一擊!
瞬間,天地能量被抽空,即便是虛空中那巨劍衍生出來的劍氣都被轟散,一道驚天的劍芒出現在這方天地之中,帶著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向著那巨劍激射而去!
轟轟轟轟轟轟轟!
空間崩潰,巨劍消失,天地之間陡然一轉,封劍魔山重新出現,而蔡隕,此刻卻出現在離山腰不足十米之處!
而他手裏的純黑色長劍,卻是從劍刃處寸寸斷裂,徹底無用!
與此同時,在他身旁十米開外,一道身影同時出現,竟是那姬無涯!他竟與蔡隕幾乎同時經曆七情六欲,破開天地巨劍,來到了此處!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有火花交錯,幾乎同時一步邁出,向著那十米外的山腰而去!
“咻!”“咻!”
山腰處,兩人的身影同時出現,竟是同時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