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下三五日的時間,依書琢磨著京師到底是自己待了好些年的地方,雖說她平日嫌少外出,交的朋友也沒幾個,但還是有一些讓她惦念的人。如今各自嫁人,若是都在京師,那還有再見麵的時候,可是她即將去西州,路途遙遠,再見遙遙無期。

想到此,依書心裏不由有些難過,便與林母說了一聲,想省下的幾日就不陪著林母出去轉了,去跟一些自己放不下的人道別,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呢。

林母自不會介意她的行為,原先讓她陪著自個兒到處去轉,也隻是擔心她一個人悶在府裏會無聊罷了。

依書第二日便去了侯府一趟,秦依琴是她名義上的姐姐,在她到了秦府一年多以後,秦依琴就嫁入了侯府。彼時,她剛剛來到異世,處處擔憂緊張小心,生怕被別人看出自己已經不是原主,平日行事都是極為的小心謹慎。故而,姐妹二人並沒有什麽多的接觸,隻是偶爾碰碰麵而已。

隻不過,她聽其他人的意思,卻是說她跟這一母同胞的姐姐感情甚好,所以第一個便來與秦依琴道別。再者,秦依琴有了身孕,她這做妹妹,也該來看看才是。

秦依琴聽說依書來看她,忙忙的讓身邊的丫鬟將依書請了進去,自個兒也迎上前去,揚聲笑道:“依書,你怎麽得空子來看我的?我還正琢磨著,什麽時候去林府瞅瞅你呢。怎麽樣,在林家可還好?”

依書扶著秦依琴一邊的胳膊,淡笑著回道:“姐姐慢走,如今你是雙身子的人,該當心才是。我在林家還不錯,林家人都很是和善易處,平日裏也沒什麽麻煩的事情。”

秦依琴點了點頭,“那就好,對你和善就好。你一向性子柔軟,姐姐最怕你嫁去那等商戶人家,計較不過別人,受了氣。”又笑道:“怎麽,你什麽時候去看過母親了?怎麽曉得我這裏的事情的?”

依書扶著秦依琴在桌旁坐了,回道:“婆母打算再過幾日就回西州城,所以我昨兒個回秦府跟母親說了一聲,母親便將你的事情跟我講了下。我琢磨著,這一旦去了西州,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京師來,所以趁著還有幾日時間,跟這邊的姐姐妹妹道個別。今兒個,便第一個先來姐姐這裏了。”

秦依琴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仍顯平坦的腹部,那裏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一個承載了很多人的榮辱的小生命。因為這個小生命,她這幾年受了不少屈辱,甚至不得不央求著娘家,幫她丈夫挑一個合適的妾室。雖說有德的夫人,大多會顧著夫家的子嗣後代,幫自家夫君納上幾房妾室,以期開枝散葉。但,這何嚐不是一種屈辱?不是一種傷害?

如今,隻要不出意外,腹中胎兒安然出世,所有的屈辱都會得到平反,她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沒有人可以搶走她手上的位置。整個侯爺府,將來還是在她孩兒的手中。

秦依琴目光柔和,輕笑道:“看來姐姐以前沒有白疼你,還記著第一個來看姐姐。”

依書笑道:“我與姐姐是誰跟誰?若是第一個不來姐姐這裏,隻怕母親曉得,都會怨怪我呢。”

秦依琴朝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我先前讓你們準備的雪蓮羹備好沒有?去取一些冰鎮一下,待會兒給三小姐用。”

一旁的丫鬟忙下去準備。

秦依琴麵露淡笑,語氣中卻不乏感慨之色,輕聲歎道:“天山雪蓮何其難得?侯府雖有儲備,但以往我身子不適時,想取一些用,簡直如登天一般難。而今我身懷有孕,這些東西轉瞬便送到了我眼前,還央著我多用一些。”

秦依琴微微搖頭,麵露苦笑之色,看著依書道:“依書,你說為何女子的命總是這般的苦?到底為什麽呢?”

依書汗顏,秦依琴這問題問的委實是有些大了,讓她如何回答?隻是,她也曉得,秦依琴在外人麵前,一向是個極為堅強的女子,正是因為她是她的妹妹,是她的親人,所以才會在她麵前表現一些輕易不展現在外人麵前的情緒。

依書輕咳一聲,道:“誰讓這個世界是掌握在男子手中呢?若是有那一日,女子也能頂上半邊天,想來,這種情況就會改變許多,女子也不用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做自己便好。”

秦依琴挑了挑眉,搖頭笑道:“怎麽可能會有那一日呢?”

依書張了張嘴,原想說說自己原先生存的那個世界,隻是隨後又咽了下去,這種話說來委實怪異,還是不說的好。再者,難道在現代女子的命運就有所改觀了嗎?沒有自我的人一樣是沒有自我,心懷大世界的人不管是在什麽樣的情形下,都會主動掌握自己命運的走向。

大時代雖能影響人的命運,卻不能決定個人人生走向。這,隻是看各人而已。

秦依琴等不到依書的回答,索性擺了擺手,輕歎一聲,笑道:“看,無事的時候,我總是會想這種無聊的問題,所謂自取其擾便是說我這種人了。”

依書微微搖頭,“姐姐想的是正經事兒,妹妹明白姐姐前些年受了不少苦,隻希望姐姐腹中胎兒爭氣,將來能讓姐姐過上舒心的日子,那便好了。”

提到孩子,秦依琴的目光就柔和堅定了下來,輕柔的撫著平坦的腹部,溫言道:“也不知我腹中孩兒是男是女呢,若是男孩,那便是舉府歡慶,若是女兒……”

秦依琴一笑,“以後日子還有的熬。”

依書忙安慰道:“不愁,若是女兒,以後再生一個便是了,反正姐姐還年輕的很,再生一個也成。”

秦依琴看她一眼,打趣道:“若是還是女兒呢?”

依書毫不猶豫的接道:“那就再生唄。”

秦依琴橫了她一眼,嗤道:“看你到時候生幾個。”

依書直了小腰板,原想理直氣壯的說若是有那一日,建之絕對不會這般對她。隻是瞅見秦依琴麵露希望的神色,又不好說出那樣的話。似乎自己太幸福,越是映照出別人的不幸,何苦來哉呢?

想了想,抿嘴笑道:“我倒是想多生幾個呢,孩子多熱鬧嘛,所謂人丁興旺,才是一個興盛家族所應該展現出來的。”

正這時,小丫鬟將冰鎮過後的雪蓮羹端了上來,在秦依琴和依書麵前各放了一碗。

秦依琴與依書道:“依書,趕緊吃吧,現在這天氣熱得很,吃點兒冰鎮的東西正好也消消暑氣。”

既是姊妹,依書也不客氣,正好現在外麵熱了起來,吃些冰鎮雪蓮羹涼快涼快也好。隻是她這廂吃的痛快,那邊秦依琴卻是一口都沒動,不由奇怪的問道:“姐,你怎麽不吃些的?”

秦依琴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大夫說我不宜吃太涼和大補的東西,這雪蓮隔幾日吃些也就是了,”說著,又將自己麵前的那碗羹推到依書麵前,笑道:“依書,既然來了,你就多吃些吧,正好也補補身子。”

雪蓮雖然稀罕,但以前依書也不是沒有吃過,隻不過侯府這邊的廚子做的口味很是不錯,依書真個將秦依琴麵前的那一碗吃了才罷休,隨後擦了擦嘴,笑道:“姐姐這邊的廚子倒是很會做甜點,若是下次得空,還得來叨擾叨擾姐姐呢。”

秦依琴一笑,“這又有何難的,什麽時候無事了,都可以來姐姐這邊轉轉。”

姊妹二人又隨意說了一陣子閑話,依書便拜別了秦依琴,回了去。

臨走之時,依書才看到銀珠手中捧著的一個錦盒,不由失笑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與秦依琴道:“姐姐,你看看我,這一看到你,一高興,連自個兒來做什麽事兒都忘了。”

說著,拿過銀珠手中錦盒,遞到了秦依琴麵前,笑道:“姐姐孩兒出世的時候,我未必在京師,這便算是提前給我侄兒的見麵禮吧,還請姐姐莫嫌少,收下才是。”

秦依琴卻不過依書的好意,隻得接過錦盒,隨手打開一看,錦盒中是一枚色質清透的羊脂玉佩,還有一副做工精良的鐲子,又合上蓋子,笑道:“你來看看我就是了,何必帶這麽大的禮?”

依書輕笑道:“姐姐,我這禮可是送給我還未出世的侄兒的,可不是給你的哦。”

秦依琴失笑,“好好好,是送給我孩兒的,跟我沒有關係。”

秦依琴便將依書一直送到了院門口,姊妹二人依依不舍的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