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
謝靈芸聽到薛仁傑的托付後,直覺的就是此回答,她做不到,也沒有這個能力做到。在他開口說出對她的囑托之前,她沒有想到他提出要她照顧祖哥兒,探究的看了看他的臉,不明白他為何竟然會將自己唯一的子嗣托付給她,現如今她還要依靠著太夫人過後,試問一個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她,如何能護住太夫人的寶貝疙瘩薛耀祖?
薛仁傑也知道他的這個要求難為她了,可是如今簡親王府他信任的人不多,除去太夫人之外,喬氏雖然也很得他信任,可是他卻不放心把祖哥兒交給喬氏,因為喬氏的心不在祖哥兒身上。而太夫人,他又怎麽忍心再讓六旬的老母操勞了。思來想去,他竟然發現能信得過的人,卻隻剩下他剛娶進門沒有多久的小妻子了。
原本他說出這個要求之前,還有絲猶豫,可是再一次認識到謝靈芸的聰穎之後,他心中的猶豫蕩然無存,隻覺得把祖哥兒托付給她再好不過,至少能讓他放心不少。
“讓你照顧祖哥兒我放心!”
你是放心了,那我呢。
謝靈芸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心底對他嗤之以鼻,原本從他提出讓平凡進簡親王府時,她心底還感動不已,以為這家夥轉性,知道疼惜她了。原來一切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這是要給她一點甜頭,以便更狠的利用她呢。好一句他放心,可是他有沒有想過,自身都難保的她。如何護得住薛耀祖?豈不是在他回來之前的日子裏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驚嚇不已,最後神經質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丫的。姐不幹。
謝靈芸心底憤怒了,對薛仁傑因為照顧到平凡的那一點感激蕩然無存,有的隻是厭惡。憎恨他的利用。不過她幸好還存有一絲理智,並沒有冷言相向,而是婉轉的道:
“爺,眼看就要過年了,現如今就算是給三哥某得缺,一時半會的,三哥一家也走不了吧。”
薛仁傑聽她這麽一說。並沒有多想另外一層意思,反倒是有了另外一層思量,“是,怎麽說三哥一家都得過年才能動身,這樣一來。恐怕你要再忍耐些時日了,等過了年,三哥一家走了,你也相對能輕鬆一點了。”
像來表示維諾與順從的謝靈芸,讓薛仁傑並沒有多想她突然說過年的事情的深意。
謝靈芸隻是微笑以對,感覺他並沒有懂自己的意思,不免有點著急,不過所幸快到過年的當口,她還有些時日可以拖延。就算終究不會改變薛仁傑的想法,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個好的辦法。就算是無計可施,那麽她心裏也不會再這麽抵觸保護祖哥兒的事情了吧。
其實,薛仁傑說讓她保護祖哥兒這本身也沒有什麽,她畢竟也算是祖哥兒的嫡母。應該盡到義務的。隻是,她的心裏就是別扭,直接的認為薛仁傑這是在利用她,而非以一個丈夫的身份托付她。
薛平的事情說完,兩個人都突然沉默了下來,屋裏的氣氛一時間很安靜,習慣一個人靜思的薛仁傑,突然感覺有點不習慣這種安靜了。他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燭光的照射下恬靜貌美的容顏,心裏那一點不習慣,突然又神奇般的消失無蹤,他此刻隻是覺得能這樣相對安靜的坐著,靜靜的看著他的小妻子,也是一種幸福。
謝靈芸卻沒有他這種感覺,一直習慣安靜的麵對他的她,這會兒就如平常一樣,安靜的坐著,心裏卻並不平靜,她真的不看好自己能護住祖哥兒。
不過,有一點,她突然意識到——如果薛仁傑真的替老王爺去了邊疆,那麽就算是為了保護平凡,她也不得不盡全力護住祖哥兒吧。現如今平凡在給祖哥兒當伴讀,幾乎除了吃飯的時間,晚上睡覺的時間,他都和祖哥兒在一起。如果祖哥兒有什麽萬一,平凡也難全身而退,有可能還要有性命之憂吧。
因為意識到這一點,她不由快速的瞄了薛仁傑一眼,想到他的一箭數雕的謀算,她心底不由又冒出一個疑問——薛仁傑要替老王爺的這個想法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謀算呢?是不是早在他讓平凡來簡親王府之前,就有了這個打算,那麽要真是這樣的話,他可真是太可怕了。
一直到睡覺之前,這個想法都盤旋在謝靈芸的腦海裏,以至於薛仁傑抱著她時,讓她渾身不自在,一夜噩夢連連,老是夢見她就算是渾身法術,卻終是難逃薛仁傑的手掌心。
第二天,除了三夫人之外,大家都聚到了太夫人的院子裏,給太夫人請安問好之後,不管是六夫人夫婦還是五夫人夫婦,就連謝靈芸和薛仁傑兩個人,都隻字不提三夫人的一句。這個時候,太夫人還沒有消氣,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往槍口上撞,就連薛平都沒有敢給三夫人求情,反倒是頻頻看向薛仁傑,顯然他很在意自己的前程問題。
薛仁傑看出他的焦慮,不動聲色的微微一點頭,算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昨天下午他想好找楚楠楓幫忙之後,並沒有拖延,立刻修書一封,讓墨竹趕快送了出去。而那邊回複很快,墨竹的回報說,楚楠楓幾乎是看了一遍他信中所說的事情,並沒有多猶豫,便答應了幫他這個忙,事情順利的有點出乎他所料。本來,他以為憑自己對楚楠楓的了解,一定會讓他等幾日才給答複。既然事情如此順利,那麽他也便不想讓他三哥憂心了。
原本他就有打算,晚上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三哥,讓他也好有個心理準備,最起碼,過完年就得收拾好準備動身。然而,他卻沒有想到,一向很淡薄的三哥,竟然也有沉不住氣的一麵,既然會在給娘請安是頻頻的看向他,讓他不得不再沒有給他娘說這件事之前,隱晦的對他點頭暗示。
其實,身為嫡子,又是世子的薛仁傑,那裏能懂作為庶子的薛平的苦處。一直以來入仕是他的心願,卻因為自己是庶子,而隻能服從自己的父親的安排,生生的壓抑了心中的那份渴望。而一旦知道事情有轉機,他也有可能有實現願望的那一天,有可能入仕,有可能再也不用在這個像牢籠一樣的王府裏小心翼翼的生活,有可能再也不用聽自己妻子的嘮叨,他如何還能安然處之,心焦如焚都不能夠表達他渴望實現心願的迫切心情。
而如此,看到薛仁傑點頭的動作,薛平差一點喜極而泣,若不是還有一絲顧慮,當著太夫人的麵,他恐怕真的難以把持住自己狂喜的激動心情。他這份高興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就算是薛仁傑找他說出外放的事情,也沒有讓他激動的心情有絲毫的減少,反倒激動的連一句感謝的話都說不出句了:
“四弟,我,你三哥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感謝你才好,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幫忙,恐怕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入仕的這一天,四弟,真的謝謝你。”
薛仁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到這些年以來他們兄弟幾個所經曆的事情,心底也是一陣陣酸楚的感覺,“三哥,要說謝謝的話,該是我對你說謝謝才是,要不是有你一直不辭辛苦的為了我們操持這個家,父親和我又怎麽能在沙場毫無顧慮的過了幾年,而娘又怎麽能撐得過去失去我們大哥和二哥的悲痛……”過往的一切,隨著他的話,一幕幕在腦海裏閃過,讓他感覺像過了幾輩子一樣的長,幾乎悲歡離合都讓他經曆過,人生五味他都因為事情的突然而品嚐過,可以說他人雖然才二十多歲,心卻蒼老很多。而如今,他身上卻背負著更過的東西,擔負著整個簡親王府的命運,還有他始終不能釋懷的仇恨。如今看到他三哥開心的笑容,他感覺就算是再累,也值了。大哥二哥的仇還未報,可是最起碼他能讓自己的三哥得償所願了。
薛平在這之前,心中不是沒有對命運的憤怒,對家人的惱恨的,本來有希望有個大好前程,卻要讓他為了家族的榮耀而放棄,這讓他如何甘心。然而,他的不甘卻因為命運的不公,因為自己是庶子而不能有半絲的表露。羅氏現在張狂的樣子,說起來也是他變相的放縱所致,因為庶子的身份,他連前程都舍棄,而因為庶子的身份,他連婚姻都隻能聽之任之。麵對成親後羅氏一天比一天多的抱怨,他都忍著,而且縱容著,他不能對家人有什麽不滿的表現,為什麽不能讓妻子有。因此,他看著羅氏在簡親王府囂張跋扈,卻隻在一邊笑著,看著,就算是被家人、被下人說成懼內,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現狀,畢竟羅氏不是他想要娶的妻子不是嗎?
而如今,他真的不再怨了,不再恨了,有的隻剩下歉疚,對以前扭曲報複家人的歉疚。而他麵對自己的兄弟時,很多話想要說,卻說不出口,最後他隻能道:
“四弟,我們是兄弟!”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