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芸深深地看著薛仁傑,呼出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既然知道了,她不想放在心裏,與其自己胡思亂想的瞎猜測,不如問個明白。

薛仁傑挑眉,看著她嚴肅的表情,一副要長談的樣子,他點了點頭,無可無不可的道:“有什麽問題你就問吧。”然後便走到凳子上坐下來,認真的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謝靈芸並沒有給自己考慮的時間,既然決定要問,她也不允許自己遮遮掩掩的,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們成親的日子聽說是大哥二哥的忌日,為什麽要在哥哥們的忌日當天成親?誰定的日子?”

薛仁傑渾身一震,輕鬆的表情慢慢的變的冷酷起來,淩厲的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還是你自己亂打聽的?”

謝靈芸看到他變臉,心裏早就料想到了,因此也並不會被他狠厲的表情嚇到,“誰告訴我的重要嗎?就算是我打聽到的好了,現在,你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嗎?”

“誰允許你亂打聽的?!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了嗎?好好的待在這個院子裏,不要過問別的事情,難道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薛仁傑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的叱責她,這時的他顯得很暴躁。

謝靈芸看著他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夜的那天晚上,他也是像這樣對自己咆哮的。

可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像新婚之夜那天一樣憤怒,反而心裏很疼,他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心裏很痛吧,失去親人的痛苦,是不是如她現代的父母失去她時一樣呢?

“對不起。是我不該問。”這一刻。她覺得自己過分了,不該因為自己想要知道答案,而去揭他心中的痛。因為心中的後悔,還有那絲心疼,她很自然的向他道歉。

說她荒謬也好,說她心軟也罷。總之,當她聽到楊柳煙的話之後,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對現代爸媽和姐姐的思念,讓她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一想到她再也不能見到另一個時空的親人。一想到另外一個時空的親人,因為自己的離去而受到永遠不可能治愈的傷痛,她就心疼到快要死去。因為這份心疼,她很理解薛仁傑為什麽會這麽‘暴躁’更為了他的‘暴躁’而心疼。

“你……”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認錯,薛仁傑心中的升騰著的怒氣發泄不出來,手指哆嗦著指著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猛的站起身,使勁的甩了一下衣擺帶著怒氣出去了。

謝靈芸看著他這樣,心裏很不好受,眼中感覺發澀,很想開口叫住他,可是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隻能看著他憤怒的走了出去。

“世子妃,這是怎麽了?”秦嬤嬤在院子裏看到寒著臉走出去的薛仁傑,驚慌失措的闖了進來。

謝靈芸轉身看著滿臉關切的秦嬤嬤。心裏發酸,帶著哽咽的叫了一聲:“嬤嬤--”

秦嬤嬤看到她的這個樣子,心裏發堵,悲切的在心裏呢喃著:難道事情要重演嗎?心裏異常難過的她,慢慢的走到了謝靈芸跟前,伸開雙手抱住了她,像母親拍著自己珍惜的孩子一樣的輕輕拍著謝靈芸的背,聲音充滿濃濃的慈愛道:

“世子妃,您這是怎麽了?同世子爺吵架了嗎?”

“不是。”謝靈芸在充滿母愛的懷抱中。心情平靜了一點。搖頭否認了她的說法,斷斷續續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抬起頭,帶著無助的道:

“嬤嬤,您告訴我,我是不是不該問他,可是不問的話,我心裏卻實在很擔心。”

“世子妃,老奴不知道您究竟是在擔心什麽?”秦嬤嬤心裏很著急,可是卻聽的一知半解的,有點糊塗了。

謝靈芸並沒有對她說簡親王府現在的困境,所以也能理解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離開讓她留戀的屬於母親的懷抱,她看著秦嬤嬤擔憂不解的表情,卻並沒有要給她說明白的打算,勉強一笑:

“讓嬤嬤擔心了,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可能是秋天就要來的關係,我有點浮躁了。”

秦嬤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是她不想對自己說,而找的一個借口,心底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得到主子的信任?

謝靈芸看到秦嬤嬤眼中的失望,感覺很抱歉,也很想一吐為快。可是,有些事情,卻不是一吐為快可以解決的,一吐為快之後,往往會給自己,給別人帶來很大的麻煩,她不願意見到那樣的結果。

秦嬤嬤也是善解人意的,並沒有再多言,而是出去交代侍書擺晚飯了。

很快,侍書手腳麻利的擺好膳食,看了秦嬤嬤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對謝靈芸道:

“世子妃,晚飯擺好了。”

謝靈芸這時哪有什麽食欲,看著桌子上的十菜一湯,抬頭問道:“世子爺在哪裏?”想到他氣衝衝的走出去,這會兒一定還餓著肚子吧?

侍書一個激靈,看了秦嬤嬤一眼,卻低下了頭,並沒有答話。

謝靈芸奇怪的轉頭看向秦嬤嬤,不明白兩個人這是在打什麽啞語,薛仁傑的去處很難回答嗎?

秦嬤嬤輕咳了一聲,“世子爺去了喬姨娘的院子。”

謝靈芸正要拿起象牙筷子的手一頓,然後恢複了動作,拿起筷子,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頓漫長的晚飯,謝靈芸吃的很少,可是卻也是感覺最漫長的一頓晚飯,頻頻愣神的她老是不由的想到薛仁傑,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會不會還在因為自己提到他兩個哥哥而心裏難過?

“世子妃,魏姨娘、顧姨娘和尹姨娘過來給您問安。”入畫小心翼翼的回稟道,也許是秦嬤嬤交代的,也許是受到屋裏沉悶的低氣壓影響,向來話多的她一直很沉默。

謝靈芸現在感覺心裏很亂,可是卻並不知道為何而亂;感覺自己想了很多,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聽到入畫的話,她頭也沒有抬的道:

“回了。”她現在不想見魏姨娘等人。

秦嬤嬤和抱琴幾個對視一眼,無力的歎了口氣,她們都能看出主子有心事,可是卻隻能看著著急,不能逾越的追問主子為了什麽事情煩惱,她們幾個能做的隻是盡力的伺候好主子。

謝靈芸卻並沒有注意到她們擔憂的樣子,她現在心裏無法平靜,看著沙漏——亥時三刻,都這個時辰了,他應該不會回來了吧。

心裏有點失望,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期盼他能回來。對於他,她避之不及,可是卻不希望他因為她而受傷。在鼓足勇氣問出那些話之後,看到他難看沉痛的樣子,她就後悔了,不該問的……

“世子妃,時辰不早了,您休息吧?”秦嬤嬤猜到她一定是在等世子爺,可是卻不好直說。

謝靈芸又一次看了看沙漏,難掩失望的點頭道:“好吧。”

深夜,明月星稀,燦爛卻空寂,月光凝然,空氣凝然,隻有點綴在天空中的星星閃動著顫動的光。最神聖的時刻,隻是這夜闌人靜的時辰,心想剝了殼的雞蛋一般赤裸地在風中顫抖,軀殼淪為空皮囊,靈魂卻是自由的。

謝靈芸趟在床上,透過窗外,看著寂靜的黑夜,卻無法入眠。

“唉--”看來又是一個不眠夜。

“為什麽歎氣?”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響起,顯得聲音尤為大,讓正要翻身的謝靈芸嚇了一大跳,猛的坐起身,借著屋裏的燭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

“你怎麽來了?”直覺的她說到,然後看了一眼窗外黑暗的夜,雖然是期盼他來,可是這個時辰,他來了,她卻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看來你除了對爺說這句話,是沒有什麽話可說了。”薛仁傑清冷的說完,然後抬腳幾步便走到床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床邊坐了下來。

謝靈芸看著他,突然發現他的側影很好看,鼻梁高挺,眼睛深陷,唇薄而峰紋清晰,堅定而剛毅,她想這便就是他。

“為何看著爺,卻不說話?”大概是感覺到了她的眼光,薛仁傑轉頭看向她,平靜的問道。

謝靈芸的‘偷窺’被逮到,心裏發虛,誠實的話不經大腦便說了出來:“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薛仁傑一愣,像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看到她的小臉上閃過懊惱,他沉重的心鬆快了一點,語氣中不再冷硬,“為什麽不知道和爺說什麽?”

謝靈芸差點脫口而出‘怕說了會惹到你’,好在理智回爐,她沉吟了一下,才道:

“妾身腦子裏很亂,所以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注意到他用了‘爺’自稱,她跟著也變了自稱,這樣一來,她突然感覺自在多了。一聲‘妾身’像是給她穿上了一層保護色,讓她胡亂的心,漸漸的歸於了平靜,至少不會在麵對他時不知所措。

“很亂?”薛仁傑盯著她緩慢的道出兩個字,愣了一會,他才開口道:

“真是想要知道嗎?”(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