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辰了?”謝靈芸從沉睡中醒來,看到外麵已是大天亮,猛的一個機靈,趕緊折起身,衝著紗帳外麵聲音低啞的問道。

幾乎是立刻的,紗帳就被撩開,露出了入畫喜慶的小圓臉。

“世子妃,您醒啦。”

謝靈芸衝她點了點頭,追問道:“什麽時辰了?”

“卯時兩刻鍾。”入畫看完沙漏,輕快的回答道。

“呼--”還好,沒有晚了給太夫人請安的時辰!

謝靈芸長長地鬆了口氣,接著又是一陣歎息,覺得這時候的女人還真的是不容易。不過百善孝為先,給老人請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世子爺什麽時候起的?”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一側,謝靈芸緊接著隨口問道,睡意朦朧間,她好像聽到了窸窣穿衣服的聲音。隻是因為太困,並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眼。

“世子爺比您早起了兩刻鍾。”入畫聲音中的笑意更加明顯“看著您睡的那麽沉,還特意吩咐奴婢們,不要打擾到您呢。”

謝靈芸露出不屑的神色,對於入畫的話,不置一詞。

入畫像是也沒有想著聽到回應似的,仍然笑嘻嘻的,轉身出去端梳洗的溫水了。

緊接著,抱琴也跟著走了進來“世子妃。”

謝靈芸看著同樣帶著欣喜笑容的抱琴,有種扶額的衝動。緊緊是薛仁傑一個隨意的關心,就能讓她們樂成這樣。真是的,她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一番梳洗之後,謝靈芸便走出淨房,坐到梳妝台前,抱琴拿了梳妝台上的雕huā木梳子,給她輕柔的梳頭。

這是,卻聽到小丫鬟在外麵傳話。說是許嬤嬤來了。

謝靈芸心中奇怪許嬤嬤為何這麽早過來,難免又是起身相迎。

“老奴給世子妃請安。”許嬤嬤進來之後,並沒有仗著在太夫人跟前服侍而自持身份。恭敬的行禮問安。

謝靈芸柔柔一笑,親自走上前扶起她,聲音透著真誠的說道:“嬤嬤無需客氣。您是娘身邊服侍的老人了,靈芸可是受不得您的禮。”

然後轉身吩咐入畫道:“把前幾日太夫人賞的明前毛峰泡來。”

自從她嫁進簡親王府一來,太夫人對她很好,從來是沒有短過她的。

“是。”入畫恭敬的應承著,快速的退了出去。抱琴眼睛閃了閃,隨即也跟著走了出去。

“嬤嬤請坐。”謝靈芸看著出去的兩個丫鬟,笑了笑,隨即輕柔的讓許嬤嬤坐下。

許嬤嬤謙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謝靈芸的真誠相讓之下,斜欠著身子半坐在了謝靈芸的身邊。

謝靈芸看著許嬤嬤拘謹的僵直坐姿。溫和打趣道:“嬤嬤平時在太夫人屋裏,也有個坐的地兒,如何到了這兒反而拘束起來?”

她說的話很好聽,在太夫人屋裏都能坐,到了她這小輩的屋裏。還客氣什麽?

許嬤嬤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放鬆下來,欣賞的看著謝靈芸,眼神閃了閃。

雖然世子妃是庶出之女,聽說在娘家也沒有受到嫡母的指點,可是比起那些嫡女來。也不遜色,說話柔柔弱弱的,卻是很中聽,讓人不由的想要親近。又好像一朵huā兒一般的惹人憐愛。

行事也很穩重,又親切……這樣的人在哪裏,都能得到喜愛,自己多來這東院走動,是沒有什麽壞處的。

不一會,入畫和抱琴兩個人端了茶進來,小心翼翼的給謝靈芸和許嬤嬤上茶之後,兩個人又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謝靈芸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這才出聲詢問許嬤嬤的來意:“不知嬤嬤今兒來是……?”

許嬤嬤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嗬嗬的說道:“老奴今兒沒事,隻是過來給您請安。”

謝靈芸突然想起昨兒魏靜香被拒之門外的事情,大眼睛一閃,心中了然,便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一大家子,千頭萬緒的,靈芸剛嫁過來,可是有點慌亂的找不著北了,看著嬤嬤在協助太夫人管理事務時,倒是得心應手。”

許嬤嬤如何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看她的眼色更是帶了幾分滿意,知道她猜出自己的來意,她也不言明說是太夫人讓她過來的,反而順著她剛才的話往下接著說道:“嗬嗬,這龐大的王府裏,主子丫鬟婆子小廝的,事情確實不少,其實用老奴管的事情倒是並不多,這各房頭的姨娘什麽的,都是歸各房頭的夫人管著,省了不少的心。”說完這句話,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謝靈芸,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低頭喝茶不再言語。

謝靈芸聽到這番話,起先還沒有多想,可是在接收到許嬤嬤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心中靈機一動,難道是……

不由的,她試探道:“經嬤嬤這麽一說,靈芸真是茅塞頓開,之前,還整天想著太夫人和您真是辛苦,操勞著一大家子的事情,雖然沒有什麽大事情,可是這一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不少,如今聽您這麽一說,靈芸知道了,原來太夫人隻是大事過問,小事不理會呀,嗬嗬。”

許嬤嬤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中的滿意更是掩飾不住,想著她小小的人就如此通透,心底不免起了一股憐憫。

自己的胞弟,現在被娘家人推到了莊子上住,她一定也是揪心不已吧。

可是想到底下小丫鬟們議論的話,說是世子妃並不是太親近世子爺,許嬤嬤的心不由的又起了一絲著急。這如今剛新婚,小兩口就感情不融洽,等到過了新婚的新鮮勁,世子爺再來一趟東院就難了吧。

現在可是不光世子妃一個人是新進門的。那魏姨娘也算是新婚之人。世子爺現在看著不是很待見魏姨娘,可是避不住新鮮感,到時候世子妃如果還是不懂得籠絡世子爺的心,被那魏姨娘鑽了空子……

許嬤嬤有心想要多嘴點撥幾句,但她看到謝靈芸唇邊的微笑,又打消了剛剛升起的念頭。這孩子雖然小,可是她瞧著。是個懂分寸的。

如此嬌豔的小模樣,再加上蕙質蘭心的心性,她相信必定能得世子爺歡心的。

其實。許嬤嬤反過來又一想,覺得世子妃如此也不為錯,首先也算是間接的自保了。如果太得世子爺的歡心的話,恐怕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有時候東風不到,的確是應該深深地蟄伏起來。

“香凝那丫頭,倒還是聽話吧。”許嬤嬤開口說起了別的事。

自從嫁過來,香凝也隻是在介紹自己時,在謝靈芸跟前打過轉,別的時候,除了薛仁傑來,她從來不進主屋一步的。

謝靈芸本想虛誇香凝幾句,心中突然一動。像許嬤嬤這樣的人。口中是沒有什麽閑話的。

如果是必須應酬的場合,可能還是出於寒暄客套的目的。可是今兒是她主動來東院給自己請安……

不僅的,她又想到前幾天,香凝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敵意,還有莊嬤嬤女兒的身份……

“香凝的性子很真。人也挺單純的,嗬嗬,是個沒有心計的丫鬟。”謝靈芸斟酌著說道。

許嬤嬤眉眼彎彎“世子妃倒是會觀察人,香凝那丫頭原本是在太夫人院子裏當差的,偏生。心氣高了些,這幾年漸漸的大了,心也就更大了,莊嬤嬤又是她的娘,幫著在太夫人麵前說了幾句,太夫人看著莊嬤嬤的麵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同意了讓那丫頭到世子爺身邊服侍了,不過卻一直都是二等丫鬟,並沒有抬舉她,雖說是服侍世子爺的貼身丫鬟,可是也就那麽回事,世子爺頭幾年都在戰場上,成年的不在王府中,不管是香凝也好,綠荷也罷,都是沒有多少情分在的。”

說到這兒,許嬤嬤一停頓,別有深意的歎了口氣,接著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當年大少爺、二少爺……,太夫人傷心,無力過問王府裏的事情,有些人也就起了歪心思,這人一旦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也就談不上對主子忠心不忠心的了,現如今,太夫人顧慮著的都是些老人,抬抬手也就放過去了,那起子歪心思的東西,也就沒有了顧慮,更是肆無忌憚,世子妃可是要掌正了主意才好,不要被那眼裏沒有主子的東西欺負了才好,嗬嗬,要不然可就真的枉費太夫人對您的一片憐惜嘍。”

這些話可以說是有些逾越,不是一個當奴婢的該說的話。謝靈芸仔細的聽著,在心裏把許嬤嬤剛才的一番看似閑嘮嗑的話,一點點的掰碎了,慢慢的嚼,細細的品,越是品的仔細,心底越是暗驚不已。

不由的,她仔細的打量了許嬤嬤一眼,見她一臉的平和,眼神中含著殷切的關心,突然的,淩亂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

深宅大院裏,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哪一個下人,哪一個主子各人的事。更不能輕易的處置哪一個人,總是要找一些由頭的。

而許嬤嬤剛才的話,大部分恐怕也是出自太夫人之意吧。畢竟剛才的一番話可不是她一個下人能說出口的。

那麽她就得要仔細的琢磨一下太夫人的意思了,為何會讓許嬤嬤帶這些話給自己?又要自己做什麽呢?

沉吟了一盞茶的功夫,許嬤嬤靜靜的陪著,也不說話,隻是低著頭喝茶。

半晌,謝靈芸再一次抬起頭,眼睛中有一抹了然,也有著堅定,笑容可掬的對許嬤嬤道:“多謝嬤嬤給靈芸說這些話,要不然……靈芸醒得了。”

許嬤嬤對她笑了笑,兩個人心照不宣,彼此又是惠心一笑,許嬤嬤便起身告辭了。

而就在這時,薛仁傑從外麵走了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