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

啊?褚二太太和朱氏的嘴巴都張大,褚二太太先恢複過來,對小月皺眉道:“胡說,兩千銀子可是好大一堆,就算敞開了花也要好好久,哪能被你們姑爺全花光了,我想啊,定是那些下人們……”

守玉歎了一聲:“娘,您別替他分辨了,那些銀子,確是他花光的,從我手裏拿出去的。娘,您每次都說做媳婦要柔順,可我自認為什麽都沒做錯,句句按你說的去做,為什麽沒有得到讚揚,娘,您……”

朱氏見守玉說出這樣質疑的話,忙對守玉道:“小姑,你先不要著急,婆婆說的自然是對的,做媳婦的當然要柔順,你什麽時候看見我對婆婆忤逆了?”朱氏是嫂子,守玉無法對她像對褚二太太一樣,隻是用手轉著帕子:“嫂嫂說的我想著也是對的,但是為何我照做而得到像今日這樣。娘,您告訴我,做媳婦到底要怎樣?”

褚二太太覺得頭疼起來,又不好托病去歇著,隻有用手撫住女兒的肩:“守玉啊,你嫂嫂也說了,做媳婦的要柔順。久而久之公婆丈夫自然知道你的好處,不然你當所有人都像那邊大奶奶一樣?”

提起大嫂,守玉的手指頓了頓,常聽朱氏說做人不能像那邊大嫂一樣,可就那麽幾次的接觸來看,那邊大嫂並不像嫂嫂說的那麽不討人喜歡。看見守玉沉默,朱氏又道:“小姑,做媳婦的難免要受委屈的,你既嫁進了顧家,自然不能像在家那樣。”

褚二太太也拍著守玉:“女兒,我曉得姑爺花了你的嫁妝你心裏不舒服,那些嫁妝雖是給你傍身的。但女兒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做丈夫的花了你的嫁妝也屬平常,錢財乃身外物,你何必為這些身外物和你丈夫慪氣。”

守玉的眼睛登時睜大,有些不相信地看著褚二太太:“娘,您怎麽可以這麽說?我……”小月在旁也聽的糊裏糊塗,怎麽感覺褚二太太和朱氏都換了個人?小月忍不住又開口了:“太太、二奶奶,要是隻花了嫁妝,姑娘也不用這麽委屈,可是顧家上上下下,對姑娘都極為不好。太太……”

褚二太太已經板住臉:“小月,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雖然姑娘寵你,但你要記得本分,若你在顧家也這樣,難怪顧家的人會覺得我褚家出來的人沒有教養。”小月被訓的不敢開口。守玉隻覺得身上又一陣冰冷,娘和二嫂還是這樣說,原先這些話守玉當然會覺得是對的,但現在守玉已經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毫無保留的相信。

守玉強忍住淚:“娘說的是,這自然是女兒做的不好,還請娘借女兒三百銀子,把這關過了,以後回了顧家,女兒就不聞不問,一心侍奉佛祖。”說著守玉的淚再也忍不住,朱氏拿起帕子給守玉擦擦淚:“小姑,這世上夫妻常吵架的,要過的坎也多。哪有這麽一點點事你就心灰意冷呢?”

守玉瞧著朱氏:“嫂嫂既這樣說,還請嫂嫂借我三百銀子過了這個坎。”朱氏遲疑一下才開口:“小姑,不是嫂嫂我不借給你,隻是今年的租子還沒收齊,還用的我的體己銀子過日子呢,你二哥還說等租子收齊還我。我現在手裏真是拿不出錢。”

守玉扯一下嘴角,又看向褚二太太,褚二太太早已打點好說話:“女兒你是知道的,去年我們兩房分家,分到我們手裏的本就不多,去年添了你侄子,雖隻多了一個人但開支多了七八個人的。你都聽到連家裏的開支都借了你嫂嫂的體己銀子了,我手裏也沒有銀子。”

守玉低頭,麵上露出一絲苦笑:“那爹爹和二哥呢?”褚二太太拍下守玉的肩:“女兒,家裏比不得原先了,要不去和你大伯母借。去年分家時候你大伯母拿走的是最大的那份,他們家人口又不多,她手裏定是有銀子的。”

守玉還是沒有抬頭,朱氏已經拉起她:“小姑,事到如今,我這個做嫂嫂的隻有陪著你去尋大伯母。大伯母曆來都說疼愛你,這三百銀子你向她開口必準的。”守玉驚訝地瞪大眼睛,回娘家向爹娘開口已覺臉紅,哪裏還能向大伯母開口。

小月也驚訝地用手捂住嘴,到底是太太奶奶們變了,還是她們本就如此。朱氏見守玉一臉驚訝,握住她的手道:“我曉得你是不好開口的,但你也說了這關必要過了才成,我也是手裏沒銀子助不了你。想來想去也隻有覥顏去求大伯母,你放心,我這個做嫂嫂的一定會陪著你。”

說著朱氏就拉著守玉往外走,褚二太太鬆了口氣,還叮囑朱氏一句:“快去快回,晚飯還預備了守玉喜歡的八寶鴨子呢。”小月見狀也要跟著出去,褚二太太叫住她:“小月,你難得回來,準你出去尋一下舊時同伴,等回顧家時再尋你回來。”

小月瞧一眼守玉,守玉麵上已經一片木然,如同木偶一樣被朱氏拉出去,小月不由歎氣,這是親生的爹娘,可為什麽才被嫁出去就變成這樣?

褚家兩房分家之後,小月舊時的同伴已經不多,見了麵也不過說一些各自的境況,小月說了一會兒就覺得索然無味,隻是把耳朵豎著去聽外麵的動靜。

瞧見她這樣,有個叫小花的丫鬟拍了她一下笑了:“哎,像你服侍姑奶奶服侍的那麽好,姑奶奶隻怕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說啊,有沒有叫你去服侍姑爺?”旁邊叫梅花的丫鬟撇嘴:“小花你別這樣說,服侍姑爺有什麽好的?要遇到像二奶奶這樣的……”

小花咳嗽一聲,梅花這才住口,接著笑道:“姑奶奶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她曆來都是善心的。”小月聽到這話不由好奇:“二奶奶怎麽了?她不是曆來都寬厚嗎?”小花抬眼瞧瞧,這才悄悄地道:“你難道不知道桃花是怎麽沒的?還不是在二奶奶生全哥兒時候沒得二奶奶的允許就被二爺用了,等二奶奶出了月子,尋個岔子就把桃花給賣了,然後才從外麵挑了現在這位姨奶奶進門。”

小月回褚家時候不多,隻覺得長久不見桃花,還不曉得那些內情,哦了一聲梅花也開口了:“小月,你是知道我是服侍太太的,原本我覺得太太對姑娘是真的好,但現在我卻越想越不對,你想啊,褚家這樣人家,人口還少的,二奶奶都會這樣做,像顧家那樣人家,人多口雜,怎麽二太太隻教姑娘柔順別的什麽都不教?”

小月皺眉,小花忙拍梅花一下:“你還說我呢?說出這樣的話你想找死啊?都別說了,來,瞧我這支新簪子,是那日托人出去外麵買的,精致嗎?”梅花瞟小花一眼:“成日家就隻想著這些,想出嫁了?”

小花回身打梅花,三個人笑成一團,小月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似乎被撕開,太太這樣做是為什麽呢?好像毫不在意姑娘在顧家過的怎樣,隻要顧家不生氣就好。

很快就有人來喚小月,小月還當是守玉就要回去,心裏還想好像晚飯都沒吃,急急往前麵去,聽到房內有朱氏的聲音:“小姑,我不是說大嫂說的不對,可是你畢竟是顧家媳婦,哪能不經稟明就不回去呢?”

守玉的聲音還是那樣:“嫂嫂,我不過是想在這家裏住一日,難道嫂嫂也不許嗎?”朱氏被守玉這話堵的一時不能回答,隻歎了一聲。小月悄悄走進去,見守玉坐在桌前,麵色雖平靜,但能瞧出她剛剛哭過。

見小月進來,朱氏起身道:“小月,姑奶奶既要在這裏歇一日,你就服侍她吧,我先去傳晚飯。”小月應是後就送朱氏出去。朱氏停一下腳步對小月道:“小月,你是小姑身邊的貼心人,你多勸勸她。”

小月雖嘴裏應是但心裏更加嘀咕,等朱氏走了小月才走到守玉身邊:“姑娘,我總覺的不對。”守玉長歎了一聲沒有說話,小月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後才對守玉道:“姑娘啊,我覺的你是不是太柔順了?雖然太太常說要柔順,可是二奶奶也會處置桃花,也沒人說什麽?你要先把怡人處置了,難道姑爺還會和你吵嗎?”

守玉用手按一下頭:“小月,我頭很疼,我不知道誰說的對還是不對,但我曉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小月忙服侍守玉到床上歇息,外麵已經來了丫鬟說晚飯好了,請守玉去用晚飯。守玉以自己有些不舒服推辭了,很快朱氏就來探望,溫言安慰她幾句後也就走了。

人都走了,屋裏安靜下來,守玉閉著眼卻沒睡著,芳娘的話還在耳邊,任人予取予求不懂反抗是不是錯的?如果錯了該怎麽改正?守玉的腦子越來越亂,不知不覺睡去,在睡夢中也是亂成一團,隻覺得所有的人都變的猙獰。

守玉猛地睜開眼,覺得汗都濕了衣衫,小月正在把帳子掀起,麵上有驚慌色:“姑娘,方才顧家來報,說姑爺被人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