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芙蓉暖帳、香氣繚繞,似是女子閨房,卻又不若女子閨房那般素雅,顏色豔了些,香氣濃了些!
“小姐,馬上就要到您,該上妝了!”丫環焦急地站在一旁,捧著妝盒,巴不得為小姐上妝。
葉繁錦回過神,望向鏡中的自己,著輕薄紅色紗衣,皮膚若隱若現,這樣的裝扮令她惡心,她居然忍了三年。
丫環瞧著自家小姐臉上帶著悲憤的神色,連忙勸解,“小姐,今天來的都是官家,甚至皇親貴族也不少,如若命好,或許能就此找個好人家呢!”
葉繁錦冷笑一聲,“那也不過是個賤妾,能有什麽好結果?”她看向丫環,神色一暖,微微笑了,柔聲說:“難為你跟了我這麽多年……”
“小姐,您……”丫環覺得小姐很不對勁,可到底怎樣她又說不出來。
“來,上妝!”葉繁錦收回自己的情緒,正色說。
“哦!”丫環連忙將妝盒遞到她麵前。
上妝對於葉繁錦來講不知多麽熟練,三年她天天在研習,清純的、嫵媚的、撩人的,可是此時,她隻稍染胭脂、微塗紅唇,撿了妝盒裏最簡單的一支釵,金色的釵杆上隻鑲一顆紅色珊瑚珠子!她將妝盒輕推,微啟紅唇道:“好了!”
“小姐,今晚有八位美姬!”丫環著急地提醒,出眾的肯定跟的人家是最好的。
葉繁錦輕語,“就算僥幸被挑中,回府一看相差甚遠,反倒被冷落甚至遭轉手送人,不若以原本麵貌示人。今天,我就做自己了!”最後一句似是喟歎。
隻可惜小丫環沒聽出小姐的弦外之間,點頭讚同,“這倒是,不過小姐您本來就是最漂亮的,今天真真叫漂亮,有句話叫什麽?千嬌百媚,說的就是您吧!”
葉繁錦被逗笑了,“真會說話,妝盒裏的首飾,都賞給你了!”
“啊?小、小姐……”丫環立刻結巴,對於突然發的這筆橫財完全反應不過來。
“拿著吧,反正我今天跟了好人家,會有更多的首飾,這也算是你一直照顧我的賞賜!”葉繁錦站起身,準備跳人生中屬於她葉繁錦的第一支也是最後一支舞!
“哦,謝、謝小姐!”丫環等她出了門才反應過來訥訥地開口道謝。
青鶯樓是晏國最大的青館,也算是朝廷辦的青館,此刻不僅一樓大廳,連二樓廂房都坐滿了人,那不露麵的都是尊貴之人,多半是官員甚至皇親貴族。這絕對是個權貴雲集的地方!
葉繁錦走到後台,聽到小廝唱道:“下一位,葉繁錦,入賤籍前是葉相府四小姐,庶出!”
“葉相府四小姐”聽到這個稱謂葉繁錦不由恍惚,隨之而來的就是譏誚,沒想到聽到這個稱呼竟然是在這樣一個可笑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纖足提起,就帶著滿臉燦爛的笑,跳進了場中。
她的衣服雖薄,卻又長又大,水袖更是長的驚人,一般跳舞的人很少穿這樣大的裙子,因為不好駕馭,要有足夠高的跳躍能力和體力才能將衣服舞的如花般絢爛開放。
她跳的是一曲驚鴻舞,舞姿飄逸、翩若驚鴻,三年前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抄家、入了賤籍,一次次的跑、一次次被捉回,挨打受凍無數次,最終也沒能逃過這恥辱的命運!
她在用生命來跳這支舞,根本不考慮自己體力是否支撐這支舞蹈,那臉上的笑不知何時已變成滿臉淚水,燈籠霓光下,飄灑的淚珠兒像晨露般折射耀眼的光,好似仙境,而紅色的紗一次次在周身舞動,那幾欲可見的總被遮擋在層層紗霧之後,竟然窺視不得。
最後震撼樂曲中,她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那紗如花般綻放在四周,又像極了用生命謳歌的浴火鳳凰,不少人已經震撼的不能自已,站了起來,大殿更是寂靜的隻聽到呼吸聲。
曲聲結束,她體力不支癱倒在舞台中,層層薄紗將她疊疊覆蓋其中,擺出的竟然也是一朵花的造型,不可謂不用心,青館媽媽臉上已經樂開了花!這個最不聽話的葉繁錦沒想到是朵奇葩,今夜頭牌肯定是她了!
台上的燈光暗了下來,一臉興奮的丫環跑過來將葉繁錦扶起,退了出去。
場中仍是一片寂靜,直到下一個美姬上場才有所緩和,卻隻是竊竊私語聲,沒有喝彩,這絕對不是無動於衷,而是都在隱忍著內心的激動,生怕別人將她要了去。
葉繁錦回房後,青館媽媽還刻意跑過來道喜,平日刻板嚴肅的臉今天笑的像朵花,還諂媚地說:“以後富貴,莫相忘!”
一個青館女子如何富貴?倒是有經營好的,抬了妾,可那絕對不是葉繁錦想要的!
青館媽媽敢肯定,今天她的頭次肯定是今晚地位最高的人所得,想到這裏她就欣喜地去安排。葉繁錦倚在榻上,又檢查了一遍枕下的東西,還在,她這才放心,閉目養神。
按照規定,今晚要她之人如果覺得滿意,可以將她贖身帶回府去,如果隻是一夕之歡,那就會如同別的女子一樣,開門接各種各樣的客人。所以對於這裏的女子來說,這隻算成功第一步,接下來就是祈求第二天能將她帶離此地。
葉繁錦雖然熟知如何去做,她卻不屑用這些,她的心一直都是清高的,即使落到這一步,也沒有隨著掉進泥潭中,如果隻能過這樣的生活,她寧願終結這一切。
此時的她,斜椅在榻上,芙蓉帳放下些許遮住她的容顏,層層疊疊的紅紗順著榻傾瀉而下,層疊蜿蜒至地上鋪展開來,使得這原本充滿暖意的房間增添一絲神秘。
她就倚在那裏一動不動,丫環以為她睡了,便不打擾,退出去在門口守著。
天色漸晚,外麵隱約的音樂聲終於停止,房間裏開始靜的嚇人,門終於輕響,踱進來一個頭戴玉冠的貴人公子,他穿著月牙白的袍子,一雙狹長鳳目內隱有戾氣,舉手投足之間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華麗!
從門口他隻見榻上之人的臉隱於帳中,隻看到下麵的長裙,雖見不得真容,此景已是美得驚人,他慢慢向前走去,榻上之人卻毫無反應,他不免有些意外,睡著了?此刻竟會睡著,令人著實不解。
他的步伐並未改變,緩步踱到榻前,掀開紗帳,墨瞳一亮,斜倚的美姬果真是閉著眼的,僅是這樣,他便覺炫目震撼,剛剛隻看到她出場時的笑臉,但距離甚遠看不真切,而後便是層疊的紗,讓她的臉時隱時現,撓人的緊。
輕薄的脂粉映出健康的膚色,鼻間嗅著獨特的味道,真可謂玉骨,再看那微微起伏的呼吸,半遮半掩,毫無防備,更令他心中升起一種想要淩虐的感覺。
他忍不住抬手,撫上她的臉,此時她的眼突然掀開,翦翦水瞳,濯濯生光,隻是眸中略帶清冷,看到他既無驚慌也無愛慕,竟是無波無瀾!
他的眉擰了起來,還沒有女人不愛他、不怕他的,觸上她臉的那雙手突然改了方向,淩厲地鉗住她的下巴。
她的眸光突然軟了下來,可能因為太痛,淚眼盈睫,他已經在她瞳中看出驚懼,鳳眸微眯,滿意地輕勾薄唇,知道怕,還好。
他狂笑兩聲,俯身,她的手從枕下拿出自己費心珍藏的東西,舉了起來想要向他刺去,他隻覺寒光一閃,本能一躲,看清她手中的利刃時,不由勃然大怒,反手一送,隻見光影一轉,懾人的刀尖穿過她的心中,頓時鮮血漫開,如豔紅的花,絢爛開在她身前,越綻越大。
這才是她的歸宿,她紅唇微彎,閉上眼,竟似安詳睡去。
他麵上盡是陰狠之色,縱然再美的姬也不會讓他軟下心來,女人永遠都是附屬物,哪怕世間難得,他也不會手軟,竟然敢刺殺他,死幾次都不夠的!
抬起眼,隱藏的戾氣驀然怔住,她那表情分明是滿足,他不是要殺自己,而是想自盡,而他——成全了她!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他站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