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造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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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一過道:“我們東夏與南詔國素無過多刮葛,這次鳳青鸞突然大動幹戈出兵,到底是為了何事呢?微臣想,一定要弄清楚這個原因才行,微臣認為立刻派人前去和談為首要之事。”

陳章也道:“的確,隻要搞清楚原因,才會有解決的辦法。”

“難道一定要和談嗎?我東夏國難道會害怕南詔國嗎?”慕風顯然對於二人的提議,非常的反感洽。

賀一過與陳章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朝堂上的氣氛一度很壓抑。

慕風的目光落在規鶚身上,“規大夫,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這規鶚原本是玉郡時,慕風就倚重的人物,年方四十歲左右,麵白有須,正是男子最富於智慧又冷靜的年齡,並且是關尚的學生,因為這層關係,慕風對於他的信任比之賀一過及陳章更多些。

規鶚猶豫了下,終是道:“微臣覺得,和談是必要的策略,至少可以推後他們進軍的步伐,讓我們有時間做迎戰的準備。”

陳章性子比較直,當下道:“迎戰?規大夫,你這是主戰了?”

規鶚道:“陳大人本是軍人出身,一身赫赫戰功,難道竟還懼戰?鈐”

二人爭峰相對,互不退讓。

但是規鶚的話卻很得慕風的心,當下道:“孤覺得規大夫的意見很好,和談隻是一種策略,而不是最終的目的。南詔國能夠不顧一切的打過來,我國便應該迎戰,如果龜縮起來不是被天下人恥笑?這樣的事有一就有二,我東夏若是如此好欺負,到最後難免落得個被動挨打的下場。”

陳章又道:“可是要迎戰二十萬大軍,我方無論從兵力及備戰,還是兵器、糧草的準備都不充份,就算糧草等可以準備充份,但是兵器呢?南詔國這幾年在鳳青鸞的治理下,非常穩定,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此時更是兵強馬壯,請聖上三思呀!”

陳章說的這些,慕風如何能不知呢?

隻是,讓他屈服於鳳青鸞,他卻從內心裏感到恥辱,有個聲音響在他的腦海裏,那便是,向誰低頭都可以,就是不能向鳳青鸞低頭。

好半晌,他終於下旨道:“規大夫聽旨,由規大夫率郎騎將十八名,及守關將軍李翰,前去與鳳青鸞和談。隻需拖他個十天半月,恐怕那河水便該凍住了。”

他是想,隻要河水凍住,船不能行,而冰麵又無法承受大軍踱河,自然就將鳳青鸞擋在河的另一麵了,恐怕拖不到第二天的春天,他們便不戰而屈。

他因為失去了記憶,完全忘記了鳳青鸞與沈羅刹當年的冰河之戰。

後來鳳青鸞踱河時,采用的還是段櫻離千裏迢迢帶去的辦法。

規鶚領了旨,慕風便下朝了。

剛到甘泉殿,賀一過與陳章便隨後趕來。

慕風在南書房見了他們,他們二人尚未開口,慕風便道:“你們想說什麽,孤完全知道,隻是孤覺得,這次鳳青鸞來者不善,不會輕易罷休的,就算我們主和,而他也不可能同意,如此一來,又何必多此一舉,自取其辱?”

賀一過道:“老臣心中有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恕你無罪。”

“請問聖上為何認為,鳳青鸞絕不會輕易罷休?”

“他揮軍二十萬到了桐河,顯而易見目標明確,就是要直搗東夏腹地,這樣的話他怎麽可能輕易退軍呢?”

“凡事總有原因,鳳青鸞身居九五至尊之位好幾年了,如今四海升平,各國俱都在休養生息,經濟漸入發達繁榮,這樣的情況下,南詔有什麽理由出兵呢?鳳青鸞絕不會打莫名其妙的仗。聖上,微臣仗著從前的功勞,再多說一句,俗話說的好,女人是禍水,女人是衣服,聖上根本沒有理由為了一個女人,而置東夏於險地。”

慕風的手微微一緊,語氣卻是冰冷了幾分,“不知道你所說的女人,是哪個?”

賀一過吸了口氣,沉了聲道:“據微臣所知,上次南詔德疆王來到上京之後,並不是單純為了賀東夏複辟,而是尋找一個人。便是南詔的皇後段氏。”

“那又如何?”慕風語氣依舊冰冷。

“聖上,聽說那段皇後國色天香,清麗絕俗,竟是與蝴蝶皇後有九成九的相似。”

其實賀一過是見過段櫻離的,隻是當初他親眼看到段櫻離被執行絞刑而死,他見到蝴蝶皇後真容時也曾驚疑不定,隻是他對於蝴蝶皇後與段櫻離、慕風之間的事情知道的太少,是以一直沒有參透其中的秘密,此刻也不提有關宣帝與段櫻離之間的事,隻從容貎著手了。

“這件事,上次那位德疆王在的時候,已經驗證過了。”

“是,微臣隻是想,恐怕那鳳青鸞根本不信呢。況且蝴蝶皇後來曆不明,身世引人好奇,也的確是……微臣知道蝴蝶皇後雖然被封後,卻一直沒有得聖上臨幸,既然聖上不喜歡她,不如便將她……”

“哼!”慕風終於是發怒了,將桌上的硯台拿起來扔向賀一過,結果蜆墨濺了他一身,“你這個老東西,你出的這個主意即是汙辱孤,也是在汙辱鳳青鸞!”

賀一過嚇得腿一軟,跪了下去,雖然是仗著功勞,畢竟也不敢過於放肆了。

“請聖上饒恕微臣一次,微臣糊塗了。”

“你們出去吧!”慕風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感情。

賀一過與陳章慌忙地退了出來,陳章道:“賀大人啊賀大人,不是我說你,你看你出的什麽餿點子?蝴蝶皇後就算不受寵愛,可畢竟也是被聖上娶來當皇後的,如今怎能因為對方逼上門來便拱手相送?你讓聖上的麵子往哪隔?”

“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否則難道要為了這個女人生靈塗炭嗎?你我都是曆經兩皇族的人了,我們從前是在忠於東夏,可後來我們給赫連氏做了二十六年的狗,現在好不容易回歸舊主,難道又要打仗?我們這些老臣子,還能不能過上幾天安穩日子?”

陳章歎了口氣,“自赫連氏時的奪謫至五王被殺,到現在的東夏複辟,東夏國雖然表麵看起來欣欣向榮,實際上卻也是如受了重創的士兵一樣,需要休養生息。玉郡年年產大量的好玉,的確有助於民生,可是也需要時間不是?現在開戰,的確不是好時機。”

二人說著,都連連搖起頭來,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麽做。

傍晚的時候,賀一過被一道秘密的聖旨,請到了上京最大的客棧。

門打開,看到一男子背對他站在窗前,正在觀察窗外的風景……

“微臣參見聖上。”

“賀大人,這裏沒有外人,您老不必多禮。”

隨著說話聲,慕風已經走了過來,親切地將他扶了起來。

“聖上,您怎會約微臣在此見麵?是有什麽吩咐嗎?”

慕風唇角掛著一抹淡笑,道:“白天在書房裏,是孤脾氣急了些,還請賀大人不要介意。”

賀一過沒想到這位年青的皇帝會親自給他道歉,當下道:“微臣慚愧,是微臣不能領會聖上的心意。”

“不,您所說的,正是孤所想的。”

“什,什麽?”

“孤說,就按照你的辦法來,隻是,不是孤的蝴蝶皇後,而是真正的段櫻離……你且附耳過來……”

慕風在賀一過的耳旁說了些什麽,賀一過聽完後,眼眸睜大,“這個主意是不錯,隻是鳳青鸞真的會信嗎?”

“他一定會信的,賀大人,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是,微臣一定完成任務。”

第二日,在規鶚摔領郎騎將出城後,賀一過也率人秘密出城。

又過了一日,蝴蝶皇後花輕霧,亦被送出城,她接到的聖旨是,去北峰山莊靜養,而且過些日子皇帝亦會去北峰山莊。

因為事發突然,花輕霧甚至沒有來得及與鳳羽道別,就已經上路了。

鳳羽得知消息後,滿肚子的疑惑,憑著他對慕風的了解,覺得慕風可能有大動作,但是他將花輕霧送出城去做什麽呢?難道真的要把花輕霧送給鳳青鸞嗎?想到鳳青鸞肯定會分辯出,花輕霧根本不是段櫻離,到那時候,鳳青鸞恐怕會更憤怒,鳳羽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另一方麵,他好幾次去天牢探望孟禦侍,都被拒絕。

深宮之中,忽然斷絕了孟禦侍的消息。

其實這也沒有什麽,畢竟,深宮之中一時枯榮的例子很多,有多少人都成了明日黃花,有多少人無聲無息地湮滅於深宮之中。

隻是,鳳羽覺得,孟禦侍不應該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她不應該是的。

另一方麵,陸婉儀已經被好好安葬。

慕風則每晚都去冷宮,並且他給冷宮提了字為“櫻雪堂”,就等著段櫻離醒來。

那一晚,段櫻離終於徹底的清醒過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她覺得骨頭都要散了,一雙清冷的眼眸,因為肖瘦的臉,而更加顯出幾分清冷,如雪的目光似乎能把人心看透,慕風忍不住將她狠狠地擁在懷裏,“小離,你終於醒了。”

段櫻離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更不知道鳳青鸞的大軍已經到了桐河。

她茫然道:“慕,慕風……”

這個世上,如今便隻有她一人,依舊稱他為慕風。

在她的心裏,他不是皇帝,不是任何別的什麽人,就是慕風。

慕風應了聲,道:“小離,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段櫻離漸漸地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便想起了自己在大牢裏的情景,眼底深處流露出一抹受傷,“你,你不是因為陸婉儀之死,要我賠命嗎?卻又救我做什麽?”

“別說傻話了,孤怎能不救你。”

沉默了下,他道:“難道你想一輩子頂著人皮麵具過日子嗎?”

“那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段櫻離淡漠地道。

“小離,雖然你不介意,但是孤介意。”“那你打算怎麽辦呢?金屋藏嬌嗎?”段櫻離的語氣裏帶上了略略的嘲諷,她已經看出來,自己所在的地方並不是尋常的宮殿。

“當然不是,孤要你光明正大的當孤的皇後。”

段櫻離看了他一眼,低垂了眸子,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在名譽上已經是鳳青鸞的皇後,她不可能再成為慕風的皇後,除非一輩子用別人的名字。

她忽然抬眸,“小霧呢?”

慕風沒想到段櫻離的腦子轉得這麽快,愣了下道:“你怎麽忽然提起她?”

“你把小霧怎麽樣了?”段櫻離的聲音裏,忽然透著說不出的冷意。

“她原本的任務便是代你去死,現在她繼續去執行她的任務了。這是她的宿命,小離,她冒充你,曾經妄想取代你的一切,如今她去做回她自己該做的事,你不必擔心她了。”

“啪!”段櫻離狠狠打了慕風一個耳光。

自從慕風失憶後,在他後來的記憶裏,除了段櫻離,便再沒人敢打他了!他捂著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段櫻離則掀開了被子,不理會他的目光,便披了衣裳往外走。

慕風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做什麽?”

“我要去救她!她已經替我死過一次,她不能繼續替我死!”

慕風不是不鬆手,冷笑著道:“段櫻離,你不要做出這種重情重義的樣子吧!你為了達到目的又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你能殺自己的親姐妹,又為何假惺惺地將一個啞奴的生命放在心上呢?孤現在所做的,便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光明正大的做孤的皇後!”

“你以為,我曆盡千辛萬苦的找到你,隻是為了做你的皇後嗎?”

“難道不是嗎?是你告訴孤,你想要一點權力。現在孤能給你的,不止一點點,你為何還要不滿意?你現在不是應該很開心,很無情,很坦然的接受這些事嗎?”

段櫻離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慕風。

她知道他忘記了過去,但她卻不知道在他的眼裏,她隻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或許她曾經是,或許她現在依然是,但她卻再也做不到無情的坦然。

好半晌,她才淡漠地道:“是,我本來是可以無情,可以不顧一切的去追尋自己的目標,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踐踏別人的生命。但是,是你——”

她走到他的麵前,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他的心髒,“是你,讓我找回了愛之一魄,是你,讓我繼續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及真情存在,是你,讓我放棄從前的自己,去追尋一個新的自己和新的目標,是你,讓我不能再做到坦然的無情,是你改變了我!可是你現在,居然讓我做回以前那個我!好!好!”

她連說了兩個好字,卻殊無好的感覺。在慕風看來,他們之間現在是糟糕透了。

段櫻離抬眸,向他道:“你即認為我是這樣的人,我便做回這樣的人又如何?慕風,我現在的目的就是要救小霧,你明白了嗎?你知道的,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你如此攔著我,說不定我也會傷害你。”

她的話及語氣,真是殘忍冷情到極點,慕風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待遇,當下冷笑道:“那好啊,我們做不成情侶,便做敵人吧!孤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傷害孤!”

很明顯,他是要按計劃走到底。

不管段櫻離如何想去要改變。

段櫻離再一次感覺到了困獸般的痛苦,那與上世被困在冷宮裏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但似乎比那種感覺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當年,她至少還幻想著,鳳羽會愛她,會將她接出冷宮,可現如今,慕風的殘忍赤~裸~裸地展現在她的眼前,她徹底的絕望。

然而她能說什麽呢?如果這是一座牢,也是她自己給自己造的牢。

然而慕風根本無法理解她的心情,隻覺得她太不識好歹,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拒絕他的好意,難道花輕霧不該受到懲罰嗎?他想辦法讓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不必再戴人皮麵具有錯嗎?

想想,自從與段櫻離相認,二人在一起的開心的日子實在有限,他再次開始懷疑,他們二人曾經,到底有沒有真心的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