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策,毒後歸來
半夜的時候,段櫻離忽然發現官紅俏與自己的中間,多了一個人,被嚇了一跳,坐起來一看,原來是慕風這個家夥又厚顏無恥地跑了回來。段櫻離心頭竄起一股無名業火,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你這個無恥的好~色之徒!”
本來以為他今晚總算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了,沒想到他居然是要享受二美在旁的幸福,段櫻離能不生氣嗎?
這時官紅俏也醒了,一把擰住段櫻離的手腕,“住手!你憑什麽打他?!”
“他無恥!”段櫻離又大聲向慕風吼道:“好,你繼續留在這裏。”說著也不等他回應,就往棚子外麵爬去,卻聽得官紅俏驚慌失措地喊道:“少主!少主!沒事的,安靜下來……”
段櫻離聽得不太對頭,又轉回棚子,吹亮手中的火折子,隻見慕風的眉間,那縷玫紅如同活了般,隱隱地更透出血紅的顏色,而慕風明顯目光散亂,而且神情極為痛苦,官紅俏見狀幾乎哭了起來,“少主,你要挺住,沒事的。”
段櫻離腦海裏出現了書中的一些內容……當時她在宣帝的地宮中,被卞連玉當成試藥的人,半年裏除了見到宣帝和卞連玉就沒有見過其他人,這半年裏她除了與自己體內的毒鬥爭,還看了不少的醫書,特別是關於千年不死蟲這種蠱蟲,她著意研究了一下。
因為她記得鳳青鸞說過,慕風所中的,可能就是千年不死蟲蠱毒。
書中說,這種蟲子乃是上天降下的神蟲,外觀酷似金蟬,具有千年不死之身,具靈性,隻是不諳情事,可左右人的情緒,一旦寄宿人體,便不能強行將它趕出,否則會使宿主因為情緒崩潰而身亡。
書中注解是,中此千年蠱蟲者,無解,除非身死,蠱蟲才會從人體中出來,重新尋找宿主。
眼見著慕風的唇角流出血來,麵色蒼白如紙,神情更加混亂,眸子裏漸漸地出現絕望,仿若他沉浸在一場噩夢中無法自拔。
官紅俏輕輕地撫著他的胸膛,“少主,少主沒事的,別怕……”
段櫻離將手指輕輕地放在他的眉間,便覺得到那裏異常灼熱,眉心一鼓一鼓,似乎那隻蠱蟲馬上便要從眉間飛出,但它卻又固執地留在那裏鈐。
眼見慕風不斷地吐血,她再也無法自控地握住了他的手,“慕風——”
就在這時,慕風的眸子似乎忽然明晰起來,怔怔地看著段櫻離,柔聲喚道,“櫻離……”
段櫻離愣住了,要知道這次再見慕風,他已經不是從前那種性情了,蠱蟲使他變得淡漠,冷酷,他稱她為“喂”或者是“你”,或者幹脆叫她的全名“段櫻離”,就算偶爾叫她櫻離,也不會是現在這種飽含深情的呼喚。
官紅俏也愣住了,誰都能聽得出,這聲呼喚不同尋常。
段櫻離聲音微顫,伏身看著慕風道:“慕風,我在……”
慕風依舊怔怔地盯著她,眸光卻漸漸地黯淡下去,最後竟閉起了雙目,不見一點聲息。
段櫻離嚇了一跳,連忙摸他頸間脈搏,便聽得官紅俏冷冷地道:“他沒死,隻是暈了。每月他都要受一次這種折磨,不過今次他吐了好多血,恐怕傷勢又加重了。”
段櫻離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往前一爬,覺得衣裳被什麽拽住,回轉身來,才發現慕風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裳一角。
官紅俏見狀,道:“你還是留在這裏照顧他吧,你畢竟懂得些醫術。”
說完,她當先從木棚子裏爬出去,拐著腳冒著雨爬進了段櫻離之前所居的木棚子裏,以官紅俏的性子,如果這會子段櫻離不願意如此交換,恐怕反而要引的官紅俏再發脾氣,再說,她實在不能就此離開慕風。
用衣袖抹去他額上的一層細汗,聽著外麵大雨傾注的聲音,想著慕風剛才喚出她名字的情景,一時間心緒複雜至極。
慕風啊慕風,她是多麽希望他的記憶能夠恢複,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了,他的記憶也承載了一部分她的人生。從前經曆的一切,他最懂,他最清楚,若是提起前事,二人肯定有許多話題,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現在想想,段櫻離便覺得自己當初說的話實在太少太少了,少到讓她不曾與誰交過心,若硬說有例外,便是慕風了。
他總是不需要她說什麽,便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但是又想,他若恢複記憶,那千年不死蟲必會要了他的命……
趁著雨夜,無人可以看見她,她權且大膽無恥一次,雙臂將慕風攬在自己的懷中,下巴輕輕地摩擦著他的額頭,恨不得將所有的力量與溫暖,全部都給他。
一夜風雨,氣溫聚然下降。
細細算來,可不就是已經到了初秋時節。
不過借著夏日的餘溫,樹木看起來依舊深翠,草叢也依舊茂盛嫩綠,隻是那南飛的野鴨子群和大雁群是越來越多了。左右沒事,慕風仰頭數著天上飛過的大雁群,末了喃喃自語道:“今日已經過去了十一個大雁群。”
便聽得段櫻離道:“大雁是種很有計劃和情感的飛禽,現在這個時節,飛過去的都是老弱幼小的雁,之後到了深秋,飛過去的便是青壯年的雁……而且它們懂得列隊,在我的印象裏,它們實在是唯一一種保持著嚴格紀律的隊伍,甚至比人類的軍隊更加遵守規矩底線和紀律,實在令人敬佩。”
慕風聽了,沒有什麽反應,隻是繼續看天上的雁。
太陽漸漸地烈了起來,霧穀中的雨水被蒸發,濕氣加重,段櫻離將慕風扶到篝火旁坐著,“你不要嫌熱,在這種地方,熱點比冷著好,萬一濕氣進了傷口,就會落下一輩子的病根,等到你老了的時候,恐怕全身的骨頭都會痛,到時候即便不被人殺死,也會痛死。”
慕風道:“那我寧願選擇被人殺死。”
段櫻離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問,“慕風,你知道,你病了嗎?”
慕風昨晚因為蠱蟲的原因而暈倒,吐了血,今日果然傷情又加重了些,好在骨頭愈合得差不多了,因此隻是覺得胸口悶痛,隻要活動不大,倒也沒什麽事。隻是他又恢複了之前那漠然的狀態,就算偶爾流露一點情感也是幾讓人無所察覺,便一閃而沒了。
慕風點點頭,客氣地道:“讓你見笑了。”
段櫻離有點沮喪地笑了一下,“我不會笑你的。”
段櫻離又道:“那你想將自己的病治好嗎?”
“關先生說,治不好的。”
說完這句,他似乎累了,靠坐在一邊,不再理會段櫻離。
下午的時候,官紅俏拖著傷腿砍了很多樹枝,在離兩個木棚不遠的地方,又重新搭了一個。
段櫻離見選擇的地點有點下凹,便道:“那裏過於潮濕,離草叢太近,不是最好的地方。”
“不用你管!”
官紅俏自顧自地搭建好木棚,又在裏頭鋪了些幹草,就算給自己弄了個窩,雖然比段櫻離修建了半個多月的兩隻木棚比起來更為簡陋,但睡著自己的地盤上自然是要比睡在別人地盤上開心多了,那天她沒有打獵,段櫻離也沒有。
昨天打的蛇和野鴨子雖然沒有烤,但是都料理幹淨掛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段櫻離過去一看,因為氣溫比較低的原因,看起來都還新鮮,於是直接拿來烤了。
本來這一天,於段櫻離來說倒是難得休閑的一日,隻是早上出門采了些草藥而已。
看著慕風無聊地數雁群,看著官紅俏堵氣地搭木棚,還有那旺旺的篝火和空氣中彌漫的肉香,她忽然覺得這種日子其實也不錯,至少她知道這裏不會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吵吵架,活動活動身體有益身心,還是挺好的。
閑來無事,便去了水源去,扯了些野蒿子砸出堿水來洗頭發,左右無人,幹脆脫了衣裳洗了個澡,衣裳也洗了掛在風大處,等她洗完澡衣裳也幹了,便穿起來,打了桶水回來。
官紅俏見她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又看看自己這麽狼狽,就想拖著傷腿也向水源處去,段櫻離已經把那桶水放在她的麵前,“水源離這裏有段路,你腿不方便就不要跑了,我來給你提水。”
官紅俏道:“一桶水怎麽能夠?”
“那我再提一桶好了。”
“少主也要用。”
便聽得慕風回答,“我就不必了!”
其實慕風是最體麵的,段櫻離每天都給他洗臉洗胳膊,就算不能動的那些日子,也有替他擦洗身上,那時候慕風還覺得段櫻離太放肆了,但每次洗完就能安穩睡一覺,於是他也便習慣了。
結果,段櫻離給官紅俏連續提了三桶水,官紅俏才算洗完。這一日便又在忙碌中結束。
坐在自己新搭的棚子裏,官紅俏很滿足,可惜離慕風的棚子有些遠,她再怎麽調整自己的視線,還是隻能隱約看到他的背影。一時間又鬱悶得不行。
這一晚三人各自老實呆在自己的據點內,安靜極了。
直到半夜,官紅俏的尖叫聲劃破夜空。
段櫻離大聲道:“你怎麽了?”
官紅俏的聲音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雞,逼仄的令人恐懼,“蛇!蛇!”
段櫻離順手拿起這段時間用來砍蛇的劍,就往官紅俏的木棚衝去,慕風也已經起身,不過他不能劇烈活動,這時候雖然焦急,卻隻能觀望。隻見段櫻離像個女鬥士似的,到了官紅俏的棚子前,果然看到一條大腿粗細的蛇正昂著頭,吐著信子,準備向官紅俏突襲。
這個穀中多蛇,但這麽久了,這麽大的蛇還是第一次見,眼見官紅俏就要喪身蛇口,段櫻離毫不猶豫地刺出了長劍,然而那條蛇非常靈活,況且黑暗中蛇比人更有優勢,段櫻離一劍刺空,身子收不住,一下子跌倒在蛇的麵前。
那條蛇便往她的肩頭咬來,段櫻離聞到蛇口中的腥氣,腦子一暈,便暗忖,我命休矣!
卻聽得噗噗兩塊,兩粒石子狠狠地打在蛇的一邊眼睛上,立刻出了血,蛇痛得往後縮了縮,便趁著這個空隙,段櫻離趕緊扶起官紅俏,瘋了似的往篝火旁跑。
不管是什麽動物,對於火光的接受能力都不似人類這般強,它們怕火。
正跑著,便覺得身邊嗖地一涼,那條蛇竟然飛快地從段櫻離身邊滑過,直奔慕風而去。
顯然它知道,剛才打了它眼睛的敵人是慕風。
段櫻離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想都沒想,竟然一下子撲到蛇的身體上,緊緊地抱住它,嘴裏卻在喊:“快逃!快逃!”
那條蛇的身體劇烈擺動,將段櫻離纏在其中,那巨大的力量差點就把段櫻離纏得五髒破裂,一時間竟然連呼救的力氣也沒有了。
慕風見狀,已經顧不得其它,驀然運氣,跳到蛇的後麵來,撿起段櫻離丟在地上的長劍,然後一劍向大蛇的七寸刺去,大蛇已經有了靈性,像人似的懂得躲,段櫻離隻覺得身體懸空,被甩到一邊去,有尖利的石頭驀然刺破她的肋,她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而慕風一擊不中,也是因為傷沒有好,一用力便脅疼,導致準頭失準,再想退時來不及了,那大蛇回轉,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慕風忍著痛,用自由的那隻手,將長劍狠狠地刺向大蛇,這一下卻是刺中了大蛇的七寸,大蛇驀然放開慕風的手臂,原地翻滾拍打,就好像一陣狂風卷過,片刻之後,大蛇終於不動了。
官紅俏已經被嚇呆了,身子劇烈地發著抖,看到慕風驀然捂住胸口吐起血來,她便想過來扶著慕風,才剛剛邁開腿而已,就跌倒在地。
段櫻離好不容易爬起來,慢慢地吸了口氣,覺得兩脅處雖然疼痛,卻能忍受,而且感覺上並沒有傷了骨頭,心中微微慶幸,連忙跑到慕風的麵前查看,發現他雖然還站在那裏,卻已經搖搖欲墜,不過片刻的功夫,他的唇成了青紫色,臉卻白的像鬼。
段櫻離連忙扶他坐到篝火旁,檢查他胳膊上的傷口,借著火光發現傷口周圍已然發黑,並且流著黑血,二話不說,從頭上取下支銀釵,狠狠地,用力地將蛇齒痕周圍的肉給挑掉。
慕風悶哼兩聲,卻並沒有反對她如此做。
官紅俏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腦袋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不聽使喚了。
段櫻離看了眼慕風,發現他也正在看著她。
她的鎮定以及之前奮不顧身抱住蛇,使蛇無法衝向慕風的情景,都讓慕風覺得不可思議。
就算是官紅俏跟在慕風的身邊三年,他知道她愛他,可是在這種時候,官紅俏卻並沒有不顧一切的衝上去與大蛇搏鬥。
段櫻離見挑掉到傷處的肉以後,流血的血依舊還是黑紫,知道這毒很是厲害,當下心便涼了一截。
見她執釵的手止不住地發起抖來,慕風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不必如此擔心我。”
段櫻離忽然怒目看向他,眸子裏似乎要噴出火來。
他叫她不要擔心!他的命本來就是她救的,他是為了她而喪失記憶的,他曾經用那麽深的真情打動了她,使她放棄即定的人生追尋到這裏來,現在他卻要她不必擔心他!他有什麽資格這樣說呢?
慕風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又因為剛才運功導致胸口疼痛,便幹脆往後一仰,靠在石上休息了。
“紅俏,你不要再回你的木棚了,櫻離說的對,那裏太潮濕,又離火太遠,容易遇到這些毒物。”
官紅俏還能說什麽呢?是她害得慕風被大蛇咬,從段櫻離的神情看也知道這大蛇是有毒的,是她害得慕風傷上加傷……她越想越難過,咬著唇哭了起來,卻也不好意思哭出聲,隻巴巴地看著段櫻離道:“可以找到解毒的草藥嗎?”
段櫻離答得很幹脆,道:“可以。”
官紅俏道:“你說需要什麽草藥,我現在就去找。”
“現在草叢裏不知道有多少蛇呢,你也想被蛇咬嗎?”段櫻離冷冷地否定了她的行動,又接著道:“這毒雖然劇烈卻也不是立刻要人命,明早我會親自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