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策,毒後歸來

這一晚上,皇宮內的人,同樣是心緒複雜。

鳳旭激動地坐在寬大結實的龍椅上,顫抖地撫摸著那冰冷油潤的質地,就像撫摸著一個令人愛到骨子裏的絕世美女。

趙憲見狀,笑道:“皇上,從今日起,你就要負起最大的責任,治理好南詔,一定要讓南詔比以前更強勝,更繁華。”

“趙相,你放心吧,我現在覺得自己,滿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幹勁十足。我一定會比我父皇做得更加出色。”

趙相點點頭,“你能這樣想,老臣很欣慰。洽”

“等到大典過後,您便是輔國,到時候還要請趙相多多費心。”

“哈哈哈,放心,老臣必定殫精竭慮,死而後已!鈐”

他們二人在大殿之上得意地笑著,反觀已經成為羽太子的鳳羽,這時候卻被圍在一圈侍衛之中,侍衛的長矛始終對著他們,趙憲的意思很明確,如果硬碰硬,以鳳羽和段逸的功夫很可能被他們逃出宮去,羽太子畢竟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隻要被他逃出宮去說些什麽,恐怕百姓那一關,鳳旭比較難過。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愚昧,一味愚忠。明帝在位時,他們對明帝固然各種不滿,說不定早就盼著明帝能夠被整下台。但是明帝如今死了,他們定又會想起明帝的種種好處,對他所立的太子,也會大力支持。

最好的辦法,是就這樣圍住鳳羽,使他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卻平白耗死在這裏,沒水沒糧的情況下至多兩天,任你多厲害,這些侍衛都可將你輕易拿下。

段櫻離當然想到了趙相的目的,這時候道:“他想將我們耗死在這裏。”

鳳羽嗯了聲,他輕輕地握住了段櫻離的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段逸聽聞,忽然扭頭,惡狠狠地看著段櫻離,目光中無一絲兄妹之情,倒是恨不得她能立刻死在他麵前的模樣。

鳳羽眉頭微蹙,“段逸……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是!”

他倒是很聽鳳羽的話,馬上就又扭過頭去,戒備著周圍的侍衛。

這時候,趙廣施忽然來到了這裏,指指段櫻離道:“你,出來!”

鳳羽道:“你想幹什麽?”

趙廣施陰惻惻地說:“羽太子,你我二人現在已經是撕破臉的敵人,不管這次誰輸誰贏,我趙家都已然沒有任何退路。之前,因為你是太子,所以怎樣折磨我所愛的人,我都沒有辦法,但是今日,我要當著你的麵,折磨你所愛的人。”

說著不由分說,便要上前抓走段櫻離……

鳳羽大袖一揮,趙廣施便覺得一股勁風撞擊他的胸口,他啊地悶哼了聲,倒在不遠處的地上,吐了口血,恨恨地看著鳳羽。

鳳羽冷冷地道:“趙廣施,本太子就是看不起你又如何?你不過是在父母的福陰下長大的紈絝子弟,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沒有資格與本太子平起平坐,請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不管龍位上坐的是誰,你和你的父親,不過都是鳳家的一條狗!”

“你——”趙廣施簡直快要氣瘋,他掙紮著爬起來,恨恨地盯著鳳羽和段櫻離,那目光就好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

段逸見鳳羽護著段櫻離,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鳳羽的心意,隻沉聲道:“你快走!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段逸神情凶悍,眾人又皆知這位段小將軍沙場曆練,向來不將殺人之事看成什麽大事,手上早染滿了血腥,又有誰願意與這樣的一個人生死相搏。

趙廣施隻好不甘不願地退了下去。

趙憲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雖然不似趙廣施那般生氣,但眸中也是殺意大盛。緩緩地踱到鳳旭的麵前,向鳳旭道:“要殺他們有何難?隻看皇上你能不能背負得起殺弟罪名。有時候,一個罪名能換來一生事業,倒也是劃得來。”

鳳旭早想殺了鳳旭,聞言忙道:“朕已經闖入宮來,在那些文武大臣的眼裏,已然是十惡不赦,若不是我登基後還需要他們一起治理天下,我真是恨不得把他們都給殺了!”

狠狠地拍了下龍案,想到那些文武大臣的嘴臉,他就惡心,他就恨。

“既然皇上也有這個意思,那還在等什麽?”

鳳旭點點頭,“好!殺了他!”

不一會兒,鳳羽隻見圍在周圍的紛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箭手,他們紛紛把長箭對準他們,顯然是要將他們射死。鳳羽冷笑兩聲,“鳳旭,你竟然想要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毒手,如此罔顧親情倫常,你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你現在說這個,是害怕了嗎?老三,你知道嗎,我是最愛看你害怕的樣子,從小到大,你總是一幅別人都欠了你,委屈了你的樣子,偏偏又擺出一幅不馴的姿態,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出身低微不是錯,錯的是你始終不承認自己低微的身份!”

說著,手微微一揮……

“鳳羽,我今日就讓你知道,是什麽是真正的真龍天子!你再爭,也爭不過天命!”

話音未落,箭矢已經像下雨一樣,向他們飛去。

段逸起身,拔出長劍迅速地半空劃著什麽,等到箭射到的時候,忽然在他的麵前停滯住,他把長劍往地下狠狠一插,喝道:“走!”

長袍被周身氣勁震得鼓了起來,整個人忽然就更加高大,再加上獰笑凶狠的表情,真是令人震撼。趙憲道了聲,“不好!”

一下子將鳳旭撲倒在旁邊,就見剛才所站之處,已經狠狠地插了很多的箭矢,若他們還站在那裏,此時肯定已經成為刺猥,鳳旭嚇得額上冷汗都出來了,趙憲到底是曆經三朝的老臣子,這時候連忙將他扶起來,“皇上,快點躲起來,這賊子身懷異數,實在不易誅殺!”

同時叫那些弓箭手住手,免得再傷了其他無辜之人。

鳳旭和趙憲進入了房間,鳳旭氣得恨不得將桌子拍爛,“這個段逸,竟然如此大膽!他用的什麽鬼辦法居然將箭引到我們這裏來!他等著,等把他困得差不多了,朕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趙憲忽然坐倒在椅子上,好半晌都不說話,花白胡子微微顫抖,隻道:“皇上,別激動,凡事……要冷靜……”

鳳旭聽著他說話的聲音不對,回過頭道:“趙相,你怎麽了?”

趙相卻已經麵色蒼白,說不出話來了。

鳳旭一驚,連忙過來查看他是否受傷,摸到後背感覺一手濕膩,這才發現趙憲的背上竟然刺進了兩支箭矢,而且正中後心,顯見著是沒救了。鳳旭愣了下,便大聲叫,“快,快叫太醫來!快點!”

立刻有人去請太醫,鳳旭則哭了起來,“趙相,您千萬不能死呀!你死了我可怎麽辦呀!”

趙憲顫抖的手抬起來,似乎想要說點什麽,然而一口氣沒上來,人已經軟在椅子上,鳳旭呆呆地看著這位幫忙他打進皇城的老人,一時間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太醫來了,檢查了趙憲的脈搏後,小心翼翼地說:“大,大皇——皇上,趙相已經去了。”

鳳旭覺得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身邊有人扶著,讓他坐在椅子上。鳳旭看著眼前老人的屍體,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這位老人,後半輩子似乎就是在為他鳳旭而忙碌。

因為他的連累,這麽大歲數竟然被貶到越邊;因為他,又策劃了這一係列的事情打回皇城;因為他,現在死在了這裏,明明再有一步,他就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之人。鳳旭早在心裏打算,絕不能虧待了這位老臣。

趙憲的忽然死亡,幾乎擊垮掉他的信心。

沒有趙憲他就沒了主心骨,沒了主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冷靜下來,道:“把我母後和趙妃接出來。”

軍隊進入皇宮後,就把後宮給禁固了起來,眾人全部都被關在宮裏不準出來。過了一會兒,蘇後和趙雅就被接了來,這一天外麵鬧得天昏地暗,後宮裏的女人們除了等竟別無他法,不過也因為如此,她們看起來還是那麽高貴優雅,甚至趙雅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竟然還打扮得特別鮮麗,直到看到趙相的那一刻,才哭著倒撲,痛哭了起來……

蘇後也眼睛紅紅的,隻向鳳旭說:“兒子,母後本以為,你再也無法回宮了……這些日子,母後實在想你的緊。”

鳳旭道:“母後,我回來了,而且我就要當皇帝了!”

蘇後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道:“傻孩子別胡說,被你父皇聽到,又要怪責你。”

鳳旭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直笑得蘇後心裏發毛。

旁邊就是趙憲的屍體,鳳旭卻在哈哈大笑,蘇後往四周看了下,也發現了鳳羽等人,又見宮內士兵處處巡邏,刀出鞘,長柔緊握,分明就是大戰的意思。蘇後忽然明白了什麽,她驚惶地進入房間,問鳳旭,“你父皇呢?”

“父皇的靈堂就在偏殿,已經布置好了,明日登基大典之後,我就會帶領群臣祭拜他,並且將他送入皇陵。母後,明天之後,您就是太後,還有雅兒,她就是皇後了!”

趙雅本來沉浸在趙憲死去的悲傷中,聽了他的話,竟然奇跡般地止住了眼淚,默默地甚至帶著驚喜地看著鳳旭。

鳳旭蹲下身,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雅兒,你放心,你們趙家為我鳳旭登基,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我不但會讓你成為皇後,還要愛你一輩子。”

趙雅感動了,她驀然撲到鳳旭的懷裏,又是幸福,又是害怕。

……

箭射向鳳羽和段逸,但那箭卻轉了方向,集體往鳳旭和趙憲奔去,這種詭異的事情,士兵們見都沒見過,他們更不懂機關術數是什麽東西,因此在趙憲死後,負責看守鳳羽和段逸的士兵們與他們保持了相當遠的距離,都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們,如同看著妖物。

這樣的時刻,竟然有一個小兵,悠哉遊哉地走向他們。

在眾士兵驚訝的目光中,他來到了鳳羽的麵前,唇角一如繼往帶著淡淡的笑容。段櫻離一眼認出,這人竟然是慕風。

看著她驚訝的目光,慕風居然當著鳳羽的麵,輕輕地擰了下她的小臉,“壞女人,我來救你了。”

鳳羽緊抿雙唇,對此視若無睹,隻問:“我父皇現在如何?”

“你不是知道嗎?他已經死了。”

鳳羽沉默幾秒,“他即是回不來了,你與他之間的合作也當結束了。說吧,你需要什麽樣的條件,才會幫我。”

段櫻離聽著二人談話,已然明白,他們二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她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很多,但實際上知道的還有可能隻是皮毛。比如,慕風與明帝之間居然有合作,這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按照她的想法,慕風與明帝之間該是血海深仇,明帝也不會信任這個曾經試圖要殺他的慕風。

然而事實上,他們肯定有某種合作,並且這種合作以一方的失敗為告終。而鳳羽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卻也將他們合作的事猜了個七七八八。

慕風的目光落在段櫻離的臉上,如秋夜星空裏的明月,說不出的一種淡然與深情。段櫻離默默地避開他的目光道:“你不是南詔人,你不應該插手這裏的事。慕風,你與明帝做任何合作,最後還不是有一方要死?這次死的是明帝,下次不知道會不會是你?”

很明顯,段櫻離不希望慕風與鳳羽合作。

對於目前的狀態,她雖然也覺得很意外,甚至有點不能理解,但是隻是不是鳳羽當上皇帝,那麽她對於誰當皇帝,倒也沒那麽大的意見。

看到鳳羽被圍在手持長矛的侍衛中,她甚至覺得,自己大仇已經得報。

但是慕風這時候出來,是想要做什麽呢?

鳳羽發現慕風的目光看著段櫻離,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緊,語氣卻還是一如繼往的鎮定,“慕風,你要明白,這可能是你能獲得最大籌碼的時候。你不是東夏少主嗎?你若是想光複東夏,或者是想把原本屬於你的東西拿回來,現在就是你可以開口的時候。若是你今日幫我解困,他日,我必定會幫忙對付那些竊國者。”

對於東夏來說,如今大曆的赫連氏,的確就是竊國者。

慕風點點頭,笑道:“果然你們是父子,開出的條件都是一樣的誘人。”

鳳羽臉色微變,若是明帝也開出這樣的條件,那麽,慕風既然沒有與明帝合作,又為什麽與他鳳羽合作呢?

鳳羽道:“我認為,這已經是我能答應的最大條件,若你還有更過分的,恐怕我……”

他話尚未說完,慕風已經驀然指向段櫻離。

“我要她!”

段櫻離微微一怔,一抹憤怒從眼眸中滑過。

鳳羽道:“不可能。”

“那對不起了,我走了。”

慕風站起來就走,眼見著他就要回到侍衛中,他這一去,再回頭的機會很微小,鳳羽的手指節握得發白,終是道:“或許我們有別的辦法。”

但是慕風的腳步沒有停下來,還是繼續往前走著。

鳳羽看了眼段櫻離,發現段櫻離也正在盯著他。段櫻離不相信他是情聖,上世他都可以背叛那麽多的山盟海誓,這次再背棄一次又如何?況且這世的她,可沒有讓他許下那些可笑的諾言。

鳳羽隻覺得自己的心,正在冰裂開,有刹那間劇烈的痛,但也隻是刹那間。

很快他就把目光轉了過去,眸中的漠然,好像他根本就不認識段櫻離。

“我同意了!”

慕風的腳步忽然頓住,又悠哉遊哉地走了出來,發現段櫻離並沒有說什麽,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嘲諷的笑容。現在她已經成了這兩個男人可以做交易的籌碼,籌碼或許很值錢,或許誰都想要,但是籌碼應該是死物,應該不會說話。所以她也就沉默著,老老實實地做一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