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她,灰飛煙滅
原來酸麻穴已經自動失效了,現在她能活動,也終於能叫出聲來,立刻就喚救命。那人的腳步微微一頓,停在了唐心苑的跟前,唐心苑感覺到莫名的恐懼,忙道:“櫻離,櫻離你在不在?”
段櫻離應了聲,“心苑,我在這裏。”
唐心苑忙道:“櫻離,救我!”
段櫻離的酸麻穴也已經解了,不過她並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掙紮,而是在努力地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抓自己的人到底是誰?直覺告訴她,最有可能的人,是三殿下鳳羽,然而,她剛才聽到那人說話的聲音,並不是鳳羽的聲音。
不過唐心苑向來是不得罪人的,她想了想道:“你抓了我們,必定是知道我們是誰,不過冤有頭,債有主,還請放過無辜的人。”
“你覺得你是無辜的嗎?”那人繼續道:“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段櫻離聽著這聲音,忽然知道他是誰了。
隻答道:“想必在閣下的心目中,我不但不是無辜的人,甚至還罪大惡極,既然如此,你先放過唐小姐,她是被我牽累的人,況且你不該傷她,她始終是那個對你最沒惡意的人。”
那人頓了一頓,似乎是在猶豫。
段櫻離這時候向唐心苑道:“唐小姐,你莫要害怕,想想你最愛的那個人,他雖然已經死去了,但他的靈魂還是會保護你。想想他英武的模樣,這世上邪門外道又豈是他的對手?想想你愛的那個他,如果見此情景,會不會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救你,念著他的名字,你自然能夠安心。”
唐心苑也的確是害怕,她從未有一刻,像此刻這樣的害怕,黑暗中,未知的惡意,還有那時走時頓的腳步聲,都讓她很崩潰。
“……是的,段逸會救我,他會保護我……鈐”
唐心苑瑟瑟發抖,喃喃地念著……
果然,段櫻離感覺到那腳步聲,忽然停了下來,好半晌都沒有動彈,似乎正在傾聽唐心苑的低喃。
半晌,段櫻離聽到唐心苑啊地低呼了聲,就沒有聲息了。
她的心不由自主微微一沉,“段逸,你將她怎樣了?”
“她的確是無辜的,我不過是將她打昏了,我會送她回家。”
“真的嗎?你要知道,她向來喜歡的都是你,當初聽到你的死迅,她也是傷心了一段日子的。不過你總是在邊關,總是不回來……她做為女子,不能等,因此有時候,會覺得把自已托付給一個靠得住的人,實是無奈之選,況且她其實一直,一直還在等你……”
“你放心,我是真的將她送回家,我不會殺她的。”
段逸說走就走,果然房間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段櫻離試試動手腳,將隨身帶著的匕首取出來,費了好一會兒的時間將麻袋割出一個小口子,隻見到一麵牆,似乎並沒有人。她將那口子拉扯大些,人便從麻袋裏滾了出來,她沒有感到輕鬆,也沒有開心,隻是馬上掃視四周,果然看到一個打扮成道士模樣的中年男人,正閉目坐闡,手中還拿著隻拂塵……
他一動不動,段櫻離卻知道,他肯定不是睡著了,段逸能夠將她放心地留在這裏,必是覺得此人能夠看得住她。
她沒有打擾此人坐闡,也沒有生出逃跑之心,而是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打量。
這房屋子裏沒有任何的家具,隻是青色的牆壁使房間顯得格外安靜深沉,房子的四角具點著蠟燭,除了那人坐闡用的蒲團,再沒有任何的東西。隻是從地的中心開始,有一個很奇怪的圖,一個大大的圓裏,一個奇怪的五角圖,而將她裝來這裏的麻袋,便是在五角的中心……
乍一看,這圖與書中記載的天竺國星盤有類似之處,但又不完全一樣,她盯著那圖看了好一會兒,沒看出什麽門道來。便幹脆也坐了下來,就坐在道士的對麵,盯著他的麵容看了半晌,確定自己前世的記憶裏並無此一人。
她想不透這道士是幹什麽的,段逸將她抓到這裏來,是想要殺她嗎?她越想越覺得,此事奇怪,便緩步走到道士的身後去,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背就暴露在她的麵前,她拿起手中的匕首,幾乎沒有什麽猶豫,狠狠地向道士的背心刺去。
然而那道士卻在刹那間,座下的蒲團轉了一大圈,使他的身體與段櫻離麵對麵,並且他的拂塵同時揮出,段櫻離便覺得手上一陣刺痛,就好像無數的刀片割到了皮肉般,手中的匕首被拂塵卷到別處去,掉落在地上。
那道士已經睜開了眼下,目光如炬,“果然是個狠毒無比的女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也下得了手!”
段櫻離知道他的拂塵厲害,很快就退了開來,站在他的拂塵夠不到的地方。
“你是段逸的人,段逸一直想將我置於死地,我要走,必要先殺了你才能走得掉。道士,你是何來路,為何要幫著段逸傷害無辜之人!?”
“我是貫休真人。至於我來自於哪裏,我隻能告訴你,我知道施主為什麽還活著,知道你為什麽如此怨憤……隻是勸施主一句,該放手請放手,很多事是命裏安排,施主逆天而行,必要害得許多人不得善終,而最後,最深受其害的,正是施主本人。”
段櫻離愣了下,實在沒有想到,這個貫休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腦海裏一直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最後卻隻是在想,這貫休難道亦是再世重生之人?
“貫休,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貫休嗬嗬一笑,那我更直白地告訴施主,“老道是應興平皇帝之托,來此撥亂反正。”
段櫻離隻覺身體被雷擊了下似的僵硬,連思緒都幾乎停止了。“興平”是上世鳳羽登基後所用的號,而她是死於興平八年。
她是再世重生之人,現在的鳳羽,尚且沒有登上皇位,可是這臭道士居然說自己是興平皇帝派來的人!好笑啊好笑……
“道士,你在騙人了吧?現今隻有明帝,沒有聽說過興平皇帝,有我有限的記憶中,南詔前幾任皇帝似乎也沒有用此號,不知您所說的興平帝到底是何許人也。”段櫻離心裏亂極了,但是還是強自鎮定,繼續問道。
“丫頭,在貫休麵前,不須演戲。”
“噗——”段櫻離笑了起來,內心裏的莫名恐懼使她反而露出小女孩般的天真笑容,“老道你不要嚇我了好不好?”
她邊說著,已經邊往門口退去。
既然是殺不了他,隻能拚死一逃。
然而貫休已經識破她的意圖,隻見拂塵一揚,門就緊緊地關閉住,貫休的臉上帶著種很冷的笑意,而段櫻離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到了星盤的中心,接著便見那道士的嘴唇迅速地嗑碰著,嗡嗡嗡地念叨著什麽,那聲音很模糊,卻又如尖銳的針,一下下地刺激著她的耳膜,她隻覺得耳朵痛,頭也痛,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捂住耳朵。
貫休的嘴巴還是沒有停住,她隻覺得力氣和靈魂,似乎正被某種力量狠狠地抽離,頭腦一陣一陣的空白,她甚至聞到一種幽深清冷的味道……
那是她熟悉的,整整聞了八年的味道。
她終於聽清貫休在說什麽了,“……這是一場夢,段櫻離,快點醒來吧,從你的夢中醒來,讓一切都恢複正常吧。段櫻離,醒來,醒來,你已經是死去的人,便去吧,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段櫻離極度恐懼,她不能讓一切恢複原來的樣子。
大聲地喊道:“不!不!這不是夢!我沒有死!我沒有死!我還活著!臭道士,停止!快點停止!”
她又聽不清道士在說什麽了,隻覺得耳膜更痛,頭也更痛……
然而她內心裏,腦海裏,隻有一個堅定的信息,那就是,她不要死!一定要活著!
這個信息,使她那似乎要被抽離的靈魂,又回到她的體內,她不斷地掙紮,向獅子般向道士吼道:“貫休!修道之人害人性命!你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貫休!我出現在這裏定是天道使然,存在即是合理,你這樣強行阻止,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貫休,你會遭遇到佛祖的懲罰的!”
她如一條將死的蛇,在星盤圖中滾來滾去,盡力而為地保持著思路的清晰,有一些畫麵從她的眼前閃過……
“貫休,自從皇後死後,陰魂不散,今日便著你處理此事,還皇宮一個平靜。”
貫休凝重拜下去,“是,貫休明白。”
“貫休,如果實在不行,便再殺她一次,朕要她,灰飛煙滅。”
聲音那樣的冰冷無情,那樣的熟悉,又那樣的陌生……她看到他穿著明皇色的龍袍,整個人像是雕刻出來般的完美。他轉過身去,背對著貫休,冷絕的模樣。
段櫻離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口中的疼痛與腥甜使她驀然又清醒了些,思緒從剛才的畫麵中抽離出來,她像地獄裏來的修羅,惡狠狠地盯著貫休,“你休想得逞,我是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貫休道:“女施主,你早已經死了,此情此景,不過是你一執念耳!速速歸去原來的位置!否則本道令你灰飛煙滅!”
“臭道士,你會遭到天譴的!”
……段櫻離漸漸地說不出話來,腦海裏總是出現他的話,“朕要她,灰飛煙滅”!
鳳羽啊鳳羽,原來是你派人追到這世,定是要殺了我才甘休嗎?可惜,我不會讓你得逞,一定不會……
貫休的額上,也漸漸地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女施主,執念為人生大苦,你何必如此呢?放下執念,萬事皆休……”
就在這時,便聽到一個清朗冰冷的聲音傳來,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嘲諷,“死道士,休什麽休!活得不耐煩了!”
段櫻離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誰來了。
她苦苦一笑,自己每次這麽狼狽的時候,都是隻有他來呢,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壞?
貫休並不接話,反而拂塵飛舞,更念得起勁兒了。
段櫻離隻覺得頭腦裏被***了一隻小孩的手,將她的腦子都攪得一團糊,眼前漸漸地模糊,靈魂似乎真的被抽離了,手腳無力,眼前發黑……
一陣笛音,如同來自於天際的清音,衝破重重阻隔,像毒藥一樣,滲入到房間的每寸空氣裏,段櫻離耳邊那道士所念的梵音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優美的曲子,仿佛是遙遠的地方,正有個姑娘在跳舞,燦爛的笑容,曼妙的身材,和一片清山綠水。
腦子裏的小手就這樣沒了,心頭刺的尖針也沒了,有的隻是滿身的舒適,她抹抹額上的汗珠,緩緩地坐了起來。
就見貫休臉色鐵青,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
段櫻離冷笑,她知道此刻她什麽都不用怕了,慕風就在外麵。轉眸間,已經從牆角找到之前被打得飛掉的匕首,緩緩走過去,將匕首撿起來,刀鋒在燭光中閃著寒意,她一步步地走到貫休的麵前,發現他因為自己的陣法被破,已然傷了內腑,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血,根本爬不起來。
她做勢便將匕首狠狠地向他刺下,就在這時候,一個黑影從窗口飛身出來,便要將貫休扯到旁邊去。萬沒有想到,段櫻離的匕首並不是真的要刺貫休,在黑影飛身進來的那一刻,她已經將匕首對準了那黑影,這下冷不防的,倒好像黑影自動撞上匕首。
噗——地一聲,匕首狠狠刺入那人的身體,那人終是停在了段櫻離的麵前,震驚地看著自己身體上的匕首,還有段櫻離臉上,淡淡的笑容。
“哥哥,你上當了,記得小時候,你便常常上我的當,到現在還是如此呢。”
“你——”
“這臭道士也沒有什麽本事呢,你瞧,他什麽也做不了,還在吐血,看起來就快要吐死了。哥哥你為什麽要相信這樣的人呢?哥哥,你要殺我,我也要殺你,我們扯平了。”
這話說完,她已經沒心沒肺地,緩緩將匕首從他的身體內拔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匕首插到要害之處,人未必會死,但若拔出來,人必死無疑……段逸一把拍向她的心口。就在這時候,另外一個人影進入房中,人未到笛子已經扔出,將段逸的手打向一邊,同時人已經到了段櫻離的身邊,一條手臂已經搭在了她的腰間,微微用力,二人就退到了安全地帶。
隨著人影的到來,段櫻離鼻端充盈一種草木清香,馬上確定到來者是誰。然而她還是有點後怕,她太害怕那個道士和段逸了!
感覺到她的身體還在發抖,全沒有剛才刺人時那種穩定,慕風的心微微抽痛,摟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些,“別怕,有我在。”
段櫻離道:“慕風,帶我走,我不要留在這裏,永遠也不想再見他們!”
“好,我們馬上走。”
慕風看了眼已經重傷倒地的段逸,還有那個不在繼續吐血的道士,外麵段逸的人也都已經湧到了門口,慕風帶起段櫻離,二人就出了房間。
慕風將她帶到慕府的房子裏,段櫻離身上出了滿身的汗,非常不舒服,道:“我想洗個澡。”
慕風將她帶到假山裏的溫泉池前,“你放心,慕府已經被封了,外麵有官兵把守,卻沒人能想到我還敢回來,所以很安全。”
“慕風,謝謝你。”
“對不起,我總是不能及時來到你的身邊。”
段櫻離搖搖頭,“是我自己的錯,跟你無關。”慕風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將她的發絲從額前順到耳後,“快去吧,天亮之前送你回到段府。”
“好。”
慕風守在洞口,好在裏麵除了溫泉池,石桌石椅什麽的都很齊全,他坐在石椅上,微微地仰起下巴,透過洞口的一角空白,看著天上的星辰。今日他本來是去段府找段櫻離的,但是進屋後卻發現她不在,正在疑惑著,聽到玉銘向銀環說,三小姐出門去了,身邊卻沒有帶著任何人。
他便像風一樣出了段府,到處尋找段櫻離……想到剛才的情景,若不是有人及時通知他,段櫻離被抓到了那個房間,使他能夠及時趕到,現在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結果呢。他修長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下巴緊崩,滿目的星辰,也似乎都在閃爍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