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思齊醒過來時,入眼是明黃色的帳簾,頭還有些暈,這裏是乾清宮,可是自己昨晚明明是在小南的房裏。小南?鳳思齊猛地睜大眼,思緒一點點地清晰起來,記憶定格在她甜美的一吻。
“出來!”鳳思齊隨手披了一件長袍坐到床邊,一名紫衛已經跪在地上。“她人呢?”
紫衛低頭答:“回主子,昨夜您進屋後屬下一直守在窗外,後來突然有人來襲和屬下糾纏了好一會,屬下脫身後發現屋裏已經沒人了,主子卻已在乾清宮裏休息了。”
果然,昨夜她故意用迷藥弄暈自己,然後支開紫衛,又逃走了。小南,為什麽,你總是不肯留在我身邊呢?鳳思齊心裏悲涼,“楚易行呢?”
“今天又大臣送楚遼使者歸國,屬下查探過馬車,僅有王爺王妃和一行隨從,未見蘇南姑娘。”
這個答案在他意料之中,鳳思齊苦笑,她計劃好了,就不會隨他們會楚遼,讓自己這麽輕易的找到。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她還是會再逃走的,她可以走第一次,就能走第二次,第三次。
小南,是因為自由嗎?你說過你想要的是自由,我可以給你,我想要的是你,你願意給我嗎?三年,整整三年,鳳思齊想起她離開的日子,他渾渾噩噩地過著,世界上好像再沒有什麽值得自己珍惜的。她一回來,連榮祿都看出自己每天喜笑顏開。自古帝王有愛美人有愛江山的,以前他從沒想過有人會改變自己什麽,可是現在他才明白,如果美人是自己非要不可的,傻子才會想要江山呢。好吧,小南,我不會放你走,我說過。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江山,我怎能放你走呢?
鳳思齊抬了抬手,開口道:“去把賢王找來。”
“皇兄……”
“皇上……”
鳳錦年和沈齊雲一塊出現,鳳思齊眼神瞟過二人,冷冷地道:“說吧,什麽事?”這兩人一塊出現,自然是有事要奏。
“皇上應該知道紫兒,就是楚遼的王妃已經走了吧。”沈齊雲對鳳思齊的冷淡不以為意,幽幽地開口到。
“那又如何?”鳳思齊挑眉看著他。
“老臣隻是聽說這個紫兒送了皇後一份大禮,就把以前為皇上準備的一點東西帶來了,想來皇上此刻應該很有興趣看看吧。”沈齊雲把東西呈了上來,楚易行就這麽走了倒是出乎他們意料,不過他們原料絳梅會對蘇南動手,派出人馬就等著讓她原形畢露,結果竟是絳梅栽了跟頭,不過也罷,現在一鬧,鳳思齊或多或少會相信了吧。
鳳思齊看沈齊雲若有所思,頷首讓太監把東西接過,道:“你先下去,我有話對錦年說。”
屋裏隻剩下兩人,鳳思齊看著這個弟弟,其實這些年來他的才華穩健他都看在眼裏,對他依賴也很多,雖然虧待了他,可是也正因如此,做這個決定,自己才安心吧。
“這些是我整理過的大辰最機密的東西,不清楚的都寫下了,你認真看看吧。”
“皇……皇兄,這是為何?”鳳錦年驚訝的抬頭,對上鳳思齊不容置疑的眼神。
“照我說的做,還有,錦年,希望你記得,愛這錦繡山河。”
坤寧宮裏乒乒乓乓地響聲從屋裏傳來,“皇後娘娘息怒……”宮人們哀求的聲音夾雜在此起彼伏的瓷器摔落聲裏。
鳳思齊皺了皺眉,還是跨步走了進去。
絳梅正把手裏的茶壺用力地砸向門邊,“啪”地在鳳思齊腳邊碎開。
“皇……皇上……”絳梅驚訝地愣住,連忙起身過來。
鳳思齊無所謂地走過去坐下,一臉倦色,目光看向絳梅,依舊是那張清秀出塵的臉,可是卻如此陌生。
“皇上過來怎麽不說一聲,讓絳兒一點準備都沒有。”絳梅坐到鳳思齊身邊,語氣嬌嗔著道。
“你的腿如何?”鳳思齊冷冷的聲音,聽不出有關心的味道。
絳梅愣了愣,隨即含淚欲泣,楚楚可憐地道:“皇上,我……”鳳思齊沒聽她說就開口打斷了,“太醫說隻是不能長走吧?可惜了。”可惜了,小南終究太心軟了,就算讓絳梅永遠不能走了,也不足為過吧,想到下午看沈齊雲上給自己的東西,他恨不能親手掐死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
絳梅聽他的話冷得讓人打顫,不明他的用意,一時不敢開頭,但是被悲兒救回時,鳳思齊竟然說是她摔傷就了了此事,絳梅心裏忿忿不平,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小南說封她做皇後……”鳳思齊看向遠處,眼神迷茫。
“什麽!”絳梅驚呼出來。鳳思齊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道:“可是,小南不願意,她走了……絳兒,你知道我為什麽愛她嗎?因為她的世界是純粹的,快樂,簡單,自由,這些就是她追求的,可是你呢?高高在上的地位,權力,金錢,甚至後人的瞻仰,這些東西真的有意思嗎?帝王都自稱寡人,太後也自稱哀家,鰥寡孤獨,高椅哀歎,又有什麽快樂可言。我交代過錦年了,當初魷魚絲的救命之恩,算是我對你最後的一點感情吧。”
鳳思齊獨自說完,緩步走了出去,在門口頓住,看了眼呆坐在地上的絳梅,開口道:“其實,當初的魷魚,一直是我吃的最好吃的東西呢。”
大辰元和三十四年,皇帝突然昭告天下讓位賢王,新皇登基改元太平,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一派祥和之景。皇位更迭,朝堂依舊穩固如初,國公沈齊雲竭力輔助新皇,楚遼也派使來賀,與大辰結為友邦,互通貿易,可謂繁榮昌盛,太平盛世。
皇帝突然禪位的原因市井間流傳不一,眾說紛紜,成了百姓茶餘飯後最大的閑話。
京都不遠處的一家小酒肆裏,就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最新的話題。
“誒呦,你們是不知道呢,我家兄弟在京都當兵,守過皇城呢,我家兄弟說看過皇上半夜在城樓仰望,那叫一個天人之姿,必然是成仙得道所以才把皇位讓給自己弟弟呢!”一個大漢喝了口酒,樂嗬嗬地跟酒肆裏的眾人八卦。
“切,大李頭,你家兄弟一個小兵怎麽可能見到皇上呢。”一旁立馬有人插話,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過換做是我,我也不當那皇帝,讓兄弟當,自個兒享清福,縱情山水,比整天坐在那金鑾殿裏快活不知多少倍呢!”另一個大漢把酒壺一扔,向後一倒,似乎就要在這兒美美睡上一覺。
“嗬,你說我要是告訴大家皇上退位是為了找媳婦去,會不會驚掉他們的大牙?”一位錦衣公子笑著低聲向同桌一人道。
桌上另一人一身黑衣,卻仍舊擋不住與眾不同的霸氣,那人聞言隻是輕聲一笑,把手中一錠銀子扔到桌上,“走了。”
兩人並肩出了酒肆,牽著馬匹走向城門外。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行了,就到這吧。”男子笑著開口,側身上馬。
另一人抬頭仰視著他,馬上的人俊眉桃眼,笑得春風得意,所謂風流倜儻就是這樣吧。
“珍重。”錦衣公子溫雅地抱拳,“下次回來,我可是備好禦膳替你接風。”
馬上人一臉譏諷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小酒肆才喝得出真味呢。走了。”
說吧馬鞭一揚,翻起滾滾塵土,消失在斜陽餘輝之中。
“皇兄,你一定會找到她的。”錦衣公子笑著看著遠去的一人一騎,低聲道。
橘紅色的柔光鋪撒開來,暖洋洋地鍍在這片城池上,夕陽正好,清風徐徐,遠處隱約地吆喝聲是小販回家時愉悅的調子,也許暖炕上賢惠的小媳婦已經準備好飯菜等著歸人,溫暖遲緩的美好和這柔光萬丈的晚霞一起融入天際,收束在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