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寢宮裏,宮女太監跪了一屋子,晚宴回來後太後就大發雷霆,弄得一幹宮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沈齊雲呢?他怎麽還不來?”太後一掌重重地砸在雕花紫檀桌上,發出沉悶地一聲響。

“太後娘娘,保重鳳體啊,沈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您稍安勿躁。”小太監嚇得跪在地上直磕頭,顫顫巍巍地答道。

“太後娘娘。”沈齊雲邁步進來,使了個眼色讓小太監退下。

“你,見到她了?”

“是。”

太後像突然間被吸去了力量,癱坐到軟榻上,“不可能,不可能的……姐姐已經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不可能的。”這個天下雍容至極的女人,無助地喃喃著。

“當年,我確實親眼看著她斷氣,親手葬了她和先帝。”沈齊雲心有不忍,但顧忌到彼此身份,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

“其實,我跟你說過那個轉世傳說的。”沈齊雲輕歎一聲,“如今皇上和先帝一模一樣,今天出現的那個紫兒,難道還能有別的解釋?”

“好,就算她真是紫蝶轉世,那又怎樣?她可是楚遼王妃,如果她再和齊兒相戀,那麽後果呢?!你有沒有考慮過大辰的未來,齊兒的未來?”太後氣得怒吼起來。

“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會查清楚。”

“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如果這是楚遼的陰謀,那我會不惜代價阻止他們。無論,她長成什麽樣子。”太後長長的金甲套滑過桌麵,留下一道長痕。

“我明白。”

同一個寂靜的夜,難以入睡的卻不止太後寢宮的二位。

“情況如何?”梅花樹下一個身影裹在黑色鬥篷裏,冷冷地開口詢問。

“主子,那個新王妃查不到什麽來曆,聽說是王爺收養在府上的,不知怎麽就娶了她。”

“嗯,暫且不用管她。上次我吩咐的事辦的如何?”

“主……主子恕罪,屬下派出的人手被不明勢力重創,死傷慘重,部分手下還生死未卜。”黑衣人小心地回答,額頭上全是冷汗。

“什麽?!”鬥篷裏的人驚訝道,最近這一年,似乎有人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勢力,每次行動不論大小,總有一股不明勢力在暗中牽製自己,幾十年辛辛苦苦培養出的人手,被不斷消解,而朝堂之上,那些老家夥似乎也畏懼著什麽,自己的勢力很難滲透進去。

“可惡!想我好不容易做了這大辰皇後,倒還較此前更受製於人了!”

“主子息怒,屬下已經著手調查是何人敢和主子作對,必定會給主子一個交代。”

“嗯,你先下去。”

黑衣人閃身沒入黑夜裏很快就沒了蹤跡。梅花樹下的人緩步走了出來,月色朦朧下隱約可見她頭上的鳳釵金光閃閃,正是大辰如今的皇後絳梅。

絳梅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眼那虯枝盤錯的梅樹,自從她入主東宮,這顆梅也再沒派人照

料過。“難道,會是鳳思齊?”絳梅心裏突然有了這麽個疑惑,可是隨即又搖頭否定了。他如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朝權外放,應該不是裝的。那麽,有人已經盯上自己了。登上後位比她想的容易,可是想控製朝堂,卻總有人和自己作對,隱藏在黑暗裏的,到底會是誰呢?

帶著雜亂的思緒,絳梅煩悶地朝寢宮走去。

蘇南和楚易行回到別苑已是深夜,小甘急得在屋裏團團轉。

一看見他們進來就抓住蘇南的胳膊忙問:“你們終於回來了,情況怎麽樣?”

“還好,簡單的設宴,隻是還得再找機會,不必急於一時。”楚易行拉過小甘,讓她稍安勿躁。

“阿南……”小甘看蘇南臉色不好,有些擔心。

“誒,乖,你讓她自己靜靜吧。”楚易行拉住又想往前跑的小甘,頗為無奈地哄她。

也對哦,老情人見麵,終究不會好受,小甘見她神色黯淡,隻好閉嘴看著她回房了。

蘇南躺在床上,雙眼愣愣地盯著天花板,渾身顫抖得厲害。她想過無數種和他再見的方式,場景,也設想過自己要怎麽風輕雲淡地說“嗨,好久不見,再會”然後瀟灑地離開。可是,在看見他那冰冷的表情和生氣全無的雙眸時,自己的心還是疼得厲害。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曾經那個放dang不羈瀟灑寫意的公子哥和如今這潭枯井完全找不到重合的地方,在蘇南的記憶裏,他的臉很妖媚,一笑勾魂一點都不假,邪氣地無賴樣總是讓人又愛又恨。可是……

“蘇南,你回來是報仇的,不可以,不可以再被感情牽跘了。”蘇南躺在床上,窗外冷風透過門縫吹進來,凍得她一哆嗦,腦子也清醒了些,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揮去腦裏那張英俊的臉,開始回憶今天的其他細節。

“皇上,已經四更天了,您還不休息麽?”榮祿剪去竹芯,把燈火挑得更亮了一點。

“你先下去吧。”鳳思齊把手裏的卷牘往前一推,又手揉著太陽穴。很久沒有酣睡一覺了,可是一閉眼,心裏就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失落了。

“去把賢王找來。”榮祿剛退到門邊就聽見皇上低聲吩咐。

“是。”

賢王鳳錦年趕到的時候,鳳思齊正昂首仰視著大辰的地圖。

“皇兄。”

“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鳳思齊沒有回頭,伸手指著大辰的遼闊問向鳳錦年:“你喜歡這江山麽?”

鳳錦年大半夜被召進宮本來還疑惑不解,突然被這麽一問,愣了愣回答道:“先祖留下的大好山河,身為大辰的子民自然人人愛它,但臣弟一心隻為輔佐皇兄開創偉業,絕無非分之想啊。”雖然不知道鳳思齊是不是試探自己,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表明立場。

“嗯,我知道。”鳳思齊的回答令他又是一驚,他沒有用“朕”,而是簡單地自稱“我”,沒有帝王的架子,就像兒時兄弟般談笑。

“錦年,其實我一直都不是個稱職的皇帝……”

“皇兄何必自謙。”鳳錦年一開口就被他止住,聽他繼續說道:“一個好的皇帝,應該愛這錦繡江山,享受君臨天下的快意,但我總覺得自己被折去了羽翼,不過是禁錮在這高牆裏。”

他的聲音很深沉,鳳錦年看著自己最敬愛的皇兄,心裏泛起一股憂愁,莫名地替他哀傷。

“錦年,你去吧。我很慶幸有你這個兄弟,謝謝你。”謝謝你,愛著風景如畫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