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嚴晨瞥見屏風映照出來的姿態,動作輕柔,儀態優美。
這和上一世見到的許流光,判若兩人。
如果許流光真的重生了,恐怕也不會變成這般模樣。
摒棄了重生的想法,墨嚴晨在一次清了清嗓子。
“為何要小心那些災民?”
“三皇子恐怕是沒有去莊子上探訪過吧,記得有一年水患嚴重,莊子上的莊家都淹了,雖然也有成活,卻很稀少,當時能維持的糧食遠遠不足莊子上那麽多人,即便衙門的人會施粥,也於事無補,因為救急不是救濟,衙門也不過是做做表麵功夫,第一天的粥很粘稠,第二天就變得很稀少,等到第三天就隻剩下米湯了。”
墨嚴晨聽著,這是許流光的親身經曆。
恐怕隻有這樣的經曆才會辨別出這場災難會發展成什麽樣子,究竟要如何應對。
所以,之前許流光對於藥材的儲備,以及給他的意見建議,都是因為之前的這些悲慘遭遇嗎?
在遇到他之前,她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衙門的人不是沒有賑災的銀兩,而是將這些銀兩一分為二,一半藏起來,一半購買物資,試問,如果能購買所有災民的銀兩被削減了一半,那麽剩下的災民要如何呢?”
“會暴亂,會衝擊衙門的人,會打傷前來施粥的千金小姐和少爺,這就是為何要三皇子避其鋒芒的緣故。”
墨嚴晨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瞥見許流光已經起身,披上了外衣。
“那麽你們那個時候有飯吃嗎?”
“當然沒有,我餓了五天,一天喝兩碗米湯,就這樣吊著,最後大水退去,莊子上的人抓了魚回來,我們填飽肚子才有力氣重建家園。”
墨嚴晨不知道許流光在回到京城之前還經曆了這麽一段。
他心裏極其不是滋味,難怪上一世見到許流光的時候她總是吃很多東西,行為大大咧咧,卻也小心翼翼,生怕別人會將她的飯碗或者是喜歡的人搶走一樣。
墨嚴晨在抬眼,看著許流光一身白衣,身上的墨發滴著水滴。
潔白的小臉不施粉黛卻有著不問世事的脫俗之感。
青蔥的手臂無意間露在外麵,見了水的傷痕越發的紅。
墨嚴晨直接將手巾接了過來,“你身上有傷,我給你擦頭發。”
許流光退後一步,“三皇子,男女授受不親。”
“隻是擦頭發而已。”
許流光還沒等拒絕,墨嚴晨已經主動將許流光的頭發捋到了後背,隨即用手巾擦拭起來。
他小心翼翼,生怕因為一根發絲弄疼了許流光。
但老實擦頭發沒兩分鍾,墨嚴晨這張嘴還是不消停的開始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要不是喜歡我,怎麽會替我著想,還讓我幫你擦頭發。”
許流光:……
替他著想隻是想要還個人情,至於擦頭發……他自己強烈要求的好不好!
當然,喜歡,的確是喜歡,但那是上一世的未解之謎了。
“三皇子可以不按照我說的去做,也同樣無需在這裏擦頭發。”
“別,我就是說說,好奇。”
“對了,明日去賑災,你會去嗎?”
許流光想了想,“我會去,但要先拿到銀兩和物品,畢竟這都是我在許家應得的。”
“嗯,我也會派兩個人過來盯著,以免你不在的時候這府內哪個不長眼的人過來搶東西。”
許流光嘴角一抽,也沒啥之前的物件,能搶什麽。
在說,所謂的物品無外乎是被褥,還有一些飯菜而已。
能保證櫻桃和百合的用度即可,畢竟賑災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
“明日我會隨著許家的馬車一同前往。”
“到時你我裝作不認識即可。”
墨嚴晨說完這話,心都在滴血。
但沒招,要是兩個人款款而談,被人誤會是早有圖謀,那麽墨子成和許如煙肯定會借機倒打一耙,到時候他們的布局就付之東流了。
畢竟賑災前去的人非富即貴,無非都是想要在皇上麵前露個臉,女子自然是要在王公子弟麵前刷個存在感,沒準一不小心這潑天的富貴就砸中自己的腦袋呢。
“三皇子不必擔心,民女有分寸。”
“藥材運過去也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可是墨子成賑災帶去的藥材見效需要五到七日,屆時我再拿出藥材,是不是晚了?”
“不晚,隻要證明他的藥材無效,屆時三皇子就即可匯報皇上,並且說明甘願拿出府內所有的藥材進行賑災即可。”
墨子成不是要搶風頭逞英雄嗎?好啊,這一世就要將他的風頭壓得死死的。
許流光深吸一口氣,“隻是,勞煩三皇子賑災之後並不要急著離開,因為還會有餘災,救濟百姓也非五七日就能解決的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
“雖然這話有點唐突,三皇子是千金之軀,不應……”
“無妨,在邊境那麽艱苦的條件下也沒有難倒我,隻是麵對一些災民又如何。”
許流光回想著上一世的慘樣,“可是災民並不是士兵,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們凶狠起來,一點都不比戰場的士兵差,也就意味著,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火。”
墨嚴晨點點頭,手中的毛巾抽離,放置在一側。
他看著背對自己的許流光,真想在此刻將人攬在懷中,融入骨髓,一刻也不分離。
隻是,他們之間還沒有產生情愫。
既然老天讓他重活一世,那就趁著許流光還在厭煩墨子成的時候,他何不趁虛而入,撬走這份感情呢。
幸福都是要自己爭取的,等是等不來的。
“想不到許小姐的思緒如此的深遠,可見之前的災禍一定給許小姐帶來不可磨滅的印象。”
許流光轉過身,她眼中閃著淚光。
如果,那個時候她餓死了,是不是就不會遇見墨嚴晨,也同樣不會履行婚約,遭受許如煙的蠱惑以及墨子成的利用,最終讓她和墨嚴晨雙雙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
如果,她那個時候重生,第一個遇見的是墨嚴晨,該多好。
哐當。
院門被撞開。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走進來,身上還帶著酒氣。
墨嚴晨急忙藏在屏障後,吹滅了裏側的拉住,瞬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閨房之中。
許流光冷眼看著院子中橫衝直撞的人,將房門打開。
“來者何人?”
“大小姐,我這不是來給您送禮了嗎?”
“送禮?肖管家,這深更半夜,你怕不是走錯門了吧?”
肖亮不懷好意的笑著,“這不都是您暗示的嗎,隻要給您伺候好了,什麽好處沒有啊。”
許流光心意了然,原來這廝還真是會倒打一耙。
將他自身的汙穢想法竟然說成是許流光的暗示,他就差明著要將男女之事搬上台麵說了。
不,他之前就說了,還是在許流光被家法處置的時候。
看來櫻桃和百合說的粗活,不僅僅是肖亮和寒玉這檔子醜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