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二)

一片落葉應聲落地,結束了它短暫的一生,人的生命卻大多比那一片葉子要長得多。

歲月飄移,伊藤碧墨綠的瞳仁裏多了時光的沉澱,越發得深沉如墨,綠色相對得就褪去了不少。

這雙眼睛、這雙最開始引起了大蛇丸注意的那似乎永遠都同年齡不符的碧綠瞳仁,在經曆了時間的滌蕩後,如今更加得平靜無波,仿佛能掩蓋住主人全部的情緒。

“從很久之前我就有個疑問,你像是對我和水門十分在意的樣子。”少女道,“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縱然有讀心術在,伊藤碧尋常並不會使用,因為她認為,過分地依賴於自己那超人的能力,會逐漸衰退了自己的智商。何況讀心術能夠“看見”的隻是他人淺層的意識,如大蛇丸心底的沉思,卻還要伊藤碧自己根據“所見”加以分析,最終得出的,隻怕未必會是精確的答案。

為什麽嗎?五秒鍾的沉默。

“看來水門是沒有跟你在一起啊。”

心髒驟然一縮,那一刻,毫無預兆地伊藤碧便覺著那對金瞳之中的光懾人得寒磣。

“你還是跟從前一個樣。”喑啞的聲音語氣突然由調侃轉為深沉,繼續道,“奇跡看來是不會接二連三發生的呐。但你的眼睛,還是同從前一樣,就算父母雙亡、水門離開——經曆了那麽多的你眼睛裏居然還是向從前一樣清澈……毫無雜質,在這個遍地血腥的忍者世界。”

眼睫眨了一下,靜靜地繼續聽。

“所以那個時候我才會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你、你和水門的身上。”

天色在快速地放明,大蛇丸仰頭,望向天邊漸出的日頭,目光伴著神思悠然飄遠。

別說殘酷的魔頭就一定不會有溫柔心思;別說隻剩了失望和懷疑其它一切的心就不會再起波瀾,想要去改變、試著去嚐試!

但若要尋那原因,告訴你,很多的時候,一個念頭就隻是一瞬的衝動,沒有特別可循的因在。

大蛇丸也說不清為什麽就選擇相信了,在望見那碧綠瞳仁之中的堅定、清清淺淺,仿佛這世間一切都無法壓垮的笑——望見那澄碧、清藍對視時的溫暖的時候,他久久沉寂的心忽然就火熱了起來,一片陰霾的頭頂處突然就透入了光。

那小小的身影,仿佛滿載了希望,跳到他的眼前。他在還剛剛為著晚了一步的相識,而無緣收下這麽一個“有趣的小家夥”為弟子的事惋惜的時候,卻又充滿興致地發現,那少女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同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衝來。

也許能夠成為可能!

生命中最最珍貴的感覺在升騰,他的追求、他的向往、夢想,突然間,連他自己都覺著毫無理由,卻又似乎有跡可循地在那還是平凡少女,不,小女娃一個的小人兒身上看見了!

也許真的能夠出現奇跡,出現什麽不同——不再是那殺人、和被殺,隻以存在的時間長短、收獲的生命多寡來衡量忍者價值的人生。

大蛇丸說不清自己究竟具體地在期待著什麽,但卻十分明白,當聽到那女孩兒,一次又一次,從“絕地”的險境中生還而回的消息後,自己心中那為了不失態,甚至必須要關起房門來放縱的興奮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這種感覺,就像曾經看著自己的學生向前衝時,心中的感動一樣,隻是這一回,要更為強烈而已。那仿佛整個人都能飛了起來的翱翔感覺——大蛇丸不想停,就想要這樣一直繼續下去……永生接續!

目光收了回來,轉回到少女身上,不知蘊藏了多少心思,深得一瞬間伊藤碧覺著,隻怕靠小天的讀心術都讀不透了去。

但是一切都晚了!

陰差陽錯間,所有的機緣、命運的親睞最終都離他而去。十二年前,伊藤碧“假死”一事,隱藏得如此得深、如此得拍案叫絕,當那真相突然降臨,絕妙的答案被揭開之際,卻是另一個人看到地獄邊緣的開始——還活著,居然還活著?!啊!

將自己所有的期待和夢想狠狠踏滅,當選擇上另一種人生之後,那人、那“罪魁禍首”卻居然突然地出現——還活著!曾經一直期待著能看到的奇跡再次展現之後,大蛇丸卻已是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已經回不了頭……卻在看見她、看見那人真真切切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承認了身份的一刻,還是忍不住地興奮——那曾經承載了自己如此多期待的人——卻又憤恨難禁!

噝噝。

朝陽照射著的林間霧氣一時不散。朦朧之處,似乎到處都有毒蛇吐杏的寒氣襲來,伊藤碧卻知,那隻是對麵那人煞氣之下引起的幻覺。

澄碧的瞳仁沒有任何波動,緊抿著的唇角也如常堅定,每一次相對,視線雖談不上針鋒相對,卻也絕不展示退縮的懦弱。

溫柔似水、小鳥依人?那些習慣了依依惹人憐態的少女形象的男子,在當麵對著她的時候,不知會做何感想。

伊藤碧繼承了波風水門的優雅,卻沒有讓它在陽光雨露中溫和地成長,而是跳躍成了孤高的紅梅一枝,令人可遠望、可欣賞,卻不敢貿然上前攀折、褻瀆。

一葉飄零紅塵亂,葉子卻無辜。

桀桀桀!正因為她是那樣的人,那樣平靜冷酷得“無情”,所以他才會欣賞!長長的舌頭又一次伸出,卷著舔了一圈,大蛇丸的眼中放出懾人的光。

“……隻有血腥和犧牲、無望的未來……正是因為是這個忍者大時代,才催生出了無數種答案,即便不為正道所容——這就是你的老師,大蛇丸,那個全身充滿了叛逆的男人的選擇!”伊藤碧道。那個人的選擇,不可不敬,卻需倍加審慎對待。

原來是這樣啊!

背倚著大樹,黑發男子在那一波波的葉暈之中,靜靜地闔目沉思。

噗!

血色染紅了天空的恐怖裏,匕刃對準了同村忍者的殘酷中……反正忍者隻是戰爭的機器,最終都會毀滅在戰爭裏,區別隻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所以下手的時候,愧疚也就褪盡到了最低點……

“這個世上,一切的行為都是有原因的。”他在厘清了師長的心思後道。

“啊,確實如此呢。”

那個他自幼就琢磨不定,從最初的崇敬到深恨,又到最後聽到那人“無故”突然死亡的訊息後的震驚和憤恨——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他是自己的獵物!

宇智波熾自小就比同時期的同伴們要顯冷靜,所以雖然說不同於禦手洗紅豆事後的衝動、剛烈痛快的恨,他“無動於衷”的表情之下,心緒也早已如波濤洶湧,一發不能平靜。

曾經那樣崇敬對象的背叛,一直是他心中隱藏的一個結,難以解開。以至於這些年來,他都在暗暗觀察著大蛇丸的舉動,就如那另一個人一樣。

“熾,帶我去那個地方吧。等結束之後,你就回木葉。暗部四大分隊長之一,長年漂泊在外不回村,總不太好。”已經等了太久,而一旦林天行的消失屬實,他也便再沒有在外追尋的理由。

黑發的男子忽然看過來,望著伊藤碧問:“碧君,你希望我做什麽?”

伊藤碧看了看他,轉回頭去望向遠處林葉交疊的風景,平淡地道:“你的人生,該由你自己做主。隻不過……”她道:“必要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幫我照看一個人……當然,那樣的時刻也許永遠都不會到來,是他得話……”

茂密的叢林中藏著兩個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外遠遠望去,隻見得到樹葉搖曳。

“他刮起的那陣風已經永遠平靜了吧?”

“鼬的十拳劍的封印能力是堪比屍鬼封盡的禁忌之力,無需質疑。”(宇智波鼬用十拳劍封印大蛇丸的事,不清楚的親們請谘詢於漫畫。)

“是嗎,可是之前……”

“那隻是‘意外’,連我都還不清楚的意外。”

“那你就不再追查下去了?”

“不必了,隻要知道是他就好。而且他的心願……我也已經替他實現了。”

真的?黑發的男子在那邊緣之地瞟了身旁少女一眼,道:“怎麽可以這樣就算?這樣就結束了的話,那你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嗎?”

“嗬。”伊藤碧展露笑顏,“怎麽會白費?你沒有看見……”她雙目直視天邊,天邊的白雲忽然幻化出無數容顏:“……那些笑臉嗎?”

一片一片,從荒蕪到繁華熱鬧。

人類從來都不缺乏同荒涼鬥爭的勇氣和能力,在這個混亂的忍者大時代,很多的時候,需要的僅僅是一份保護耕耘不被盜匪之類破壞的力量。

“碧君,跟我一起來吧,怎麽樣?”大蛇丸伸出的橄欖枝,伊藤碧並沒有接下,她有自己的堅持和方法。

“這是什麽?”大蛇丸望著手中的土黃色盒子問道。

“據說是最有潛力的卷軸,藏著生與死的秘密。但也可能,是潘多拉的盒子。”伊藤碧笑道,“你的話,我想一定會感興趣。”

大蛇丸皺了皺眉,拋了拋手中的長盒問:“碧君,真的要給我?對我就如此放心?”

伊藤碧微微一笑,重新戴上麵具。林間綠葉窸窣的時刻,大蛇丸的手一握一舒,最終聽憑那身影平靜地一閃而沒。

就在三個月前,已經見識過她的手段,不需要再測試。何況……他低頭望向手心的長盒,唇角處漾開一絲興味的笑……

善於隱身的藍蝶被派去暗地監視,據觀測,這隻盒子似乎曾被打開過,十二年前,同某個男子有關的時候。那時,已經得知了所謂十二年之約真實的伊藤碧猜測著,雖然有些冒險,但也許能從這盒子的秘密中覷得當初真情的一二,而最適合做這份工作的,也許便是那長年醉心於研究,一心隻求長生和忍術的大蛇丸了。

但也許真的從此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那次大湮滅中,藍蝶敏感地預感到了危險,迅速藏身於虛空,卻沒有能力帶走那盒子和卷軸。

這之後,當知情人都認為那丟失了的盒子應該是被毀於那次大事故中時,那盒子,竟又出現在了“曉”中?

因為失誤而暴露、喪生?橋本龍太郎才不是那樣無用的男人,事實上是三代火影下達了要不惜一切奪回卷軸的命令,再加上宇智波斑活過了遠超正常人年齡的狡猾,終至功虧一簣,還暴露了重要的楔子。

“熾,進去了!”

從蹲著的坑沿邊起身道。伊藤碧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同那個盒子相關的一切都不該放過。同時她還有著另一番強烈的直覺,直覺著終有一天,同那個人會有一場最終碰撞!這一次,隻怕不會若大蛇丸那次,再以“事故”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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