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演義
劉備占領益州之後,其統治集團內部除了起兵之初跟隨他的心腹舊部外,主要存在三個派別,即荊州集團,益州舊有的東州集團和益州集團。荊州集團以諸葛亮為首,主要包括劉備在荊州時加入其集團的荊州人士;東州集團以法正、李嚴為首,是劉焉、劉璋父子在益州維持其統治的政治基礎和軍事保障;益州土著集團則由益州本地的地主構成,以黃權為代表。早在劉焉父子統治時期,東州集團與益州集團之間矛盾就已經‘激’化。《三國誌劉璋傳》注引《英雄記》記載:“南陽、三輔人流入益州數萬家,收以為兵,名曰東州兵。璋‘性’寬柔,無威略,東州人侵暴舊民,璋不能禁,政令多闕,益州頗怨。”由於益州地處偏遠,‘交’通不便,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麵與中原地區、甚至荊州、江東地區相比,均相對落後;在軍事上,益州集團也無法與東州集團相抗衡,一直處於劣勢地位。
劉備入益州之後,東州和益州集團在對待新政權的態度上不盡相同。東州集團中大部分為荊州人士,如李嚴、董和、費禕等,因此東州集團同荊州集團有一種地域‘性’的內在聯係,對荊州人士占多數的劉備集團采取積極合作的態度。益州土著地主由於其本身未形成統一的強勢集團,故對劉備集團存在兩種態度,一部分人意‘欲’依靠新的外來勢力推翻東州集團,取得政治上的優勢地位;而相當一部分人對於新入主的劉備集團則持有較強的對立情緒。
諸葛亮是荊州集團的首腦,其用人有明顯的地域‘性’的傾向,他選擇接班人主要集中在荊州集團以及東州集團中的荊州人士,而益州集團中的馬忠、張嶷等人,雖才華出眾,卻得不到諸葛亮的重用。劉備夷陵慘敗後,黃權被阻隔在江北,不得已而降魏,而馬忠此時卻及時給劉備送來5000‘精’兵。劉備極為欣賞馬忠的才華,不由感歎道:“雖亡黃權,複得狐篤,此為世不乏賢也。”劉備將馬忠比作益州集團的傑出人物黃權,足見其才能出眾。後主時,馬忠在平定南中叛‘亂’後,以政治手腕代替軍事行動,治理少數民族地區,“威恩並立,是以蠻夷畏而愛之”,南中地區出現了長時間的穩定局麵。馬忠在治理南中的過程中表現出了過人的政治軍事才能,雖然馬忠也曾短時間出任丞相參軍,但是終諸葛亮之世,其一直無法參與到中央政權之中。與馬忠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荊州集團的馬謖。馬謖為襄陽大族出身,“才器過人,好論軍計”,其兄馬良與諸葛亮關係非同一般,諸葛亮對馬謖也是“深加器異”。劉備臨終時曾告誡諸葛亮:“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但諸葛亮“猶謂不然,以謖為參軍”,馬謖給諸葛亮信中則聲稱“明公視謖猶子,謖視明公猶父”。很顯然,由於馬謖與諸葛亮的親密關係,諸葛亮已經將其作為自己的接班人培養,“每引見談論,自晝達夜”,足見其對馬謖的信任。建興三年(公元225年)諸葛亮平定南中,即是采納了馬謖“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的建議,結果不僅平定叛‘亂’,且“終亮之世,南方不敢複反”。
必須指出的是,雖然諸葛亮誤用了馬謖,但並不能就此證明荊州集團中皆是“浮華”之徒,沒有人能夠堪當大任。事實上,諸葛亮培養、考察接班人還是具有一定戰略眼光的。他並不是把希望和重任都寄托在馬謖一人身上,而且,荊州集團、東州集團,包括曹魏降將在內,都不乏才智出眾之士。
劉備取益州,東州集團主要人物先後歸附劉備,對劉備攻占益州幫助極大,其中法正更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因此也得到了劉備的信任和器重。攻占成都後,劉備“以正為蜀郡太守、揚武將軍,外統都畿,內為謀主”,對其信任程度甚至超過了諸葛亮。夷陵之戰劉備戰敗後,諸葛亮所言“法孝直若在,則能製主上,令不東行;就複東行,必不傾危矣”便是最好的說明。法正之外,東州集團的主要人物也都得到劉備的重用,孟達仍居宜都太守重任,鎮守荊、益要衝,李嚴“為犍為太守、興業將軍”,東州集團另一重要成員董和“為掌軍中郎將,與軍師將軍諸葛亮並署左將軍大司馬府事”,名義上甚至可以同諸葛亮平起平坐。東州集團的地位驟然提升,嚴重威脅到了荊州集團在劉備政權內部的主導地位,雙方矛盾開始‘激’化。法正任蜀郡太守後,“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複,擅殺毀傷己者數人。或謂諸葛亮曰:‘法正於蜀郡太,將軍宜啟主公,抑其威福。’亮答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之下;當斯之時,進退狼跋,法孝直為之輔翼,令翻然翱翔,不可複製,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從諸葛亮的這番話裏不僅可以看出其對法正的行為雖有不滿但卻無可奈何,同時也真實地反映了當時荊州集團對待東州集團的態度。
法正是東州集團的傑出人才,其後法正本人也改善了行事作風,當時劉備、諸葛亮治理益州,一改劉璋以前縱容豪強,尾大不掉的陋習,此舉無疑觸動了益州原有利益階級的痛處。而這時為他們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人認為在蜀郡威福的法正。可見當時法正雖然在一麵快意恩仇,一麵卻也沒忘了和益州人士拉好關係。另一方麵法正也沒漏過益州的中原人士,當時益州的中土士人,以許靖最先,劉璋對其禮遇有加,任命其為蜀郡太守。可這位仁兄在劉備殺到成都後卻第一個想扒出城牆投降,故此劉備對許靖為人是持鄙薄的態度。在入成都後以法正代替許靖當蜀郡太守,對許靖卻是不予任用。這時為許靖說話的卻又是這位剛占據許靖位置的法正,劉備因此厚待許靖。可見法正長袖善舞,使得東州集團和各派係的關係趨於融洽。
盛極必衰,法正死前正是蜀漢和東州集團最為輝煌的時代,可是法正的死亡改變了東州集團,也更改變了蜀漢的未來,建安二十五年,孟達因為和劉備的內訌,幹脆投奔了曹魏。如果法正在世,有他調解斡旋,就不會讓矛盾升級到這個地步。孟達叛變,使蜀漢在失去荊州後,更失去了上庸三郡。其後劉備東征大敗而回,使得蜀漢的國力和奪戰漢中後輝煌衰亡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東征大敗後,諸葛亮曾說:“法孝直若在,則能製主上,令不東行;就複東行,必不傾危矣。”那是因為劉備東征是為了奪還荊州,這完全符合荊州集團的利益,諸葛亮自身為荊州集團一員,當然不好出麵阻諫,而東州集團恐怕更熱心趙雲所提的“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凶逆”,畢竟關中是東州集團的故土。
法正死亡、孟達投魏、東州集團也暫時退出了蜀漢曆史的主導舞台。其後,李嚴極力恢複東州集團的勢力,拉攏各派人士,但是,輝煌已經不再,後來也終因不敵諸葛亮的權術,敗下陣來,落得個貶為庶民。此後東州集團群龍無首、各為已戰,頓時成了一盤散沙。
益州集團,是本土集團,不加細說,原因隻有一個,益州集團雖然從沒有占有主導地位,可卻從來沒有退出過蜀漢的政治舞台,直到蜀漢最後滅亡,益州集團依然十分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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