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即便已連夜兼程急趕,待白冽予到達擎雲山莊,也是近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望著夜色中看來承平一如既往的山莊,方下船登岸的青年鬆了口氣,由後門直接進到了內苑。

看來還是趕上了吧?雖聽接應的冷月堂下屬報告,先前讓舒越傳的消息尚未傳至,可他既已親來──他這路趕得怕是不遜於所謂的八百裏加急──,這事兒自也不那麽重要了。

隻是依路程來算,成雙應該已經到達才是……就不知是途中有事耽擱,還是已經到達山莊正潛伏以待了。不過遲了也好,他的易容術與用毒之能確實相當棘手……能有多點時間讓家人準備應付總是比較安心的。

心下思忖間,青年正待回清泠居卸下「李列」的裝扮,一陣**卻於此時入耳。聽出聲音來自於議事堂的方向,原先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懸起,也顧不得其他、輕功運起便朝議事堂直奔而去。

議事堂位在擎雲山莊內外苑交接處,警備防衛的程度也在二者之間,是山莊除內苑之外少數會有重要幹部聚集的地點……也就是說,成雙若想在可能的範圍內盡量打擊擎雲山莊,這裏自然是最好的地點了。

──希望還來得及。

急奔著的腳步瞬間又加快了少許、腰間長鞭亦已到了手中。不到片刻,點點火光中,議事堂已然映入眼簾,卻是內外苑的近百名山莊弟子正手持火把準備將議事堂包圍住。

知道事情多半已朝自己最不願見到的狀況發展,白冽予眉頭一皺,也顧不得招呼便趁弟子們合圍前閃身進到了議事堂。

方入廳中,便聽得三弟滿載怒吼的一聲大喝傳來。抬眸望去,隻見白熾予正持著愛刀九離朝一名形貌陌生的男子不住猛攻,四周還圍著幾名幹事級的山莊弟子;戰圈之外、大廳一角,白颯予正給麽弟扶著麵色鐵青地癱坐椅上,身前還散落著茶杯的碎片,顯然是給成雙……

隻一瞥便把握住了廳中狀況。下一刻,便在廳內眾人對他的侵入反應過來前、青年已然朝兄長奔去。一旁的白塹予不清楚他易容的樣貌,手中預備著的暗器正要出手,熟悉的音聲卻於此時入耳:

「塹,是我。先別出聲,我看看颯哥的狀況。」

聽出二哥的聲音,又看清了「李列」手持銀鞭的著名形象,省悟過來的白塹予登即大喜過望,一聲「冽哥」正待喚出,卻因二哥的叮囑而隻得捂上嘴巴退到一旁。青年旋即補上,而在仔細觀察了兄長的情況、並取過地上瓷杯的碎片端詳一陣後,或多或少的鬆了口氣。

或許是為了講求作用迅速,成雙所下的藥毒性極猛,解起來卻不複雜。加上颯哥又即時吃了自己製作的靈丹壓製毒性,故沒造成太大的損傷……自懷中取出幾枚藥丸讓兄長吞下以護持其經脈後,白冽予開始送入真氣將他體內的毒素導回自身運功化解。

這一番動作下來,除了廳中熱鬥正酣的白熾予和應該是成雙的刺客外,包圍著戰圈的幾名幹部都察覺了變化。可一來憂心刺客脫逃,二來趕不上青年的速度,無從阻止下隻得堅守原地靜觀其變,將一切交給守在大莊主身邊的四莊主──幸好從四莊主的反應來看,此人是友非敵,這才讓幾人鬆了口氣,各自將注意力拉回到廳中正在纏鬥著的兩人身上。

──除了也在廳中、方由高輩弟子升任幹部的常青。

常青在「李列」初出茅廬時曾與其交鋒過,雖隻見過一麵,卻因敗得徹底而印象深刻。眼下見著那青年的側臉似有些熟悉,身邊又擱著條銀鞭,多年前的記憶瞬間浮上心頭,愕然之餘已是一聲驚喚:

「李列!歸雲鞭李列!」

此喚一出,不光是廳中的幾名幹部,連正同白熾予纏鬥著準備伺機下毒的成雙亦立時為之一震。

方才他雖察覺了有人入廳,卻也隻道是擎雲山莊趕來壓陣的高手,故並未分神留心。眼下聽著如此一喚,雖知多半是擎雲山莊分他注意的低級伎倆,可那早已刻劃入心的名卻仍讓他忍不住抬眸望了去──

隻這一望,男子登即怔然。

便在廳堂一角,青年熟悉的身影正緩緩由白颯予身側站起,取過長鞭回身朝己望來。以為他也是奉了幕天的命令前來取白颯予性命,成雙心頭一緊,也顧不得一旁虎視眈眈的白熾予開口便喊:

未完的話語,因緊接著入眼的畫麵而戛然休止。

便在李列起身後,本該死去的白颯予同樣站了起來,麵色雖有些蒼白,看來卻已是毒素盡除;一旁應為白塹予的少年則神色歡欣地望著兩人,半點見不著先前的焦急憂心。

──如此景況,就好像李列不僅不是來殺人的,反而還出手救了中毒的白颯予一般。

可,為什麽?

為什麽……本該與擎雲山莊為敵的李列會……

過於反常的景象讓他一時無從反應,隻能怔怔望著那個本該熟悉、此刻卻顯得陌生異常的青年。但見四目相對間,青年眸中似乎閃過了某種名為歉意的色彩,下一刻,低幽音色已然響起:

「熾,堵住門口封鎖消息;塹,你扶著颯哥到後廳休息。」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音聲,卻用著陌生異常的口吻下了指令。他甚至沒法理解青年究竟說了什麽,直到本該趁勝追擊的白熾予一個箭步上前讓外頭的弟子散去並關上了門、白塹予則拉著長兄往後廳行去,他才在愕然中明白了過來。

──那兩個指令,是對擎雲山莊兩位年輕的莊主下的。

這下不僅是成雙完全傻了,連廳內其餘幾名幹部也跟著一呆──他們級別不夠,自然不知道李列的真實身分──。先前還**不已的議事廳一時間完全陷入了靜默,直到那引發一切的青年身形忽動、一個閃身來到了被包圍的成雙麵前。

「抱歉了,成兄。」

帶著歉意的一句方落,白冽予已自出手、重重擊昏了猶在驚愕之中的成雙。

* * *

時入深冬,空氣中透骨而至的凍人寒意,讓本就有些冷清的街市更添了幾分寂寥。

感覺到陣陣寒風迎麵而來,東方煜習慣性地攏了攏身上皮球,卻在察覺到自個兒其實也沒那麽冷後,猛然醒悟了什麽。

他出身於四季皆暖的成都,近十年來雖四處奔走,對北地寒冷的冬日仍難免有些不適應……如今有了這等「進步」,想來和重逢以來與冽的同床而寢脫不了關係。

隨著感情日深,彼此的關係越漸親近,二人自也不像昔日那般睡得規規矩矩的。相擁入眠早已是平常事,所以當冽夜半行功至深時,他就等同於抱著個大冰塊入睡了。尤其那自然散發出的至寒真氣對身子的影響力遠大於尋常天寒,如此一番「磨練」下,也難怪他大有長進了吧?

回想起彼此相伴入夢時青年柔順倚靠懷中的模樣,以及懷抱著那軀體時令人眷戀的觸感,思念與□□交雜著湧上心頭,卻終隻得強自壓抑了下、一聲歎息。

於鎮上尋了間餐館歇下後,東方煜邊用午膳邊思考起近日來探得的、有關那「德濟堂」的種種情報。

同冽分頭啟程至今也有十多天了。由於時間充裕,除了一開始的八、九天多少稱得上趕路外,接下來的幾日他都放緩了行程,於鄰近德濟堂所在的幾個小鎮逐步打探與之有關的消息。

據冷月堂的情報所載──由於單是找出這德濟堂所在便已極費時間,白冽予當初的命令又是一有消息便馬上送來,故這份情報稍嫌簡略,隻大概介紹了德濟堂的情況和從成立到現在的擴展情形──,德濟堂是當地極富善名的一間藥鋪,目前傳到第三代,不僅藥材的價格十分合理,每年臘月還會請來五台山的淨緣大師為百姓義診,故頗受當地民眾愛戴。

隻是盛名之下必有流言。這幾日實地探訪下來,已足夠讓東方煜知道不少情報上未曾記載的東西──他並不清楚這德濟堂會和青龍之間的關連為何,自然是能問盡量問了……以他與人交際周旋的能耐,這點小事根本不成問題。

德濟堂是由一名姓駱的人家所創立,本隻是當地的一間小藥鋪,可傳到第二代,也就是這戶人家的獨生女兒後,這位姓駱名玉芳的女子便展現了過人的商業天份,讓這間小小的鋪子迅速壯大,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藥店。

駱玉芳可說是一位頗為傳奇的女子。由於她未曾成親便有了個女兒,故而頗受鄰裏輕待,常給人背地裏罵不知廉恥。但這一切她都咬牙撐持了下,於拓展事業的同時獨立將女兒拉拔長大……隨著事業日大,藥鋪又頗有善行,人們也就逐漸少了批評多了讚揚,隻是每每提及駱玉芳的女兒駱芸時,總不免有些顧左右而言他。察覺背後有所隱情的東方煜一番追問下,才知道這駱芸早已亡故,現在繼承的第三代是駱玉芳後來收的義子。

駱芸雖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可在鄰裏間卻頗受好評。據說她性子溫婉,又略通歧黃之術,德濟堂的義診便是由她所始。她因病亡故後,義診就停止了,一直到駱玉芳擺脫傷痛,為紀念女兒才又將之延續了下。那位五台山的淨緣大師正是為她的愛女之心所感,才同意每年年末定期來此義診,也好讓鎮上的人能無病無痛的過個好年。

隻是東方煜雖已對這德濟堂添了不少的認識,卻仍摸不清青龍和德濟堂間可能存在關聯的方向──在他看來,最有可能的不外乎青龍在此買了日後用來毒害冽身子的藥。可他總不能拿著青龍的畫像去問年近七十的駱玉芳十幾年前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吧?就算青龍真在此買了藥,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顧客而已,又怎會在店家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

既然找不出頭緒就別胡思亂想……東方煜本是豁達之人,對此自然不甚介意。尤其眼下已近臘月,打著前來求醫的名頭應能問出不少東西。隻要盡可能地多掌握一些消息,必能為冽減輕不少負擔。

──就不知冽那邊進行得如何了?照行程來看,冽現在應該已經到達擎雲山莊。眼下隻希望一切能順利化險為夷,否則若出了什麽意外,冽必定又會十分自責難過了。

於心底一聲暗歎,東方煜招來夥計清了帳後,拿起行囊出了餐館。

隻在這一頓飯的時間裏,本就有些陰沉的天空已然飄起了片片細雪。當下正待張傘啟程,街市一角卻於此時閃過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伴隨著記憶中的人名浮現,訝異與困惑,亦隨之於胸口蔓延了開。

* * *

由於擎雲山莊高層的刻意掩飾,成雙暗殺白颯予的事件就這麽悄悄地落了幕。比較為人知的後續情形,就是幾名當時正好在場的幹部全都因「護衛有功」而調至了內苑──隻是這與其說是提升,倒不如說是暫時限製他們的行動以為封口了。

畢竟,雖是出於意外,可讓幾個連進入內苑都不夠格的人知道了山莊最大的秘密卻是不爭的事實,而這趟借流影穀之力以滅天方的計畫又是立基於此……為了避免幾人口風不緊泄漏了機密,也隻得在計畫成功前暫時將他們嚴加監控起來

了。

由於兄長尚需幾天稍作調養,處理事情的人自然成了白冽予。撐著因日夜兼程趕路而疲憊不已的身子,青年俐落地將事情處理完成後,才終於得了個空閑好好睡上一天。

待白冽予再次醒轉之時,已是隔天傍晚了。梳洗完畢整理好儀容後,他自門邊取了件披風罩上,推門出了清泠居。

那日,他趁成雙心神紊亂之際將之打昏後,便讓人將其帶到了內苑的地牢關押住──說是地牢,裏麵卻布置的與尋常客房分毫無差,隻是戒備要森嚴上不隻百倍而已。眼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也終於有暇親自一探地牢同成雙談談了。

說是「談談」而非審問,自然是因著和成雙間存著的些微交情。以他對成雙的了解,比起動刑拷問,說之以理、動之以情更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當然,也要成雙仍肯聽他說話才好。

回想起那日成雙驚疑錯愕的表情,些許歉疚浮上心頭,卻旋又化作了幾分無奈。

他終究還是太過心軟了些吧?畢竟,若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該做的就是狠下心腸進一步構局作戲,想辦法從成雙口中套出話來──例如青龍失蹤前最後執行的任務──,而不是在此對敵人心生歉疚。

不論成雙待他再怎麽有情有義,彼此立場相對的事實終不會改變。

一聲低歎罷,白冽予按下思緒,提步走向了已在前方不遠處的地牢。

方至入口石階處,便聽得了兄長熟悉的呼喚。青年尋聲望去,隻見兄長正由地牢出來循石階而上,凝視著自己的目光滿載憂心:「身子還好吧?你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可真有些嚇著我了。」

「隻是有些勞累過度而已,不礙事。」

「……是因為日夜兼程急趕,又還沒來得及休息便遇上這事兒的緣故吧?唉,都怪我不小心著了朱雀的道兒,否則你也不需如此費神耗力了。」

望著弟弟神情間仍存的幾絲疲憊,白颯予心下一陣不舍,忍不住抬掌輕撫了撫那張略顯蒼白的容顏……如此自責的模樣反倒令青年一陣莞爾,遂搖了搖頭示意他無須介懷。

「真要說起來,一切還是冷月堂沒能及時獲取並傳遞情報所致……隻是若我因此致歉,颯哥怕也要急著反過頭來安慰吧?」

「所以道歉什麽的便到此為止吧。」

說著,青年語氣一轉:「來見成雙?」

「隻是來看看弟子們有沒有依吩咐善待他而已,倒沒有入牢房看。」

「……不在意麽?他對颯哥下毒,我卻仍以如此優遇待他。」

「你會這麽做必定另有用意不是?而且若我連這點器量都無,又怎配做你的兄長?」

「你是來見他的吧?要我陪你一道嗎?」

「不了……但颯哥若有興趣,倒可在旁監聽我二人談話。到時若有什麽線索也好彼此參詳一番。」

「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颯予確實對兩人可能的對話十分好奇,當即笑著應了過,同弟弟一起下到地牢中。

山莊內外苑各建有一座地牢,外苑的主要用來關押犯事弟子和前來鬧事的江湖人物;內苑的則甚少動用,且多半是用來囚禁重要人物,故每間牢房都是單獨的石室,僅留有一個氣窗和厚重的鐵門能與外界溝通。

讓兄長在監聽的密室等候後,白冽予取出「李列」的麵具戴上,進入了關押成雙的石室中。

畢竟是牢房,石室雖已照客房的樣子布置得十分舒適,卻因僅有一個氣窗而顯得頗為陰暗。但見燭影搖曳中,成雙於桌旁捧卷靜坐細讀,而在聽著開門聲響時抬眸朝門口望來。

曾經溫和關切的目光如今已然轉為冷漠。成雙近乎麵無表情地凝視著那張熟悉的麵孔,可青年那淡然中隱帶著分歉意的表情,卻讓這份冷漠險些當場破碎。

看出他一瞬間的動搖,白冽予眸光略柔,緩聲問:

「成兄住得還習慣吧?」

「……還好。如此待遇,想來不比擎雲山莊接待外賓的差吧?」

「囚室正是依山莊客房布置而成。」

「如此對待一個刺殺莊主未遂的殺手,李兄便不怕惹人非議麽?」

「成兄會這麽問,想來是已猜到我的身分,故藉此為由發話試探吧。」

白冽予道。成雙並非愚人,初時驚愕之餘或許還想不明白,可經過這麽多天的沉澱冷靜,自也該瞧出了其中關鍵──除了白颯予外,擎雲山莊中能命令兩位年輕莊主的,也就隻有同為二人兄長的白冽予了。

青年如此話語無疑是肯定了他的猜想,可聽著的成雙卻隻有更為震驚。

李列真是白冽予?

那個……傳聞中體弱難持、且容姿雙絕足稱天下第一美人的……

「你……真是白冽予?」

麵上雖仍強自維持著冷漠,聲調卻已有些失控地微微顫抖起來……察覺這點,青年一個頷首,抬掌取下了麵具。

昏黃燭光中,那展露於外的無雙容顏令正對著的成雙不由屏息──足過了好半晌,才交雜著歎息地長籲了口氣。

神情間的漠冷漸淡,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口後,道:

「所以你殺了青龍。」

「那又為何對天方下手?白樺什麽的,一開始就是用來引誘幕爺的餌吧!」

「我隻是想……盡可能的找出線索而已。」

頓了頓,青年眸光微暗,「找出……那個指使青龍的幕後真凶的線索。」

淡然如舊的音調,潛藏著的情緒卻深沉得教人幾欲窒息。成雙還是頭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他的情緒,關於「白冽予」的種種瞬間浮上腦海,竟教他胸口聞言不由自主地為之一緊。

男子別過了頭,逼著自己將目光由青年身上移開。

「你知道我不會背叛幕爺,想問什麽都是白費力氣。」

「……即便他已決定犧牲你?」

「若不是白樺、若不是……你,一切本也不會到如此地步。」

「你真這麽認為麽?」

「至少,你我相交至今,縱然立場相對,我卻從未想過要致你於死地。」

如此話語,令聽著的成雙莫名地鬆了口氣。

雖知這說不定隻是白冽予用來蠱惑他的伎倆,可那話中隱帶著的幾分自嘲,卻讓一切顯得格外誠懇。而隻要一想到他與自己相交時的一切並非全是做戲,某種幾乎可稱作喜悅的感情,便不受控製地溢滿於心。

──盡管他已因青年而淪為擎雲山莊的階下囚。

對自己有此反應暗感無奈,成雙抿了抿唇,半晌方道:

「他不仁,我不義麽……如果我會這麽做,早在幕爺派下任務時便該反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話說得婉轉,卻已是又一次地表露了拒絕……白冽予對此早有意料,當下也不灰心,隻是低低一歎,輕輕垂下了眼簾。

「我知道成兄的為人,也無意挾成兄之力以滅天方……今日來此相談,也隻是抱著一絲期望,看看能否由成兄處得著線索吧!」

他苦笑了下,神情間隱隱添上了幾分哀淒:「畢竟,這十三年來支持我一路至此的,正是對青龍的恨意與對真相的渴盼。」

「本不該同成兄說這些的……我隻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向幕天提議來找擎雲山莊麻煩的,是不是景玄?」

見一切確實如自己所猜想的,白冽予一個頷首。「那麽,我就不打擾成兄休息了……告辭。」

「等等,我也有一個問題。」

「……你的真實身分,柳方宇也知道嗎?」

青年淡淡應道──而這肯定的答案換來的,是成雙神情間一閃而逝的落寞。

他不再開口,隻是低下頭,重新拿起了先前看到一半的書。

知道這代表著逐客之意,隱隱明白什麽的白冽予心下暗歎,道了聲「告辭」便旋身離開了石室。

隨著牢房的鐵門再次闔上,原先監聽著二人的白颯予也出了密室,麵色卻有些奇異。他張了張唇似想說些什麽,卻在半晌猶疑後,一把拉著弟弟出了地牢。

「冽……你老實說說,那成雙是不是……」

直到將弟弟帶到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後,白颯予才終於開了口,卻又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是不是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

「為什麽這麽問?」

「咦?這……隻是覺得他對你的態度實在有點……特殊。尤其是最後問及東方樓主時,那種感覺,簡直就像在……」

爭風吃醋……最後的話語未曾脫口,因為察覺這就好像也把東方煜當作了懷有「非分之想」的一員般。白颯予有些尷尬地望著略顯茫然的弟弟,而終是甩了甩頭、一聲歎息。

「罷了,當我沒說吧──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一道過去用膳吧?」

白冽予淡聲應過,卻在兄長轉身前行的下一刻,麵上的茫然化為淡淡無奈。

他早非以往那個不識「情」字的白冽予,又怎會聽不懂兄長的意思?隻是若誠實地應了過,結果隻怕……他雖無意隱瞞和東方煜的感情,可眼下一切仍未塵埃落定,自也不是時候坦白。

於心底暗暗道了句抱歉後,青年這才提步追上了前方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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