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情的進展,恰如東方煜所猜測的。

關清遠無意逼得外孫失心或當場和自個兒反目,自然不可能真讓這個「孫婿兼孫媳婦」有所差池。白冽予動手解除禁製之時,長者雖未做出什麽保證,卻全程陪同在旁,一瞬也不曾錯漏地緊盯著他每一個步驟……饒是青年對這個外祖父向來無甚好感,卻也不免因此而心頭大定,實際動手時自也多了幾分底氣。

白冽予雖未曾真正實踐過,卻已無數遍練習過所需的手法和真氣應用的路線,事|前也已用枯海真氣仔細查探過情人身|子的狀況和自身所學相互映證,隻要能穩住心神平靜以對,以他在醫道和武道上的造詣,解除禁製之事自然是十拿九穩。耗費半個時辰、用盡了他那身才修|習半個月左右的枯海真氣後,白冽予無驚無險地拔除了關清遠所種下的禁製,糾纏了東方煜十多天的折磨至此到頭……當三個時辰的「間隔」過去,足以令人瘋狂的疼痛卻未如幾個時辰前般朝己席卷而至時,年輕的碧風樓樓主雖依舊虛弱,卻仍喜不自禁打榻上跳起、深深|吻住了在旁守候著、眼眶已微微泛紅的情人。

──卻也僅此而已。

禁製解了,東方煜給壓|製在氣海多時的真氣同樣得了釋放,自然得好生行功溫養筋脈。而白冽予一方麵在旁為推宮過血,以自身原有的玄寒真氣助其調養身|子,一方麵卻已盤算起該如何擺脫如今的狀況。

若關清遠的目的真如其最初所說的,隻是希望將功夫傳授給自己……那麽,在自個兒已達到要求的此刻,他便該釋放兩人,或者就此離船才是……可他卻沒有這麽做。

事實上,除了東方煜身上已沒了禁製折磨之外,二人在船上的境況竟是與先前相差無幾──關清遠依舊停留在隔室,用那種無言的威壓限|製著二人的行動;而他們也依然不知自個兒身在何方……若非先前有那禁製|作梗,在抬眼見不著天色的密閉艙房裏,白冽予甚至很難分辨得清時間的流逝──偏生長者卻什麽都不曾說明。青年雖非坐以待斃之人,也已開始琢磨可能的逃脫方式,可如此近似於初時的、那種彷佛潛藏著什麽的虛偽平和卻讓他心底的不安感日複一日地加深,即便容顏之上顯不出太多|情緒,眸底的鬱色卻已是再難掩藏。

可讓他煩心的還不隻這些。

打二人遭關清遠半途攔|阻至今,也有半個多月了。先前分了他心神的因素不再,以白冽予的性子,自然不免開始盤算起這之間可能發生的種種變化……若按原先的計畫,他二人離山回莊之後,首先便是弄清海天門的圖謀,接著便是經由冱羽的中介和西門曄聯|係,共同商議剿滅海天門的具體計畫和行動。隻是他二人行蹤成謎,就算西門曄那邊一切如常,在擎雲山莊和碧風樓全亂成一團的情況下,要想聯合三方共同商議甚至展開行動也是極為困難的事……原先大好的局麵便因關清遠這麽一著而陷入僵局,自然讓人十分扼腕。

當然,以西門曄的能耐,既然探到了海天門的目的,就算聯絡不到「盟友」,也沒有因此便坐視一切發生的道理……可就算想力挽狂瀾,也得要西門曄自身安全無虞才成。若連他也遭了暗算,事情的結果自然隻會是一發不可收拾。

──而這,也正是當日白冽予借故支走師|弟之時刻意出言警告的理由。

在他看來,海天門意圖謀害西門曄已不僅僅是「可能」,而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兒了──先前的種種情報無不昭示著海天門對流影穀的野心,可要想達成這個野心,這些日子來人望地位俱達到巔峰的西門曄便是不得不除的攔路石。雖說以西門曄一流頂峰的實力,非關清遠清自出手怕是極難拿下,可流影穀所處的京畿畢竟不比擎雲山莊所在的江南和碧風樓立身的蜀地形勢單純,乃是全天下派係勢力最為複雜的地方,各派係所掌控的力量也不容小覷……若連這些勢力也摻和進來,就算西門曄正身處自家地盤上,隻怕也占不得多少地利。

偏生從某些方麵來說,少了個西門曄這個環節,對抗擊海天門之事的衝擊怕還要遠遠大過於他和東方煜的失蹤──不同於長年隱藏身分出外行走的二人,西門曄不論在明麵上或實質上都是現今流影穀的頭麵人物,若真有了什麽萬一,流影穀內部必將大亂不說,甚至很可能就此落入海天門的掌控之中,對整體情勢而言自然十分不利……白冽予雖不認為自個兒的勁敵會如此輕易便著了敵人的道兒,可在自個兒都淪為了階|下|囚的此刻,卻是很難對北方的情形有任何稱得上樂觀的推測。

為今之計,也就隻能盼著冱羽的警告能及時帶到了……隻要西門曄那邊能夠穩住,就算他和煜這邊還得拖上一些時日,想來也不至於對大局造成太大的影響才是。

雖說……這與其說是合理推測所得出的結果,還不如說是他無法可想之下唯一能保有的一線希望。

望著僅以一盞燭火充作光源的陰暗艙房,感覺著心底怎麽也揮之不去的、因長者的存在而萌生的陰霾與忌憚,白冽予容色微沉,卻終在一聲輕歎後、起身回到了屏風之後的內室。

半掩床帷之下,東方煜靠坐床榻一側,垂落的前發為俊朗容顏罩上淡淡陰影。緊閉的眼簾訴說著男人沉入夢鄉的事實,眉間的糾結卻不曾有分毫緩和的跡象……眼前怎麽也稱不上安詳的睡容讓青年瞧得胸口一疼,那種難以名狀的不安感,亦跟隨著加深了幾分。

這些天來,東方煜雖已擺脫了禁製發作的痛苦,一身實力也已盡複,可俊朗麵容之上的憔悴卻沒有分毫削減……他的氣色依舊黯淡,眉宇間也始終沒能恢複往日應有的奕奕神采,而導致一切的因由,卻在於他如今陷於沉眠之中、卻依舊難得安穩的神色上頭。

解除禁製至今也有七天了……可這七天來,東方煜卻始終未曾安安穩穩地睡過一覺。

白冽予察覺不對,是在第二天的夜裏。

那晚,理所當然地窩在情人懷中安眠的他為身旁軀體的劇顫和冷汗所驚醒,抬眼一望,隻見不知何時醒轉的情人雙眼圓睜、神情間充斥著他從未想見過的恐懼和痛苦……雖說在他出言關切後,東方煜很快便平複了心緒、有些無奈地笑著告訴他自個兒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可心底隱隱騷|動著的某種預感卻讓白冽予怎麽也無法釋懷。

而事情的進展,也確如那份預感般越發加深了他心底的擔憂。

接下來的幾天裏,所謂的惡|夢就好像成了附骨之蛆,總在東方煜入睡不久便找上了門。有時東方煜會如先前那般猛地驚醒,有時卻彷佛陷入了一張掙脫不出的大網,總須得同樣給驚醒了的白冽予出手才能逃離。到了後來,有些心悸於此的他為了不讓青年受到影響,索性放棄了入睡轉而以打坐行功取代之。

隻是東方煜的身|子才剛經受過那禁製的一番摧折,正是須得好生休養的時候,打坐行功雖也能恢複體力,卻畢竟比不得睡眠的功效,情況自然好不到那兒去。白冽予也曾嚐試過利|用|藥物或借著點他睡穴來使其入眠,結果卻沒有分毫改變……偏生他這噩夢雖來得蹊蹺,可青年分使數種手段查探,卻都探不出分毫外力導致的形跡。但若說是心病所致,以東方煜的脾性和兩人眼下的境況,卻又沒什麽說服力可言──因心病而為夢魘所困這種事,怕是更有可能發生在白冽予身上。幾番思量無果卻偏又束手無策,自然讓青年十分心煩。

望著情人的睡容,些許無奈浮上無雙容顏,他一個側身於榻旁歇坐,凝視著的目光卻是須臾不曾稍移。

那是交錯了憐惜、擔憂、困惑和幾分探詢的目光。

白冽予曾問過情人究竟夢到了什麽、問過究竟是什麽樣的惡|夢,竟能讓見慣了風浪的碧風樓主萌生起那樣駭人的驚懼。可奇妙──或者該說是詭異──的是:盡管夢中的情緒異常深刻地殘留在了東方煜心底,可他卻半點也記不起自個兒究竟夢到了什麽……雖說夢醒後忘記夢中的內容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兒,可連著幾天做了好幾回噩夢,卻一次都不曾留下分毫印象,就難免有些蹊蹺了。

──至少,在東方煜往日作夢的經曆裏,從未有過如此「健忘」的情形。

在白冽予看來,這種種跡象早就說明了一切乃是外力導致的事實,偏生他卻找不出任何相應的證據……摸不著「外力」的蹤跡,自也談不上化解。之所以束手無策,原因便在於此。

回想起來,當初關清遠同他說明禁製時,曾提過此禁製名為「雙煉」,並分做「體煉」和「心煉」兩部份……先前他還以為所謂的「心煉」指的乃是遭遇那樣的痛苦和折磨後、受禁製者心性上可能麵|臨的轉變。但若先前的隻是單純的「體煉」,而眼下的連連噩夢便是所謂的「心煉」……那麽,不論是長者的反應亦或情人的狀況都能得到最好的解釋。

之所以沒能脫離軟|禁,是因「心煉」未解,自個兒仍未達到長者的要求所致。至於長者在給予自個兒相應功|法時刻意隱瞞了這一點,這些天來亦未曾主動提及之事,白冽予倒是不怎麽訝異……關清遠在這些小地方對他的考驗或者說刁|難也不是頭一遭了,他再怎麽憤怒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省下惱怒的工夫想想該如何應對的好。

例如摸清這所謂「心煉」的玄虛。

解除禁製後──至少是體煉的那一部份──白冽予也曾幾度以枯海真氣探過情人周|身經脈,卻始終沒發現任何異常。就連以自身原有的真氣進行查探之時,煜的反應亦是一切如常──這也正是他先前曾一度放心了的主因。可若一切真如他所推測的……那就意味著他先前自以為萬全的「檢|查」其實仍有所疏漏、錯過了某些至關緊要的部份。

可他究竟忽略了什麽?

周|身經脈,從十二正經再到奇經八脈無有遺漏,內腑也是如此……此外,他也曾由先前關清遠所給予的那套禁製手法去推算可能藏有玄機的竅穴,卻都一無所獲……這「心煉」,難道便真的隱密至斯,而連半點蹤跡亦不曾留下麽?

等等。

回想起來,由於有先前的經驗在,他一直是用習武者的眼光來看待、尋找煜周|身可能存著的異常。可若他暫時拋開這一切,隻單純用一個醫者看待病人的方式來尋找「病因」呢?

以煜現在的情況來看,最主要的征候無非是一個「夢」字。不論是什麽原因導致了夢境的產生,夢的「根源」所在都不會改變──

那就是腦部。

先前白冽予雖也曾順著經絡的路線以真氣巡行過腦部的竅穴,卻不曾在此之外進行過更為深入的察探……如今想來,他的錯漏之處,興許便在於……

「住手!不行、不……冽、冽……!」

乍然中斷了思緒的,是身旁陡然響起的、情人近乎淒厲的喊聲。

白冽予先前想得出神,一時未曾留心東方煜的狀況,眼下給這聲慘呼一驚,這才意識到對方已再次為深深的夢魘所擄獲,盡管雙眸依舊緊緊閉著,神色卻已是一如那聲驚喊般的淒厲……甚至瘋狂。

「不要……放手!不要動他!住手、住手啊……!冽──」

「煜?沒事兒的,我在這兒……那隻是個夢而已。煜!醒醒!」

類似的情形雖已不是頭一回,可男人如此激烈的反應卻是首見,自然讓在旁護著的青年格外憂心……他伸手抓|住情人臂膀試圖將對方搖醒,怎料換來的卻是男人更形劇烈的掙紮!白冽予一時不察給其掙脫了開,才正想加添力道重施故計,不想手才剛探出去,東方煜卻已是反掌相迎,竟似將他當成了夢中的敵人!瞧著如此,青年心頭一緊,當下真氣運起順勢同情人拆起了招,仍空著的左手卻已冷不防地一個耳光朝情人麵頰扇了過去。

東方煜畢竟是在睡夢之中,先前那一番動靜更多是出於本能,自然閃不過青年這突如其來卻又十分高明的耳光。頰上熱辣的痛楚讓男人瞬間驚醒了過來,而在瞧見身前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個兒的情人後,猛地一個張臂將青年緊緊擁入了懷中。

那是個緊得連白冽予都稍感窒|息的擁|抱。

可真正讓他在意的卻不是這一點……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這緊得讓人難以呼吸的力道之外、情人身|子難以抑製的震顫。

以及……此刻落於耳畔的、那同樣隱隱顫|抖著的音聲……

「還好……還好你沒事……還好隻是個噩夢……還好……」

「煜……?方才的夢,你還……記得?」

由情人低喃的言詞間聽出了什麽,白冽予一方麵抬臂回擁住對方試圖藉此平息情人的不安,一方麵卻已有些詫異地問出了聲──怎料他不問還好,這一問方脫口,懷中的身|子便是一陣劇顫,足過了好半晌才悶悶地傳來了句回答:

「我倒寧願自個兒什麽也記不得。」

東方煜低低應了聲,音調無比苦澀:「我夢見你……被人……但我卻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能阻止……」

他從來不是膽小的人,可先前的夢境無疑戳中了他的死|穴,即便在夢醒之後、情人也正給他擁在懷中的此刻,也依然擺脫不了那份過於深切的恐懼、自責、無措……甚至憎恨。他越發加重了環抱著情人身|子的力道,可心底殘留的情緒,卻仍舊抹不去、脫不開。

而這是他從未體驗過、也半點不想經曆的感覺。

或許是想抹去什麽,又或許是想確認些什麽,喃喃低喚間,東方煜終於稍稍鬆開了禁|錮著對方的雙臂,可取而代之的,卻是落於那半啟紅|唇之上的吻。先是短暫的貼合,而旋又轉為了明顯交織著情|欲的含|吮……他由淺至深、一次又一次變換著角度縱情品嚐那醉人的溫|軟,原先停留於情人後腰的掌亦已忘情地上下|流連了起來。他單掌撫握上情人臀|丘,空著的一掌卻是自頸而下、極為技巧地以指勾劃過情人背脊……本自沉浸於深|吻間的白冽予隻覺腰間陡地一酥、雙膝一軟,竟就這般不由自主地倒向了後方的床榻。

他這一倒,身前的男人自也跟著傾身壓了上。察覺到跨|跪於自個兒腰間的男人似乎沒有就此歇手的打算,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白冽予心頭萬般憐惜湧生,原先回擁著對方的雙臂抬起,卻不像平時那般嬉鬧著出手「回敬」,而隻是無比溫柔地勾攬住了男人的脖頸。

「我就在這兒。」

他柔聲道,「想確認什麽也好,想掩蓋、忘卻什麽也罷……我都在這兒,都在你身畔……而這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彷佛看透了一切的話語,讓聽著的東方煜微微一震,蘊含|著無盡痛苦的目光對向情人滿溢著柔情的眸,而終是再難按捺,寬掌滑|向情人腰間一把扯落衣帶、更為深切而直接地觸|碰起那早已無比熟悉,卻依舊讓他眷戀得無法自拔的軀體。

白冽予從來不是安分的人,彼此間的□□也往往因他的「不安分」而多了那麽幾分嬉戲較競的意味。但此時、此刻,他卻隻是柔順地任由對方將自個兒的身|子暴|露於空氣之中,承受著來自於對方的每一個親|吻和愛|撫,乃至於更深的撫|慰和需索──

彼此真正結合,已是身|子給從頭到腳巨細靡遺地舔|吻過一番、而他也因純然被動地承受一切而給撩|撥得兩度解|放之後的事兒了。

東方煜進到他體|內之時,他猶在前一回高|潮的餘韻之中,整個人軟|綿綿地有若置身雲端,連半分氣力都不曾恢複,便因緊接而來的深入與撞擊而再次為熾烈的快|感和情潮所吞沒──早已無比契合的軀體讓東方煜幾乎沒怎麽費工夫便覓得了他體|內那足以帶來極致歡|愉的一點──他幾乎舍下了往日慣有的一切自持和理智,卻獨獨不曾鬆開那雙攀附著男人肩頸的臂膀。一直到接連高|潮後、他在恍惚中給情人反過了身|子,才不得不鬆開雙臂轉而緊抵著床榻,承受著男人由後再次展開的侵入跟占有。

到了後來,白冽予已因連番高|潮而模糊了神|智,隻記得東方煜不住吻著他的身|子又要了他好幾回,具體的次數卻是記不清了……待到□□過後,厥了好一陣子的他由昏睡中醒轉,最先感覺到的便是那種彷佛整個人都給掏空了的倦乏和周|身處處透著的酸|軟──以他身|子的恢複力,如此情況自是十分罕見的──再加上隱隱作疼的喉|嚨、身下濡|濕的被褥,以及下|身那稍一移動便不住自穴|口溢出的、情人殘留在他體|內的痕跡……所有的一切無不說明了先前那番歡|愛究竟有多麽激烈、東方煜的索要又是到了如何瘋狂的地步。

按說以煜的性子,在二人「身處敵營」的此刻,本是說什麽也不至於放縱到這種程度的……會有如此舉動,就意味著那個夢境必然在煜心底留下了極深的陰影,才會讓他有了今日的失控。

望著即便在睡夢中也依舊不安地緊摟著自個兒腰身的男人,白冽予指尖輕|撫上那張滿載著深深疲憊的麵容,萬般憐惜地俯身輕輕|吻上了情人發際、頰側,乃至於那雙有些紅腫的唇……足過了小半晌,他才重新直起了身|子,探手撈過床角皺成一團的裏衣套|上以便收拾善後。

他二人身上俱是一派狼藉,不好生清理一番委實相當難受,更別提先前連褥子都整得濕|了,若是放任不管,隻怕此刻脆弱異常的煜隔天便會染上風寒了……隻是眼下畢竟身在船上,用度所需仍需得下人備著,讓白冽予隻得勉強脫開了情人的懷抱起身下榻,以便喚來仆役準備清理所需的溫水。

可他身|子畢竟未曾恢複,雙足才剛落地便是一陣踉蹌,體|內存留的殘漬亦因著這番動作而沿著腿|根汩|汩流了出……唇畔苦笑因而勾起,白冽予單手扶著床沿撐住身|子,並自取來榻邊掉落的衣衫拭淨流淌而出的濕|熱──偏生情人這趟回|回都是絲毫不漏地射在他身|子裏,單這樣擦|拭自然隻是治標不治本。察覺身|子才剛立起、大|腿處又是一片濕|潤,青年苦笑愈深,卻也隻能暫時忽略這些,而在取了件幹淨的長袍披上後緩步行至了門前。

畢竟是習武之人,他那身玄寒真氣又是極利於恢複的,這幾步路下來,真氣自然流轉,倒是讓他身|子的酸|軟減輕不少,步伐自也穩當了許多。可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還沒等他出聲相召,房門之外便已聚|集了三名仆役,且聽三人音聲,竟還隱隱起了爭執!

白冽予畢竟是極為謹慎的人,當下便即按捺不動屏息聆聽,將三人的對話盡數收入了耳中──

『你們瘋了嗎?那人音聲再浪、容貌再美也是個男人,更是門主極為看重的對象,豈是你能沾惹得?莫要一時因色|欲熏心而丟|了腦袋。』

『丟|了腦袋?你以為咱們還有命下船麽?還不如趁門主暫時離開的時候好好|爽上一把……聽說他便是擎雲山莊那個人稱天下第一美|人的白冽予,本就是個讓男人操的騷|貨,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咱們不好生試試豈不可惜?』

『就是。你若害怕,閃邊去也就罷了,莫要在此礙咱們的事兒……這近一個月來爺可是一炮都沒打,方才又聽得那番動靜,哪裏還忍得下去?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名|器,竟能讓先前那男人操|他操得如此之爽,完全給榨得一乾二淨……』

『就算是名|器,也不是咱們這些卒子消受得起的──能讓門主看重的又豈會是平常人?你們難道就不怕偷雞不著蝕把米?』

『嘿……且不說他從頭到尾都沒出手過一次,就算他真有功夫好了,方才折騰了幾個時辰還能有什麽氣力?大戰之後正是男人最虧虛的時候,咱們現在行動,包準馬到功成……隻要一想到等會兒便能捅得他浪聲求饒,爺的小兄弟就疼得不行!』

『豈止是你?我也一樣──對了,你說若咱們爽上一番後趁機將他捉為人質逃走,興許門主便會因忌憚他的安危而放咱們一馬呢。』

『你們、你們──』

先前那個出言勸阻的音聲再度響起,卻似因氣過了頭而一時有些詞窮,「你們」了半天便再也說不下去……可白冽予已然明白了幾人的來意,自然沒有繼續聽下去的理由。當下於三人錯愕的目光中拉開了房門,容色微寒、雙|唇輕啟:

「備桶溫水來,我要淨身。」

脫口的音聲冰冷,再襯上那份久居高位所培養出的氣度,一時倒也將三人徹底鎮了住──隻是他雖刻意放冷了音調,卻依舊掩不住□□之後的那份慵懶和沙啞,更別提那身淩|亂衣袍下隱隱可見的肌膚和周|身透著的情|欲氣息了。先前那兩個色|欲熏心的不過給嚇阻了片刻,而旋即給眼前勾人的青年迫得失了理智,竟無視於夥伴的勸阻便朝白冽予撲了過去!

白冽予先前擺出那副姿態便是想多少打消他們的愚蠢念頭,卻不想一切終還是做了白工……這艙道不過五尺寬,兩人襲來亦不過瞬息之事,可白冽予已是一腳踏入宗師境界的人物,又豈會容他們得逞?來人甚至沒瞧清楚他是怎麽出手的,隻覺得一股浩然之力陡然擊上胸口,連慘哼都不及便已倒飛出去、重重撞上了艙壁。雖未馬上斃命,卻也是出氣多入氣少,口鼻鮮血直冒,連想呻|吟都極為勉強了。

瞧著這一幕,那餘下之人雖因先見之明而避過了如此遭遇,卻隻感覺周|身一陣冰寒,而連分毫慶幸之情都無法升起……見他似乎給嚇傻了,青年輕輕哼了聲,卻未再多說什麽便自回到了房|中──好在此人也算上機靈,一震之後立即憶起了對方先前的要求,當下也顧不得瀕死的「同|僚」便匆匆準備去了。

耳聽那足音漸遠,回到房|中的白冽予強忍著一身黏|膩於桌畔歇坐了下,神情間帶著的卻已不是先前的冷意,而是濃濃的自嘲。

因為長者暫時離船的事實,也因為外頭正苟|延|殘|喘著的兩條人命。

若是在察覺「心煉」的存在之前,他定會將關清遠的外出視作逃跑良機。可眼下他不僅已確認了心煉的存在,也徹底見識到了心煉的威力。在此情況下,即便清楚眼下是極好的機會,他唯一能做的,也依舊隻有安份地留在船上等著長者歸來而已──煜的情況並不適合長途跋涉,長者也不可能平白露|出如此大的破綻。事已至此,與其冒一個連他自個兒都估算不出輕重的險,還不如多忍耐一會兒來得穩妥。

也不曉得關清遠之所以離船是另有要事,還是受不了外孫在男人身下承歡的活春|宮所致?又或者……是他早就預期了先前在艙道上的那一幕,所以才刻意隱蔽行跡坐視一切發生?

回想起方才種種,白冽予心底雖不至於有什麽後悔之意,卻仍不免感到一陣諷刺──先前他拒絕了長者讓他拿這些個仆役練習禁製手法的要求,卻不想其中的二人最終仍是陰錯陽差地在他手裏送了命……關清遠多半是在他給煜折騰得無暇顧及之時才離開的,又豈會猜不到這船上隻是懼於其威名才安分守己的仆役可能有些什麽反應?白冽予之所以刻意下了重手,也是為了藉二人之事殺雞儆猴,以免船上其他仆役趁機添亂。至於那些個汙|穢言詞,他自然是不怎麽放在心上的……隻是思及此時、此刻,那個會為那些人的言語而義憤填膺、會不顧一切地為他抱不平的人如今仍未能脫離折磨的事實,青年心底的苦澀卻仍不免越發加深了幾分。

也在他思忖的空檔,早先逃過一劫的那名仆役已然去而複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爺,您要的溫水已經備好了……」

青年應著的音聲淡淡,可先前才剛見識了他手段的仆役又豈有怠慢輕忽的可能?當下連忙輕手輕巧地打開了虛掩著的艙門,將一桶微微冒著白煙的洗澡水推進了艙門之中。

「行了。退下吧。記得將外頭那兩個順道收拾了,省得他們哼哼唧唧地在那兒擾人。」

見他已將浴桶推到了屏風邊上,不想讓對方驚擾情人的白冽予這才發了話,而令聽著的那名仆役登時如蒙大|赦,恭敬地行了個禮後便即離開了艙房──他雖對這位主|子口|中的「收拾」二字有些困惑,卻也不會真蠢到還拿「是否要讓二人馬上斷氣」之類的問題去問。隨著房門閉合,不多時,外頭隱隱約約的哀號聲便已再不複聞。

知道自個兒的威至此也算立得差不多了,白冽予不再耽擱,將水推進內室便自收拾起了善後。

* * *

關清遠回船,是在白冽予耗費了一個時辰將自個兒和情人、以及整個床榻收拾妥當之後的事。好不容易得以暫歇的青年才剛想著上榻小睡,便猛地感受到了長者迫人的威壓。掐得過於準確的時間點讓他越發確信了這諸般種種全在長者預期之中的事實,卻仍不得不放棄了原先歇著的打算主動前去「請安」。

──因為那個如鯁在喉的「心煉」。

「你還是太過心軟|了些。」

青年甫一入內,便迎來了長者這不知該說是感慨還是責備的一句。聞言,白冽予心下暗凜,卻仍是在簡單行了個禮後方雙|唇輕啟、淡淡回道:

「若非前輩刻意布置施為,又豈會有今日這一出?您那『以力服人』四字,看來也不怎麽頂用。」

若長者真能將這一船的仆役治得服服貼貼,這些人又怎會因失了壓|製便妄動心思以致失了性命?

他這番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可聽著的關清遠卻未因此而動怒……長者隻是定定地瞧著兩個時辰前曾在東方煜的索要下因支持不住而昏迷、如今卻不論神態行止間都瞧不出分毫情|欲痕跡的外孫,然後極其罕見地長長歎了口氣。

帶著幾分無奈地。

──即便是白冽予,也不曾想過眼前總算無遺策的魔頭會冒出這等反應,不由得微微一怔……可長者卻沒有對此多做說明的打算。他隻是在沉默片刻後自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遞到了外孫眼前,道:

「這是枯海訣的一些應用法|門,裏麵也涉及了一些『心煉』作用的原理,隻要突破枯海訣第四層並學會這些,老夫便會傳授你心煉的解除方式並放你們離開……何時能擺脫這些,就看你願意付出多少心力了。」

如此要求本就在白冽予預期之中,是以心下雖不如何情願,卻仍是應聲接了下。

可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將冊子交給他後,關清遠竟未再多說什麽,而是擺了擺手示意他離去……青年本已做好了麵對另一番言詞交鋒的準備,卻不想整個談話會結束得如此輕易,望向長者的目光因而帶上了幾分訝異──隻是他們祖孫倆的關係顯然遠遠不到足以讓做晚輩的因擔心而噓寒問暖的地步,故白冽予訝異雖訝異,卻終究沒多說什麽,一個行禮後當即退出了艙房。

當然,以他的性子,是否問出口是一回事,在意與否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回想起先前長者麵上略顯複雜的神色,青年正自思量著可能的因由,卻還沒能理出個頭緒,便給回房時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中斷了思緒。

能令他這般毫無防備的,這船上自然也隻有那麽一個人……思及情人不過才睡了一個時辰多,青年心下一緊:「又做惡|夢了?」

「不……隻是沒了你在身畔,所以……」

足尖一勾將房門帶了上,東方煜由後將青年緊緊擁在懷裏,應答的音聲卻隱隱帶著幾分苦澀與歉然……「咱們一起歇著,好嗎?」

知道這多半仍是先前那個惡|夢的「遺毒」,白冽予頷首應了過,心下卻仍不免對那迫得情人失常至斯的惡|夢起了些許困惑。

「你還記得……先前那個夢的內容麽?」

在東方煜的懷抱下雙雙躺臥上榻的同時,青年終忍不住探問出了聲,「那夢境究竟有何特殊,竟能將你逼到這種地步?」

「……那個夢……太過真|實了。」

「真|實?你是說……像是陷入幻境卻不自覺的那種真|實?」

東方煜低聲應道,擁著情人的雙臂已然收緊了少許:「直到你將我喚|醒前,我都沒有分毫置身夢中的感覺。你也知道……夢境之中總是有些天馬行空、不合道理的事兒,可我夢見的那個……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親眼見著事情發生的另一個可能性。」

「另一個可能性?也就是說,你夢見的……是過去的事兒?」

「嗯……我夢見了練華容。」

夢見了……當年追緝那個淫賊之時,因故太晚趕到的他所可能麵對的另一種結局。

夢見的是當時的情境,心境卻是現在的他,那個深深愛著冽、一心隻想著在旁守護、支持著對方的他……所以東方煜瘋狂了,因為夢中那太過真|實的一切,讓「親身麵對」的他痛得幾乎無法承受。

「你明明近在咫尺,可我卻因中了麻藥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廝對你……我好恨,恨自己為什麽掉以輕心、為什麽因著無謂的仁慈先去幫了桑凈,結果卻讓你陷入險境……桑凈確實中了春|藥,但有法子助她化解的不隻我一人,能幫著你的卻隻有我,而我卻那麽愚蠢地耽擱了……女子的名節又如何?我個人的聲名又如何?就算是拿她的性命、甚至是整個楊家人的命來抵,也終究抹不去你所受的──」

「但那隻是個夢而已。」

見情人竟又有些陷入其中的跡象,白冽予連忙出聲打斷了他的敘述,同時輕|吻了吻情人麵頰拉回他的心思:「事實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曾落入練華容的算計。會變成……當初你見著時的模樣,也不過是誤會了某些事兒所以一時失神心亂|了的結果罷了。」

說到這兒,青年微微一頓:「隻是沒想到那麽久以前的事兒你都還記得如此清楚……聽來你對凈妹的怨氣倒是挺深的。」

「所有情敵裏就屬她與你最親近,又是個知所進退的姑娘家,還讓你簪過簪子……我要半點不在意才奇怪。」

「照你這麽說,我豈不得醋海濤天了?畢竟……我隻替凈妹簪過一回,還是拿她當幌子;可你給簪過簪子的女人沒有十個也有五個吧?還是在雲雨巫山過後,濃情密意之時……」

「可這些都是至少五六年|前的事兒了,桑凈卻依舊時常與你相往來,又怎能相提並論?」

「有所往還又如何,她可是爹正式認下的義女吶……況且,你不覺得在一兩個時辰前才剛來上那麽一回的此刻,吃這些莫名的醋實在有些過份?若凈妹在此,隻怕早就氣得提劍砍人了。」

「……這倒是。」

回想起先前情人柔順地任由自個兒擺|布、迷蒙了雙眼在自個兒懷裏顫|抖呻|吟的模樣,饒是東方煜早已疲乏至極,心頭卻仍不免為之一熱……原先環抱著青年腰身的臂膀一鬆,他抬掌轉而輕|撫上那稍嫌纖細的腰身,唇|間卻已是一聲低歎。

「身|子……還好吧?」

「沒事兒的……我的複原能力你也清楚,眼下也就是有些倦了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若在平時,白冽予興許還會用自個兒先前的「慘狀」奚落情人兩句,眼下卻是說什麽也不能這麽做的……見東方煜麵上猶自帶著懊惱,他含笑搖了搖頭示意對方無需介懷,同時略為縮了縮身|子將頭靠上了情人胸膛。

這本來就是東方煜先前守在門前的目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順勢環抱住青年背脊讓彼此更形貼近,並用自身的體溫包覆住懷中總是透著幾分寒涼的身|子……不多時,因故多有消耗的二人便已雙雙墜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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