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經過了和遠安方麵的聯係,整個陰謀的輪廓,終隨著「高城」這個環節的突顯而變得清晰。

天方滅亡後,海天門方麵對渴望扳回一城的西門曄拋下了一個餌,讓他「意外」救下了了雲景、「意外」由雲景口中得知了霍景便是崔京雲的「秘密」,從而讓這位流影穀少穀主由此萌生了相應的計畫,意圖藉此加深流影穀和擎雲山莊之間的衝突以削減雙方的實力,從而得到讓海天門進一步發展、擴張的機會。

其後,海天門因故得知了白冽予和淩冱羽之間的關聯,為了讓北穀和東莊徹底反目,他們一方麵推波助瀾地協助著西門曄的「計畫」,一方麵也在西門曄有意放淩冱羽離開時刻意將其引回了嶺南。如此一來,一旦淩冱羽身死,白冽予自然再沒可能捐棄成見與流影穀聯合。一旦北穀東莊終成死敵,自然也代表著海天門崛起機會的到來。

況且……西門曄前來嶺南,不論他原有的勢力如何,都代表流影穀內部的情況不可能如他待在京裏時那般穩固。西門曄行事雖不拘手段,卻畢竟還是個頗為正派的人物。可一旦讓海天門見縫插針滲入流影穀、扶植起某些意圖奪位且心思不正的人,整個江湖離大亂的日子自然不遠了。

事實上,海天門會在泉州城安排上那麽一手,也是存著一如既往的打算──假如淩冱羽身死,北穀東莊自然再無合作的可能;若淩冱羽未死,那麽深深在意著他的西門曄便勢必將麵臨放人與否的兩難,進一步達到海天門方麵意圖削弱其實力的盤算。

盡管白冽予十分厭惡海天門潛藏暗中意圖挑起爭鬥的作法,卻也不禁要為對方總能抓準弱點設下陰謀從中挑撥、且不論結果如何都能從中謀取利益的能耐感到佩服。

當然,佩服歸佩服,可不論是出於對師弟安危的考量,或是為山莊、為整個江湖的大勢做考慮,白冽予都是斷無可能讓海天門真遂了其目的的。習於在背後操弄是海天門的強項,卻也是他們的弱點。既然他們選擇了雲景作為下手的媒介,那麽,在白冽予已經厘清事情脈絡的此刻,這個本該令人頭痛的陰謀便也成了足以讓他扭轉一切的契機。

向晚時分,淮陰城內的一間客棧裏,迎來了三名容貌相似、神姿俊秀,一瞧便知是兄弟的年輕男子。許是盤纏頗豐的緣故,三人見客棧尚有空房,便讓掌櫃備了三間相連的,隻在用膳時讓小二將菜備在了居中的那間房裏。

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易容喬裝、尾隨在西門曄一行人身後到達淮陰的白冽予等人。

考慮到行動上的方便性,本就是兄弟的白冽予和白塹予外,連東方煜都給易容成了兩人的「大哥」。形貌上有所改變、行動上也擺脫了往日總是二人同行的情況,自然大大混淆了敵人的視聽。也因此,即便三人始終銜尾追著西門曄等人,卻仍成功避過了海天門和流影穀方麵的注意一路跟到了淮陰。

隻是三人雖一直緊跟在後,卻連一次營救的動作都未曾組織、安排,而隻是監視著對方的行止、搜集相關的情報並留心是否有海天門的人同樣潛伏著而已。直到今日,於淮陰城內下榻後,刻意要了三間房以免隔牆有耳的幾人才在白冽予的授意下聚到了他房裏,以用膳為幌子商議著準備展開這籌謀已久的劫囚計畫。

回想起今日探查到的、淩冱羽同西門曄一起進到那給重重人手戒護著的流影穀淮陰分舵的情景,盡管清楚兄長自有其安排、也對兄長有著十分深的信任,可眼見兄長已於桌麵上鋪開淮陰城及流影穀分舵的地形配置圖,明顯是打算攻入那個顯然比先前的押送隊伍戒備森嚴不知多少倍的分舵時,忍耐多時的白塹予終還是壓抑不下心頭的疑惑,有些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冽哥,你真打算直接進攻流影穀分舵麽?」

「說『進攻』稍微有些不恰當……不過我確實是打算直接進到裏頭救人。」

「可……如果都要進到裏頭救人,為什麽不在途中他們人手遠少於此的時候下手,而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呢?若在途中出手,咱們要麵對的也就隻有那一隊精銳而已……」

而現在,還得加上一群淮陰分舵的人馬……最後的話語未盡,可這意思卻已再明白不過地傳達了出。

白冽予對麽弟會有此疑問並不意外,當下也隻是笑了笑,道:

「你想必也認為從嶺南到淮陰的這一段路程,是最適合下手的地方吧?」

「難道不是麽?過了淮陰可就是流影穀的地盤了,流影穀的支援力量隻會更大,並不利於咱們行動啊!相較之下,前頭那段旅程可一直是在山莊的勢力範圍內,自然──」

「自然如何?如果行動失利,就能召來山莊的人馬支援麽?你可別忘了一點:咱們刻下可是隱藏了身分暗中行動,更絕不能牽扯到山莊的。在此情況下,究竟是在山莊還是在流影穀的地盤劫人,差別也隻在於事發後會引來多少追兵而已。」

頓了頓,見麽弟麵上仍滿是不解,像是無法認同他的說法、卻又不好出言質疑,白冽予遂接續著又道:「當然,不是說這點不重要,否則我也不會選擇在淮陰、而不是更進一步的路途中動手了……隻是考量到各種因素後,相較於仍在山莊勢力範圍的那段行程,在淮陰這個雙方勢力的交界點行動會更為容易而有利而已。至於有利的原因為何,你何不試著猜上一番?」

聽兄長有意考較,白塹予沉吟了下,才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是因為那些個護送的人會因此而失了戒心麽?這一路上他們因擔心劫囚所以一直十分戒備。可眼下到了淮陰,與自家的人馬接了頭,自認已實力大增的他們自然會因此而降低戒心,從而讓咱們得著可趁之機。」

「不錯。尤其眼下流影穀一方看似人多勢眾,可相較於先前整個隊伍全是由精銳組成、彼此亦有著相當配合的情況,如今他們人數雖多,添的卻都是一些實力不特別突出的成員,整體的素質下降不說,原先緊密的隊形亦隨之分散了開。簡而言之,若說前頭咱們麵對的是一堵鐵壁,那麽刻下麵對的便是一堵比鐵壁厚了不少,卻遠不如鐵壁堅固的土牆。隻要時機把握得當,自然能在對方反應過來前一擊得手並從容退去。」

「可就算如此,這也不足以作為冽哥從一開始就選擇在此出手的理由吧?畢竟,這一路上冽哥一直都僅是在旁潛伏著,而連一分嚐試的打算都未曾有過……可若說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在淮陰動手,咱們又為何要這般冒著可能為敵人所察覺的風險亦步亦趨地尾隨至此,而不是早一步前來布置?如果早知道行動的地點,這麽做不是更為穩妥嗎?」

「……這麽說吧。我之所以選擇在淮陰行動並一路尾隨,其實是出於同一個原因。但原因相同,目的卻是不同的……一路尾隨,是為了監視高城是否有與海天門接觸並觀察他的行為;而選擇在淮陰行動……與其說是『選擇』,不如說是因算準了海天門會在此動手,才決定藉此反將其一軍以達目的。」

所謂的「原因相同」,便是指海天門了……言及那個讓自己深深忌憚的組織,白冽予唇畔笑意雖未斂下,幽眸卻已是一暗。

就算海天門有意借著高城動手殺害冱羽,也得要得著空隙出手才成……可這一路行來,以西門曄對冱羽幾近貼身的監視──或許說保護會更為貼切──高城根本很難有什麽下手的機會,旅途中又怕引人注目而無法隨意外出和海天門聯係,自然沒可能將陰謀付諸實行。

可到達淮陰後,以西門曄的身分,卻是說什麽也不可能像先前那般隻顧著日夜看守冱羽,而無視於一些個送上門的交際應酬的。且眼下身在城中,高城要想外出聯係也不至於太過惹眼,自是再好不過的行動時機了。

白塹予同樣知曉兄長對高城的推測,眼下聽著這麽番話,不消片刻登即明白了兄長話中所指:

「冽哥的意思是……要利用海天門那方的行動?」

「正是。一旦冱羽出事,流影穀一方必會大亂,自然也會讓那本就不特別堅固的牆露出縫隙。屆時,咱們便可趁亂出手救出冱羽,將這事兒做個了結。」

「可若等海天門出手了才行動,冽哥難道就不擔心淩大哥會因此有了什麽意外麽?」

少年有些擔憂地問道,「先前咱們也討論過,高城若真要下手,多半也是用下毒的方式……萬一他真下了什麽毒性極猛的藥,等咱們衝進去救人時,淩大哥隻怕早已……」

「正是擔心這一點,我才會選擇一路尾隨……不過□□畢竟不是那麽容易取得的,這些日子來高城也一直都在你我與西門曄的分頭監視下,根本無法與海天門接觸。在此情況下,以海天門的謹慎,自然不可能老早便將□□放在他身上,否則他若一不小心露了餡,豈不是白白壞了這顆棋子?尤其西門曄可是高城名義上的主子,更不是省油的燈,高城有什麽異動,豈逃得過他的注意?」

「也就是說,高城多半會趁著在淮陰停留的時候想辦法弄到□□,並趁西門曄給調虎離山時動手了?」

「我是這麽推測的。」

「所以咱們接下來的目標便是監視高城的動靜,藉此找出他動手的時間吧?」

「這隻是一部份──更重要的,卻是想辦法換掉他手中的藥,讓給『下毒』的冱羽顯現出中毒的征兆,卻又不至於危害了性命。」

至於該用什麽樣的藥,這點作為醫者的白冽予自是再清楚不過了……白塹予也知道這一點,自然沒有在細節上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明白地點了點頭。

見他兄弟二人的談話已告一段落,先前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東方煜這才插話道:「從咱們這些日子的觀察來看,高城頂多也就是被海天門操弄利用了而已,並非真正歸屬其中,也算不上真正的江湖中人。這回他要違背西門曄的意思出手毒害冱羽,行動前自然會盡可能規避流影穀方麵的注意,也因而讓咱們有了下手的機會……問題隻在於要如何瞞過海天門,讓計劃得以順利進行而已。至於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藥換掉,我這邊倒是有適合且可以信任的人選。」

碧風樓方麵能人異士不少,東方煜自身的交遊又頗為廣闊,在淮陰城內找個妙手空空來偷天換日自然不是太大的問題。

見情人主動接下這個任務,白冽予一個頷首表示同意,又道:

「要想瞞過海天門,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讓他們以為我們仍未發現其陰謀,甚至故作上當了……我想那藥多半會由景玄負責張羅再交由高城,等他們分頭離開後,塹就裝扮成『李列』和煜一起出手攔阻吧。若隻有煜一人,景玄不免會對我的行止有所疑心。可若換作是『我』和煜一同出現卻又表現得毫不知情,他定會自以為得計而失了戒備。到時,等流影穀內部大亂後,我再扮成『黃泉劍』出手奪人,一切自能順利落幕。」

說到這兒,青年微微一頓、目光對向一旁的麽弟:「塹,你有信心麽?」

「若隻是短暫的交鋒拖延,應該沒問題的。」

如果是要長時間假扮成兄長,這些日子來深深見識到其能耐的白塹予可就沒信心了。不過眼下隻是要混淆視聽讓景玄失去戒心,自然不至於有太大的困難。

大抵的任務分派至此定下,緊接著要煩惱的,就是該如何脫身的問題了。三人當下針對可能發生的情況逐一推演,再按照淮陰城內的勢力分布加以安排,一個時辰後,幾個備案已然擬妥,隻待事發後依情況再加以抉擇而已。

將細節再次確認一遍後,最後的作戰會議至此告終。可便在三人各自回房安歇之前,思及這次計畫的關鍵人物「高城」和他有些難以理解的行動,白塹予還是忍不住朝兄長問出了口:

「冽哥,如果高城真的對西門曄十分忠心,又為何會違背他的意思聽從海天門的指使做出這種事?」

「關於這點……一來是景玄蠱惑人心的功力十分高強,二來卻也是他認為這麽做西門曄比較好吧。」

「嗯……西門曄對冱羽太過在乎,雖說他目前的決定總算還符合『流影穀少穀主』的身分,可長此以往,卻難保他有一天不會因冱羽的事而做出自損利益的選擇。他二人畢竟立場相違,這種矛盾都是遲早要發生的……考慮到這點,若想助西門曄保住其地位,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除掉冱羽了。至於高城為何會無視於和冱羽之間的關係,就不是我所能知曉的了。」

回答的音調因理解對方的抉擇而微染無奈。不過理解是一回事,如何作想又是另一回事。思及師弟多半將再次麵臨的打擊,白冽予雙拳微緊,盡管麵色猶自維持著淡然,眸間卻已隱隱閃過一絲厲色。

若隻是單純被欺瞞利用便罷……可若雲景是在知曉冱羽身份下還決定這麽做的,他絕不會輕饒。

感覺到身旁兄長隱約流瀉的殺意,白塹予一方麵在心底為那個高城默哀了番,一方麵也以預作準備為由先一步辭別兄長回房安歇。一時間,仍留在房中的,便隻剩下了白冽予和東方煜二人。

「塹予還真是挺機靈的。」

知道「小舅子」托辭離開的原因,東方煜含笑讚了句後,當即挪動坐席轉而貼近情人身畔將他緊緊擁入了懷裏。

雖說這一路上白冽予都仍已盡量維持著相當的理智而未曾衝動行事,可視若手足的師弟麵臨著生死關頭這點,卻毫無疑問地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負擔……若非如此,以青年一貫的脾性,又豈會這麽樣輕易便表露出心頭的殺意?眼見行動在即,深知這點的東方煜自然免不了對他一番安慰。

感受著來自情人的擁抱與溫暖,白冽予原先緊繃的身子這才放鬆了少許,順著對方輕輕安撫著的動作將身子進一步靠入他懷裏。給掩蓋了的無雙容顏枕上男人胸口,青年眸光微垂,在心緒轉緩後,緊接著浮現於心的,卻是另一番擔憂。

「如果遇上了門主,你千萬別逞強……就算利用塹同為白家兄弟的身分也好、暴露身分喚來後援也罷,都千萬別因顧忌著身分曝光什麽的而……營救冱羽的計畫固然重要,但你若因此而有了什麽萬一,我……」

回想起三年前於東北那番險象環生的經曆,白冽予音聲微顫,原先僅是輕輕回抱住男人的臂膀卻已為之一緊。

明白情人的話意、回想起離開江南前同莫九音的那番談話,東方煜微微苦笑了下,卻終隻是回應般收緊了力道,將情人緊緊鎖入了懷中。

「我不會逞強的。」

他沉聲應承道,「我已和樓裏聯係好遇有萬一的應對方式,所以放心吧……倒是你,這趟畢竟是孤身前去救援,行動上務必要小心。」

低低一應後,白冽予輕輕闔上了雙眸不再多想,放縱著讓自己沉浸在這短暫的纏綿之中……

* * *

事情的發展,一如白冽予所預期。

休息了一晚過後,翌日,置身於流影穀淮陰分舵的少穀主西門曄便迎來了無數的邀請,從官方、商界到城中一些排得上號的勢力,甚至就連擎雲山莊淮陰分部也擺出了要「好好答謝他在嶺南的作為」的姿態發出了帖子相邀。在此情況下,除非西門曄不怕引人疑竇,否則他自然沒可能繼續將自己和淩冱羽兩個人關在房裏直到再度啟程……尤其如今已至淮陰,再下去的路程便完完全全是流影穀的範圍了。在此情況下,不光是負責押送的流影穀精銳,連知曉西門曄此來目的的各方首腦也不認為這囚還有任何被劫的可能。

西門曄雖然謹慎,可麵對這種狀況,卻也無法就這麽將淩冱羽帶著四處赴宴。也因此,午時初刻,這個流影穀少穀主便在萬般不願的情況下外出了,而等待這個機會已久的高城,也在他離開不久後由後門悄悄離開了分舵。

白冽予等人早從得知西門曄確定赴宴後便一直在外埋伏著,眼下見著目標出現,登即按照昨日議定的,由恢複真容的東方煜和易容成「李列」的白塹予先後尾隨其後,白冽予則繼續靜心埋伏以待出手之機。

高城並非習武之人,想跟蹤他並不難,問題在於這距離該如何把握著才能讓可能與其相見的景玄不至於察覺。好在眼下身處淮陰城中,可供遮掩的建物頗多,高城的行蹤又不難掌握,這才讓兩人得以順利地保持相當的距離一直將人跟到了城內的一間茶肆裏。

也在此間,東方煜事先安排的盜門能手也已在他的安排下認清了「肥羊」的樣貌,隻待高城離去、二人依計纏上景玄後,這位能人便可施展其妙手,從而完成這整個計畫的第二個關鍵。

高城在茶肆裏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便循著原路離開了。隻是相較於來時,那張總是緊繃著的纖秀臉龐卻已更添幾分惶惶,一隻手更是一直本能地按著胸口像是在確認什麽般,所受的影響顯而易見……瞧著如此,知道事情確如白冽予所預期,二人登時心頭大定,繼續潛伏著等待景玄的現身。

──這回的計畫雖已盡可能地定的周詳,無法確定的因素卻仍相當多,自然讓幾人直到事情得以定下前都頗為不安……好在他們對海天門及高城的觀察與估算無誤,這才讓一切終得按照計畫繼續進行下去。

便也在高城離開不久,一個人影由茶肆內走出,正是他們一心提防的景玄。白塹予雖是首次見到此人,卻曾由兄長口中聽到不少此人的豐功偉業,自然對其頗為忌憚。眼下見著目標現身,埋伏在旁的少年正待依計上前攔阻,卻給身旁的東方煜先一步攔了下來。

「別急。現身得太刻意反而會引起景玄的疑心。」

他傳音同小舅子解釋道,「假如你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自己的敵人,懷疑他必有圖謀卻又不知所圖為何,你會怎麽做?」

「這……應該是先弄清他的目的和落腳處吧?」

知道東方煜意指兩人刻下所扮演的腳色,白塹予登即恍然:「東方大哥的意思是讓我們暗中跟蹤景玄,再適度引起他的警覺?」

肯定了少年的猜測後,眼見景玄已然走出了一段距離,他這才招呼著小舅子一同跟了上去。

作為門主的關門弟子、莫九音的師弟,景玄兩年多前便能和東方煜拚個不相上下,現在自也不會差到那兒去。也因此,兩人有意放水的跟蹤才開始沒多久,前頭的人便似有所覺察而開始繞起了圈子。瞧著如此,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東方煜遂不再隱藏行跡,一個閃身先一步攔在了景玄身前。白塹予也在深吸了口氣後回想著兄長平日的語調神態,一個踏步上前堵住了景玄的後路。

「京城一別至今也有兩三個月了吧?這段時間可真多虧你照顧了,景兄……聽聞你也曾到嶺南湊上那趟熱鬧,怎地卻如此生疏,連個招呼都不打?」

模仿著兄長的音聲冷冷開了口,白塹予抬手按上腰間同樣由兄長處借來的銀鞭,直望向對方的眸子透著無從掩飾的敵意。

他心下雖十分緊張,可兄長和東方大哥之間,在行動上向來都是由兄長作主導的。眼下若因懼怕而讓東方大哥先起頭,隻怕馬上就會讓景玄起了疑心,自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好在他這番話似乎說得還算「得體」,讓聽著的景玄當下微一挑眉、道:

「我還以為二公子不想見到我、更不想同我打交道呢……否則這一路上又何須偷偷摸摸地在後尾隨,正大光明地現身不是更好?」

「廢話少說,景玄。你先至嶺南,後至淮陰,究竟有什麽企圖?眼下可沒有『門主』在旁,以我二人之力,還怕留不住你麽?」

聽景玄出言諷刺,得著機會的東方煜自然一如既往地以著護衛姿態橫加插言,同時作勢取出隨身的日魂擺出了備戰之態。再加上一旁銀鞭隨時準備出手的「李列」,倒也真有了那麽幾分緊迫的態勢。

可景玄何等人物,又豈有可能因這三兩句話就亂了心神?也不見他有何備戰的動作,神情間的從容依舊,一個反身對向東方煜,笑道:

「那麽,柳公子先至嶺南、後至淮陰,又有什麽企圖?眼下家師確實不在身旁,但你我若真打出了動靜,對誰比較麻煩可還十分難說呢……畢竟,那位行雲寨三寨主可還給關押著。若兩位執意除掉在下而引起了流影穀的注意,這人能否順利救出可就十分難說了。」

聽他如此出言相脅,東方煜半是做戲半是真心地露出了幾分怒色,而白塹予則連忙維持著平靜的神態搖搖頭製止了「情人」的發作。

「我隻想問一件事。」

「……泉州的那場火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二公子就算問出了答案,難道還真能將我扭送泉州府麽?」

他語帶嘲弄地笑著道,「這般愚蠢的問題,可不像是二莊主會問出的。」

這話的意思無非是譏諷對方的表現,卻不知這番完全點出真相的話語讓聽著的東方煜和白塹予俱是一陣冷汗……好在這趟的重點隻在裝腔作勢,白塹予雖心下無比忐忑,卻仍是盡可能地裝出了那等眉眼盡是冷意的表情直盯著景玄,無言地逼迫著對方給予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答案。

饒是雙方注定了沒有動手的可能,可眼下畢竟形勢比人強,景玄又不願繼續糾纏下去,遂語氣一轉,又道:

「以二公子的才智,何須在此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答案僵持著?時候一到,所有的答案自然可見分曉。」

若有所指的話語,暗示的自然是對高城的那番安排。聽著如此,白塹予適度地變了神色,雙唇微張正想說些什麽,景玄卻已趁著兩人「震驚」之時輕功陡然運起、一個閃身先一步離開了此地。

這一下來得突然,二人又非真要擒下他,自然隻能眼睜睜地目送著他離開了此地。直到那身影及足音都再難為耳目所查,白塹予才迎向了前方的東方煜,有些擔心地問:「這樣就沒問題了麽?」

「嗯……這些時間應該夠那位盜門大師偷出藥包換掉內容物了。好了,咱們趕緊回去依計布置吧!救下人後,該如何將人藏住可又是另一番功夫了。」

知道眼下確實是該接續著進行下一步的計畫了,看了眼流影穀所在的方向後,白塹予不再遲疑,跟在東方煜身後回去展開善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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