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兒,你說母後已經同意朕冊封昕兒為皇後?”元樂帝眼中含著興奮,卻又一臉懷疑,“這是真的嗎?”
“真的。”緋兒看到皇帝這樣欣喜,也不禁微微笑了。
“太好了。”元樂帝緊緊握住緋兒的手,“緋兒,你真好!朕真要好好感謝你!”
緋兒看著皇帝握著自己的手,俏臉一紅,低下頭去,“能為陛下分憂是奴婢的榮幸,陛下這樣說可是折煞緋兒了。”
元樂帝絲毫沒有察覺到緋兒的異樣,接著道:“緋兒,你知道朕從沒有把你成奴婢的。朕與你、於澤三人從小玩到大,就如親兄弟姐妹一般,你要是再奴婢長奴婢短的朕可要生氣了。”
緋兒聽到兄弟姐妹四字時,不覺身子一震,原來自始至終,皇上都隻是把自己當成妹妹,緋兒苦笑,“陛下莫要生氣,陛下不讓緋兒這樣說,緋兒以後不說就是了。”
“嗯,這才對。”元樂帝拉著緋兒坐下,轉身喚來於澤,“於澤,你剛才聽到緋兒說的話沒有?朕可以冊封昕兒為皇後了。”
“聽到了。”於澤白了元樂帝一眼,心說真是個囉嗦的皇帝。
元樂帝卻毫沒意識到自己囉哩囉嗦的,仍舊在那邊喃喃自語:“母後這次真好,居然沒有逼我冊封紀婕妤為皇後。真是太好了!隻要冊封昕兒為皇後,以後昕兒和晚兒就再也不會受欺負了。昕兒那麽善良,一定會幫我好好管理好後宮的。”
緋兒打量著皇帝,竟是看得有些入了迷。皇帝繼承了皇太後的美貌,五官與皇太後極為相像,隻可惜他空有皇太後的形而沒有皇太後的神。從小到大,皇帝就極為懦弱,像極了先皇,讓皇太後恨鐵不成鋼,可是不管皇太後如何打罵他就是改不了,反而越來越膽小,甚至一見到皇太後就害怕。皇太後為免皇帝登基後受大臣擺布,鞏固皇帝的權利,便利用著自己受寵冊封皇後使得先皇重用自己的弟弟,將來自己也好依靠娘家的勢力保護皇帝。緋兒想到這裏心中歎了口氣,皇太後啊皇太後,你萬萬想不到到最後卻是您最相信的娘家人在擺布自己的兒子吧?!可歎的是皇上登基後皇太後還是不肯放手,一味加封紀家親信,甚至自己染指朝政。如今紀家大權在握,皇帝畏懼皇太後和紀大將軍,做什麽事都要瞻前顧後,不敢自作主張。皇太後還一心想著讓紀家的女兒誕下龍子,好維持紀家永久的地位。有時候緋兒都不禁懷疑,到底皇上是不是皇太後親生的兒子?
“緋兒,你說是不是啊?”
皇帝的問話打斷了緋兒的思索,緋兒一臉迷茫,“什麽?”
皇帝略顯失望,“你們都沒有聽朕講話。”
緋兒向於澤求助,於澤癟癟嘴,表示自己也沒有在聽那囉嗦的皇帝的長篇大論。
緋兒剛想安慰皇帝幾句,表明自己有聽,卻見皇帝的失望之情已經一掃而光,接著歡喜道:“緋兒,等昕兒的皇後冊封大典一結束,朕就接著冊封晚兒為昭儀,你說好不好?”
緋兒看著皇帝為了其他女子而歡喜,心中苦澀難耐,卻還是不忍掃了皇帝的興,笑道:“好。”
“嗯。朕明天早朝就宣布立後之事,讓太史令找個吉日行冊封大典。”
一聽到皇帝提起早朝,緋兒突然想起太後所說朝臣定會反對冊封金昭儀這樣身份低微的人為後,緋兒眉頭一皺,苦苦思索這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元樂帝看到緋兒皺眉,心中奇怪,“緋兒,你怎麽皺眉呢?莫非有什麽難事?”
緋兒實在不忍打擊皇帝,卻又不得不提醒他,“陛下,昨日太後娘娘對緋兒說,陛下此次要立金昭儀為後,恐怕朝臣反對。”
“反對?朕要立皇後,他們有什麽好反對的?”元樂帝一臉怒氣。
緋兒起身端了一盞茶遞給皇帝,“陛下,立後之事不比納妃,是國之大事,若是朝中大臣極力反對,事情也就不好辦了。恕緋兒直言,金昭儀乃是以舞姬的身份進宮的,而且又是孤兒,出身寒微……”
元樂帝搶著道:“舞姬又如何?昕兒知書達理,端莊賢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宮中那麽多大家閨秀,有誰比她識大體,有國母風範?”
緋兒苦笑,皇帝還是這樣小孩子心性,“皇上,您不要著急,聽我把話說完。金昭儀端芳嫻雅,我們都知道,太後娘娘也知道,這也是太後娘娘最終不反對陛下冊封金昭儀為後的原因。可是朝中大臣並不知道啊。你也知道那些大臣,個個把門第看得比什麽還重要,當初先皇要冊封太後娘娘為皇後時也是頗費了些周折的。更何況,朝中大部分的官員都是紀大將軍的親信,如今紀大將軍之女紀婕妤在宮中,陛下沒有立她為後,反而冊封金昭儀為皇後,這些人為了自身利益也難免要抓住金昭儀唯一的短處——出身一事大做文章。”
元樂帝聽完終於明白厲害,劍眉微皺,“這可怎麽辦?”
元樂帝、緋兒、於澤三人在龍騰殿中走來走去,唉聲歎氣。突然,緋兒大叫一聲,“有了。”
元樂帝與於澤忙湊過來,“你有辦法了?快說,快說。”
緋兒抿嘴一笑,“陛下,據我所知,丞相長史夏彬多智謀,乃是秦丞相的親信,不是紀大將軍他們的人。陛下何不先跟夏大人商議,請夏大人出個主意讓秦丞相同意立金昭儀為後之事。隻要秦丞相同意了,事情也就好辦了。雖然紀大將軍握有重兵,我想他也不敢為了自己的女兒當不成皇後這樣的事起兵吧?何況還有太後娘娘在呢。”
“嗯”元樂帝重重點頭,“緋兒你真是太聰明了。朕立後之事若能得到丞相支持,其他朝臣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至於舅舅,他若是為了自己的私事起兵,隻怕也沒幾個人支持吧?”
“就是。”於澤插進來道:“紀大將軍的親信怎麽說也是皇上的臣子,都是知曉君臣大義的人,斷不會附和紀大將軍行那不忠不孝之事。”
經此分析,三人都覺得這是一條十分行得通的路子,相視一笑,一臉“陰謀得逞”的得意之色。
“夏大人,你請坐呀。”於澤笑得十分諂媚,硬是要把夏彬按到椅子上,夏彬心中惶恐,連聲不敢。
“夏愛卿,你坐呀,不要拘謹。朕今日找你來就是說些閑話,現在殿中隻有朋友沒有君臣。”元樂帝笑得‘平易近人’,看得夏彬毛骨悚然。
“陛下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微臣,微臣無不盡心。”夏彬實在坐不住,從椅子上蹦了下來跪在地上。
元樂帝心中鄙夷了一下,臉上依舊笑得燦爛,竟走到夏彬身旁親手將夏彬扶了起來,“夏愛卿,你也有年紀了,莫要動不動就跪下,你知道朕是出了名的愛臣如子,你這樣讓朕心裏怎麽過意的去。”
“愛臣如子?”夏彬麵部有些扭曲,心裏問了自己幾百遍,皇帝什麽時候開始愛臣如子了?
元樂帝與於澤將夏彬連拖帶拉按在了椅子上,元樂帝竟坐在了夏彬旁邊,夏彬此時如坐針氈。
“夏愛卿啊~”元樂帝微微右傾,拉長了聲調,親切說道:“你家中可有子嗣?”
夏彬瞪大了眼睛,一時轉不過彎來,皇帝這麽急的喚他前來就是為了問他家中有無子嗣?難道他知道了什麽,要特地來取笑自己的?夏彬心中歎了口氣,難怪今日皇帝如此熱情,原來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
“回稟陛下,臣無福,未能有一兒半女。”
元樂帝剛想接著就夏彬的子嗣問題說說,然後給他們封個一官半職好籠絡一下夏彬,讓他為自己說話,話未出口,聽到夏彬這樣說不覺尷尬,“是朕的錯,不該提這個事的。”
“無妨。”夏彬麵無表情,做好了被元樂帝嘲笑的準備。
誰知元樂帝竟然沒有加以嘲笑,而且適時轉移了話題,“夏愛卿啊,你為官這麽多年,勤勉清廉,朕想著要提拔你為禦史大夫,你意下如何?”
夏彬慌得跪了下去,“陛下,微臣無才無德,難以擔此重任,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於澤,快將夏愛卿扶起來。”
於澤扶著夏彬坐回去,夏彬渾身顫抖,如今紀家大權在握,違法之事不少,為禦史大夫就如同將自己置於懸崖邊上,不知何時就粉身碎骨。當初秦丞相擔任禦史大夫期間所受的苦自己可是曆曆在目。
“夏愛卿,禦史大夫乃為三公,與你現在的丞相長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你為何不願意呢?”
夏彬冷汗潺潺,半天不知如何答言。若說出心中所想,隻怕會被人笑話。若是不說,又如何推脫的了。
“陛下,微臣為官多年雖未犯錯,卻也沒有什麽政績,這般貿然升為禦史大夫。隻怕朝臣不服。微臣為此不敢受陛下賞。”
元樂帝心中著急起來,夏彬說的沒錯,雖說自己要任命禦史大夫不一定要朝臣同意,但是此時夏彬推辭,自己又說不出讓他為禦史大夫的原由,何況他若執意推辭,自己也就未能就此讓他幫自己琢磨立後之事了。越想越急,元樂帝突然是去了耐心,自己身為九五之尊,無非就是想讓臣子幫自己出謀劃策,何必這般討好於他,繞來繞去說不到重點,與其這般麻煩,倒不如直接了當的好。
“夏愛卿,”元樂帝止了笑容,夏彬嚇了一跳,意味自己惹惱了皇帝,戰戰兢兢,“朕今日找你來就是想讓你為朕想一個主意。”
於澤一聽忙拉了拉元樂帝的衣袖,元樂帝瞪了他一眼,“朕是皇帝,讓臣子幫個忙難道他還敢拒絕,你不必擔憂。”
夏彬忙跪了下去,“微臣惶恐。”
“起來,老是跪著,你不累,朕看著還累呢。”
夏彬知道皇帝已經恢複了本來麵目,不敢怠慢,趕緊起身站著。
“夏彬,朕今日找你來其實隻有一件事,皇後失德,早已廢去多時。朕考察許久,發現金昭儀賢淑恭謹,端方大雅,有國母風範,想冊封金昭儀為後。但是,又怕朝臣反對,你是忠於朕的,又多智,幫朕出個主意吧。”
“陛下,”夏彬拭去額上的汗水,“恕微臣鬥膽,金昭儀乃是舞姬出身,並非名門閨秀,隻怕朝臣難以答應。”
“廢話!”元樂帝將手邊的茶盅掃落在地,“若是朝臣都同意,朕還讓你來做什麽?”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夏彬磕頭不止。
於澤替元樂帝換上新茶,轉過身來對著夏彬,“夏大人莫怕,陛下並非怪你。你隻要替陛下想個萬全之策,陛下定重重有賞。”
“可是……”夏彬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豁出去了,“陛下,如今紀大將軍之女紀婕妤也在宮中,就算臣能想出辦法,隻怕紀大將軍也不會同意的。”
元樂帝瞪了他一眼,話都不想說,於澤也歎聲無語,接著循循善誘,“夏大人,陛下找你前來就是要想個說法堵住紀大將軍的嘴。不然,陛下要立自己的皇後,何必費這麽大周折?”
夏彬點點頭,冥思苦想,約莫過了一刻鍾,就在元樂帝不耐煩時,夏彬突然眼睛一亮,“陛下,微臣想到了。”
“快說!”快要睡著的元樂帝來了精神。
“是。”夏彬行了禮,“如今要立金昭儀為後,最大的問題就是金昭儀的出身。如若陛下追封金昭儀之父為安樂侯,提高金昭儀的出身,那朝臣也就無話可說了。”
皇帝凝眉苦思,接著搖搖頭,“這個主意好是好,隻是昕兒養父金樂軒乃是民間樂師,與朝廷毫無瓜葛,這樣貿貿然追封為侯爵,隻怕群臣非議。”
金樂軒?!
皇帝金樂軒三字一出口,夏彬瞬時呆在了原地,心中盤旋著金樂軒這個名字,腦中回想起金樂軒在世時自己與他好友知音,共賞煙霞一幕,眼角不覺濕潤了。自從金樂軒去世後,自己再也沒有招過樂師,即使宴會也鮮少有歌舞助興。秦丞相不知,反倒誇讚自己有自製,善修己身,乃是難得的好門生。他豈知每每午夜夢回,自己是多麽希望金樂軒回轉人世,再為自己奏一曲仙樂。
“夏大人,夏大人……”
皇帝等著夏彬回話,夏彬卻是呆呆的一言不發,於澤眼看著皇帝就要發怒,忙動手推了推夏彬。
“喔。”
夏彬恍恍惚惚醒來,似乎不知身在何方。待看到臉色鐵青的皇帝時,他終於想起來今日是皇帝召來相商立後之事。想到金昭儀原來竟是知音的愛女,夏彬暗暗發誓,無論如何,自己定要助她登上皇後寶座,也算是為了金樂軒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以慰他在天之靈。
“陛下,”夏彬告了罪,“金樂軒乃是微臣好友,已逝去多年。剛才猛的聽陛下提起,微臣想起故人,不覺感傷,這才有此無禮之行,望陛下恕罪!”
“金樂軒是你的至交好友?”元樂帝探身問道。
“是的,陛下。”夏彬低首相答。
“那真是太好了!”元樂帝樂不可支。
“咳咳。”於澤咳嗽兩聲,提醒元樂帝主意自己的形象。
元樂帝對著於澤傻傻地笑笑,忙坐了回去。心中盤算著,夏彬既然與金樂軒是至交好友,昕兒與晚兒又是金樂軒的愛女,為了金樂軒這位好友,夏彬定會竭力相助昕兒登上皇後之位,有了夏彬誠心相助,昕兒為後之事定會事半功倍。元樂帝盤算的心裏喜滋滋的,卻又故作威嚴問道:“那你還有什麽辦法?”
“陛下,依臣之見,莫不如找一位高權重之臣,或尋一顯貴之家,委屈金昭儀為其義女。如此一來,昭儀娘娘就有了顯赫家世,朝中眾人便無反對之由。”
“妙啊!”元樂帝大讚,“夏愛卿真是足智多謀。”
“陛下,”於澤插話道,“朝中位高權重之臣莫過於紀大將軍與秦丞相。紀大將軍自不必說,那秦丞相……”
元樂帝聽得於澤這樣一說,也麵露難色,“是呀。秦丞相雖說國事家事不可混為一談,不怨朕將其侄女、女兒打入冷宮,但若是此次立後之事求助於他,朕心中有愧,如何說得出口?”
“這可如何是好?”
夏彬、於澤兩人一急,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不約而同來到元樂帝身旁,三人聚到一處,盤點著有可能收金夜昕為義女的朝中重臣。突然,元樂帝抬頭盯著夏彬,夏彬一顫,以為自己有觸怒龍顏,趕著就要跪下,元樂帝一手將其拉住,頷首微笑,頗為詭異,“夏愛卿,朕記得你無兒無女。”
夏彬心中疑惑,這都什麽時候了,皇帝怎麽又想起了這檔子事了,卻也不敢不答,隻好點了點頭,“是。”
元樂帝笑得越發高興起來,“夏愛卿,你既為朕想出了這個好主意,不如就由你認金昭儀與寧婕妤為義女,你意下如何?”
夏彬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那金樂軒的女兒也就成了自己的女兒了,這也算是自己能為金樂軒做的一點小事了,當即磕頭謝恩:“臣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