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晞陽殿,若雲打發了宮女先將賜給秦少使的點心送去沐恩殿,自己則慢慢悠悠地向飛仙殿而去。估計著宮女已回了晞陽殿方才捧著點心又繞回了沐恩殿。

“娘娘,若雲姐姐在外求見。”冰楓進寢殿通傳。

“宣。”金夜昕將懷中的傾陽公主放回床上,“璐兒乖。冰露,你在這裏看著公主,意雲,你也陪著公主玩耍,我去去就來。”

“諾。”

傾陽公主抓著冰露的衣角,糯糯喚著母親,金夜昕回眸一笑,傾陽公主順勢做傾倒狀,惹得殿內一眾宮女笑得前俯後仰,連一向矜持的金夜昕也不禁眼角眉梢滿是幸福的笑意。

“參見昭儀娘娘。”若雲手捧食盒,恭敬行禮。

“免了。”金夜昕端坐,柔聲說道。

“謝昭儀娘娘!”

若雲捧著食盒近前,“稟昭儀娘娘,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賜予昭儀娘娘點心一盒。此乃皇後娘娘家鄉點心,是凡柔姐姐親手所製。”

金夜起身道謝,“多謝皇後娘娘賞賜。”

命寒月接過食盒,金夜昕回坐,“以往皇後娘娘賞賜,皆是凡柔送來,這次卻麻煩若雲,真是不好意思。”

若雲笑笑,連道不敢,“今日若雲恰好替秦少使送香囊到晞陽殿,凡柔姐姐正忙著,若雲便自告奮勇,替皇後娘娘送點心來飛仙殿。奴婢還要回去伺候秦少使,先行告辭了。”

“冰蘭,送若雲出殿。”

“諾。”

寒月將食盒放到桌上,忙打開聞了聞,“娘娘,這點心中含有大量的迷迭香。”

“喔?”金夜昕峨眉微蹙,“皇後娘娘向來軟弱,且是善良,怎麽會明知我懷有身孕還送這樣的點心?”

“娘娘,隻怕正是因為您懷有龍種,皇後娘娘才特意給您送來這樣的點心。”寒月心中有些怒氣。

“不會,”金夜昕搖搖頭,“皇後為人我很清楚,軟弱怕事,這次隻怕又是秦少使想借機挑撥。”

“這……”寒月看著金夜昕,“娘娘,那我們要如何做?”

金夜昕微微一笑,明豔動人,眼中卻帶了一絲狠色,微翹的嘴角竟有一絲不忍,“吃了它。”

“吃?”寒月大驚,“娘娘,這萬萬不可,這一吃下去,您腹中的孩兒可就……”

“我知道,”金夜昕美目含淚,“可是不如此做,隻怕免不了日日防備,夜夜擔憂,豈不更累。隻有這樣做方能一勞永逸,不僅可以免去秦少使的嫉妒,更重要的是可以保住晚兒。她們想害我估計是做不到,但是晚兒天真單純,秦少使又心機深沉,詭計頗多,隻怕今日我保住了自己,到時候卻無法保住晚兒。”

“可是娘娘……”寒月還想勸服金夜昕讓她放棄。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寒月,你出去讓冰煙到龍騰殿請皇上來一同用這異香撲鼻的點心。”金夜昕盯著那精美的點心,纖手溫柔撫著尚平坦的小腹。

“陛下,您這麽快就過來了~”‘皇上駕到’四字剛落,金夜昕便跑著迎了出來。

皇帝忙伸手扶住她,“小心。昕兒急喚我來,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皇帝見金夜昕站穩了,笑著說。

“陛下,您又說笑。這要是讓別人聽了,還以為昕兒無狀,豈不是要說昕兒無禮嘛?”金夜昕微嘟著嘴,嬌俏可愛。

“哈哈哈哈…誰要是膽敢背後議論昕兒,我就把她打入大牢。”皇帝輕撫金夜昕玉般的容顏。

“陛下~”金夜昕依偎在皇帝懷中,柔情無限。

皇帝摟著金夜昕進了飛仙殿,“昕兒這麽著急讓冰煙前去,所為何事啊?”

金夜昕朱唇微啟,“陛下,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剛剛皇後娘娘派宮女來飛仙殿,說是皇後娘娘擔心昕兒懷有身孕胃口不佳,特意讓凡柔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家鄉點心,派她送了過來,好讓昕兒嚐嚐鮮。昕兒看那點心精致,且又馨香撲鼻,不敢獨自享用,便遣了冰煙過去請陛下前來共同品嚐。陛下不會怪昕兒莽撞吧?”

“傻昕兒,”皇帝點點金夜昕的瓊鼻,滿目溫情,“你對我如此有心,我疼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責怪你呢?”

兩人相依來到貴妃榻前,皇帝扶著金夜昕坐下,輕輕撫摸著金夜昕平坦的小腹,“皇兒今日可有淘氣?”

金夜昕笑笑,“陛下,這才兩個月,皇兒還那麽小,怎麽會淘氣呢?”

“不不不,我的皇兒定比他人早慧。來,我來聽聽,皇兒是不是在叫父皇。”說著挨到金夜昕腹上,側耳傾聽,隻可惜毫無動靜。

皇帝隻好摸摸頭,尷尬笑道:“皇兒累了,正在歇息。”

金夜昕忍俊不禁,“陛下就會騙人。這大白天的,皇兒怎麽會在歇息呢?”

“你這小鬼頭……”皇帝輕輕敲了敲金夜昕的額頭,金夜昕笑著撲進皇帝的懷中。

“陛下,娘娘,點心上齊了。”寒月柔聲回稟。

“陛下,我們快嚐嚐吧。”金夜昕拈起一塊點心,遞給皇帝,自己也拿起一塊。剛要送進嘴裏,看了看皇帝,摸摸小腹,微微遲疑了一會兒,寒月也伸手輕輕拽了拽金夜昕的衣角。金夜昕抬頭看看寒月,最終一狠心,將點心送入口中,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與疼痛,寒月臉上也有淚水快速劃過。它是那麽快,快的似乎那隻是幻覺。

皇帝喝了一口茶,滿足說道:“昕兒,這點心真是美味,香氣撲鼻。凡柔的廚藝真是妙啊!皇後如此賢德,為了讓你能多進些食物,費盡心機讓凡柔親自下廚做了這家鄉點心來,你可要多吃幾塊。”

“是,陛下。”金夜昕說著又拈起一塊,隻是尚未入口便手一顫掉落地上。

皇帝剛要取笑於她,隻見金夜昕額上汗珠如鬥,雙手捧腹,眉頭緊皺,一臉痛苦。皇帝大驚,隻知摟著金夜昕急問:“昕兒,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寒月此時早已跑出殿外,奔向太醫院。留下意雲與皇帝將金夜昕扶到床上。意雲見到金夜昕羅裙染滿鮮血,心中大慟,哭出聲來。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娘娘,您別嚇奴婢呀,娘娘……”

傾陽公主見金夜昕牙關緊咬,香汗淋淋,也不再逗著自己玩,意雲還哭了起來,心裏害怕,也嗚嗚哭個不止。

宮女們早已忙的不可開交,皇帝隻好自己抱起傾陽公主哄著,又看到金夜昕染紅了的羅裙,心中更是疼痛,一手抱著傾陽公主,一手摟著金夜昕大哭,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幸得寒月及時將董修潔等一眾太醫請到飛仙殿,迅速診治。在忙乎了一個時辰後,董修潔擦擦額上的汗滴,與其他太醫交換了一下眼神,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看了意雲一眼,麵帶愧疚,跪下回稟,“皇上,臣等無能,不能為皇上與昭儀娘娘保住龍子,望皇上恕罪。”

“你說什麽?”皇帝拍床而起,“你們說朕的皇兒沒了?胡說八道!你們這麽多人,竟連一個皇子都保不住嗎?更何況,朕乃是九五之尊,有天神相佑,朕的皇兒貴為龍子,怎麽會沒了呢?”

“皇上恕罪!”群太醫一聽慌忙跪下,瑟瑟發抖。

“朕要……”

皇帝話未說完,隻聽得金夜昕淒厲哭道:“皇兒,我的皇兒,是母親沒用!沒能保住你!皇兒啊……”意雲也跟著抽泣起來,

這一哭救了群太醫的命,金夜昕從來淡然,皇帝從未見她哭得這般淒慘,即使剛才腹中疼痛,她也未曾痛呼一句,而是緊咬牙關,生生將紅潤的櫻唇咬出兩道血痕。皇帝心疼得很,急著安慰金夜昕,無暇顧及太醫。

皇帝緊緊摟著金夜昕,以免她傷害自己。見到太醫們還跪著,怒火中燒,一聲怒喝:“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全都給朕退下!”

“諾。”眾太醫落荒而逃,隻有董修潔走上前來,輕輕抱住了哭得傷心的意雲。意雲淚眼朦朧看了董修潔一眼,淚珠更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董修潔心中愧疚,緊緊抱住意雲,於意雲耳邊輕聲歎道:“都是我醫術不精,沒能救回皇子,我真是沒用。”

“不,不關你的事。”意雲趴在董修潔懷中,哽咽著說。

“姐姐,姐姐,”聽得冰露報信的金晚晴飛奔而入,跑到金夜昕的床前,捧起金夜昕的手,泣道:“姐姐,姐姐你沒事吧?妹妹一聽到消息就急忙趕過來了。沒想到皇後這般蛇蠍心腸,連未出世的孩兒都不放過。”

“妹妹,”金夜昕疼的香汗淋淋,氣喘籲籲,卻還掙紮著想捂住金晚晴的樊素口,“你千萬別這樣說,這不過是我與皇兒無緣,和皇後娘娘並不想幹,怎可怪罪皇後娘娘?”金夜昕邊說邊珠淚滾滾。

金晚晴氣得俏臉微紅,瞪了皇帝一眼,“姐姐就不必再為皇後辯解了。冰露都已經告訴我了,姐姐是吃了皇後所賜的點心方才小產的,不是她使的壞還有誰?”

皇帝一聽恍然大悟,如夢初醒,讓冰蘭端來剛才所用點心,“董修潔,快驗驗點心中含有何物?”

“諾。”董修潔拍拍意雲的背,輕輕放開她,來到桌前拿起點心仔細查看。

“回稟皇上,點心中含有大量的迷迭香。”董修潔眉頭一皺,轉身回稟,話裏行間很是憤怒。

“迷迭香?”皇帝眼中迷惑。

“是的。迷迭香香氣迷人,乃是廚中佳品,加之可使羹肴更加美味,但若是大量加之於孕婦所服食的膳食中,則會使孕婦小產。”

皇帝聽完,一揮手將冰蘭手中的點心掃落在地,“好個皇後!竟這樣蛇蠍心腸,朕此番定不會饒了她。”

金晚晴哭的梨花帶雨,拽住了皇帝的衣袖,“五郎,皇後屢次加害姐姐,此後不廢,晚兒與姐姐再也不敢呆在這宮中了。如今晚兒也懷有身孕,求五郎憐憫,放我姐妹二人出宮,晚兒才可為五郎安全地誕下我二人的孩兒,姐姐與晚兒方可過上舒心日子。”

“晚兒,”皇帝一聽金晚晴想要出宮,心慌起來,忙蹲下,緊緊抱住了她,似乎這樣她就走不了了,“晚兒不必擔心。我怎麽舍得讓你姐妹二人出宮?你放心,我今日就廢了那毒婦,為我與昕兒的皇兒報仇!”

“於澤!”

“陛下。”於澤忙跪下候命。

“你到晞陽殿去,將皇後押到龍騰殿受審。”

“諾。”

於澤剛起身,金夜昕弱弱喚了皇帝一聲,皇帝忙坐回床邊,於澤也隻好停住腳步。

“陛下,皇後娘娘定不會蓄意加害妾身,上次玉膚露一事,皇後娘娘已經受了驚,怎麽會再對妾身的龍胎加害。許是皇後娘娘並不知道迷迭香有這樣的害處,才會誤將迷迭香加到特意賜予昕兒的點心中。還望陛下莫要誤會皇後娘娘。”金夜昕說的情真意切,聽得眾人感動萬分,同時更為皇後殘害這樣善良的女子而氣憤不已。

“昕兒,”皇帝心中疼的厲害,為什麽昕兒還要為那蛇蠍女求情?她為何要這樣善良?這麽善良的女子,為何皇後還忍得下心來殘害她?“昕兒,你不要再為她求情了。你上次就是太仁慈了,才會有這次的無妄之災,我這次不會再饒恕她。”

“皇上。”皇帝剛要催促於澤去押皇後,寒月突然開口了。

“說。”

“皇上若這樣去押皇後娘娘過來隻怕會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要是皇後娘娘抵死不認,她貴為皇後娘娘,皇上也不能逼她認罪。倒不如皇上平靜到了晞陽殿,細細問皇後娘娘方為上策。”

“嗯。”皇帝雖是點了點頭,卻還是有點遲疑。

“陛下,”金夜昕喘著氣,“寒月所說正是。陛下如果大張旗鼓押著皇後娘娘到龍騰殿去,隻怕後宮眾人又要說昕兒不消停,要是傳到太後娘娘耳邊,惹得太後娘娘生氣,昕兒更是難辭其咎。”

“這……”皇帝看著金夜昕掛著淚珠的美目,他也想讓皇後認罪,如果真如寒月所說,到時候皇後有準備,抵死不認,自己確實不能擅自廢了她。“好,就依你。”

皇帝向於澤點了點頭,於澤會意,快走幾步到了殿外,“起駕晞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