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幾行淺薄的小字,楊青帝還是沒有徹底放心,對身旁環胸而坐閉目養神的楊策說道:“你回去看著顏佳海,天知道他會不會玩點莫名其妙的把戲,至少別弄的太僵。”
楊策點頭,起身離開座位走出這棟教學樓,招來一輛出租車,往青雲大廈趕去。對顏佳海的性子,楊策比楊青帝來得更為了解,這個年近而立的人骨子裏總有股子犯賤情緒,碰到些個自個兒覺得有些斤兩的人物總喜歡撬動一下對方的心牆,看看是不是自個兒惹得起的主。惹得起便將對方虐的滿地找牙,惹不起就避而遠之,總有脫身的法子。畢竟他與楊青帝熟識的法子也約莫如此。無非楊青帝的強悍讓他不得不尊稱一聲楊哥罷了。
當初顏佳海剛從越難偷渡回來,期間殺了殺了人蛇販子,莫名其妙有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錢,在上海這個城市活得自在,喜歡四處走,四處逛,碰碰運氣,看些有趣的人,其實也是在給自個兒找一個靠得住的主子,因為明白白手起家的不容易,也知道自己的脾性不適合當頭兒。於是當初的阿瑪尼老總對他有些想法,杭州的地頭蛇也拋過橄欖枝,蘇州最大的黑戶蘇木榮邀約不成想將他給截殺了,顏佳海卻跟個死泥鰍似的,真要躲起來沒個誰能抓出他來。
撞上楊青帝,是在一個很邂逅的地方,小橋流水人家的那種河畔小山旁。楊青帝與蔡言芝剛聽了一個兒貌似世外高人的老頭兒那算好命,隻是楊青帝這廝算出來的命相有些聳人聽聞。恰好顏佳海順路玩小舟,也知道那個老兒是個有本事的家夥,莫名其妙就跟楊青帝較上勁,還一味覺得讓楊青帝死於大風大雨的家夥必定是自己,又或者很像知道楊青帝這種人是死在哪一場大風大雨裏頭的。
於是順水推舟也好,毛遂自薦也罷,楊青帝帶著英雄惜英雄的意思,將顏佳海招攬過來,事實上顏佳海這廝能耐真的半通天,雖說楊青帝自己從文從武都是虎的一塌糊塗,可在一些刁鑽歹毒的窩裏反黑人不吐骨頭的事,還是顏佳海懂的精髓。這個在越難叢林打爬滾磨不知多少年的狠犢子,每天要經曆的人心隔肚皮就跟自己吃過的樹皮一樣多。
也在幾場小打小鬧到大動幹戈裏瞧見顏佳海骨子裏的那些不安分,有幾次楊青帝險些因為顏佳海說不上衝動還是偏執而為的念頭行徑萬劫不複,雖然最後都在顏佳海很驚豔的力挽狂瀾下挽回局麵,可不論楊策還是楊青帝,在一旁看的都是心有餘悸。
如同當初在黃青蛇全力圍剿的一出一手千軍萬馬來圍城的好戲裏,楊青帝早早選擇離開,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顏佳海卻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硬是耍了說不上蹩腳卻讓黃青蛇看透的障眼法試著挑釁黃青蛇,早已沒有底線的黃青蛇哪裏顧及顏佳海的那些伎倆,知道楊青帝已經逃的無影無蹤的時候,早就將更大的力度放在顏佳海這個不知壞過她多少好事的家夥身上,於是又上演了一出萬人找針不見影的好戲。
在上海這個巨大的金融都市,顏佳海有太多的窟窿窩,又因為自個兒瞞著楊青帝在黃青蛇那裏培養的另一個暗樁早就起了作用,對於他人尋找他的路線不說徹底了如指掌,卻也知道個十之八九,天時地利人和,任黃青蛇有千軍萬馬也是難上加難。直至一陣僵持後黃青蛇明顯有放棄的念頭,逐漸開始收斂手下的能量,想著楊青帝絕對沒這個膽子那麽快回這座山頭,便試圖將勢力向著江浙一代延伸,顏佳海卻立即通風報信,打了一手漂亮的回馬槍。讓黃青蛇幾經頭疼,當她明白此時此刻自個兒反而是被動的一頭老虎的時候,選擇臥山而立,敵不動我不懂,顏佳海卻是跟楊策兩人打遊擊,自己手下總是莫名其妙死些個有關痛癢的中層角色,因為他們不至於太過關注。當時的黃青蛇當真可謂是咬牙切齒,對於顏佳海的憎恨可能遠遠大於楊青帝。
而事實上,直至最後黃青蛇死的時候,看見的也是顏佳海一臉古怪玩味的笑臉,這具其實本該被楊青帝琢磨著入土為安的娘們,是被顏佳海給扔進黃浦江裏頭的。那一夜的顏佳海挨了楊青帝的一拳,可還是沒有說出任何關於對不起的字眼。
如是,楊青帝上位之後總是讓楊策一度跟著他,雖然給了他足夠大的權利,卻也讓楊策一味壓著他,否則天知道這個骨子裏不安分的家夥會做出些什麽荒唐的事情。從大興安嶺帶出那條大白狗已經讓楊青帝頭痛不已,對於王書生這個老謀深算的能咬死老虎的狐狸,他不選擇結實不選擇為盟,卻也不想自個兒在對方的眼睛裏太過礙眼。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王書生真要啃下他這塊大腿肉來,說容易不容易,但自個兒不傷筋動骨弄的楊青帝他自己元氣大傷卻和玩一樣。
若是現在顏佳海這廝又對齊武夫有些什麽說不明道不清的小心思,那可能便真的將那為了齊武夫從四合院裏走出來的王書生給惹毛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的可能性很大。況且,和齊武夫一同吃飯的黃青鸞,韜光養晦其實能量不小的黃興海,內蒙稱王的孫滿弓,諸如此類的鄰近關係都讓楊青帝很頭疼。所以齊武夫這塊硬板並不是不能翹,而是能不翹便不翹,雖然當初隻身一人去東北吃了一頓不是鴻門宴的鴻門宴,其中談到的內容大多與齊武夫有關。可這些計劃和路數都還應該原計劃進行,若是太快露出原形,未免太沉不住氣,況且齊武夫現在不過日趨成型,即便將他一擼到底也就是小傷小痛,造不成致命威脅。
出租車已然停靠在青雲大廈前,楊策付了車錢便徑自朝著頂層顏佳海可以說是吃那兒睡那兒的住宿區域而去。
推門而入瞧見顏佳海的時候楊策沒有鬆一口氣的意思,看著嗑瓜子喝啤酒看電視的顏佳海道:“做沒做過小動作就直說,別藏著掖著,爺會不高興的。”
顏佳海眸子轉了轉,瞥著楊策道:“別鬧,我有分寸,不會讓齊武夫聯想到我這兒來的。”
楊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裏有些憤怒,顏佳海回饋了一個大爺饒命的眼神,繼續道:“別這樣,真不會讓齊武夫往我們這兒想,就是一出醉漢調戲良家的好戲,這不太無聊了,想看些比較與眾不同的段子嘛。”
“那麽巧,別人剛下的飛機,剛見的黃青鸞,就遇見這種蹊蹺的事情?”楊策反駁,對於顏佳海的不知悔改一度不悅。
顏佳海笑笑,灌了一口啤酒道:“那妮子不傾國傾城嘛,幾個過來通風報信的眼線都說那娘們的姿色不比蔡妹差。你別不信,你的蔡姨是漂亮的有些無懈可擊,可齊武夫的那位真的也讓人容易流口水。”
楊策皺眉,對顏佳海這極為蹩腳的轉移話題有點不屑。
顏佳海笑笑,道:“就跟著我看出好戲,爺真要怪下來,我吃不了兜著走就是了,這出敲山震虎不就是想看看齊武夫是個什麽脾氣的人嗎,外頭都把他說的神乎其神的,跟個天神下凡的天兵天將似的。我派去的是蒼狗,你就不想知道這齊武夫的武力值真的有沒有有所謂的那麽駭人嗎?”對症下藥,顏佳海也很刁鑽的盯著著楊策心裏的那些小心思使勁鑽空子,一副老子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你那七竅玲瓏之心。
最終,楊策沒鬧過顏佳海,同樣冒著被楊青帝秋後算賬的風險對於齊武夫這廝初來上海的犢子萬分感興趣。
那遠在楊浦複旦大學,還認真聽著講課的楊青帝在記錄的間隙又徑自打了一個電話,不過三四秒對方就接通,是個禍國殃民的聲音:“什麽事?”
“顏佳海腦子又不好使了,齊武夫到上海來了,他有點沒事找事,你看著點,我怕楊策一個人壓不住他,你也知道,顏佳海的脾氣跟頭死牛沒什麽兩樣。”楊青帝聽到這個聲音,神色明顯緩和一些,說話的語氣也沒有麵對楊策那麽僵冷。
此刻在楊浦一個很小資的公寓裏頭坐在沙發上看書的蔡言芝微微笑了笑,輕聲道:“好,晚些我就去。顏小哥有分寸的,其實也鬧不出大名堂來。”
“還是留個心眼好,上回他把那頭大白狗帶回來就已經夠讓我悶的了。”楊青帝回答道,對顏佳海的無奈了然於心,這個功過總是可以相抵的家夥,又跟隨他好些年,知根知底,所以從某方麵而言也怪不得顏佳海,也就是一種骨子裏的性子罷了。就像他一天都會用幾個淺薄的小子記錄一天發生的東西,每一陣子都喜歡總結近來的一切和得到的失去的東西。也會不經意把自己可能忘記的東西記下來,不論是警醒自己還是一種強迫的方式,都是日積月累早已習慣的流程和方式,誰都阻止不了,也都撼動不得。
終究是要留個心眼,否則捅出什麽大婁子最後擦屁股的還是自己,能就愛那個風險降到最低,就應該降到最低。
楊青帝又和蔡言芝寒暄了幾句便掛了電話,繼續旁若無人的聽著講課。不聞不問,不言不語,隻是可以在任何時刻對上講師的目光,又在任何講師自然而然停頓的時候很順應的開始記起筆記,對於楊青帝這個坐在角落並不如何起眼的年輕人,其實早就讓複旦,財大,交大的許多老師青睞有加了。
對一個老師而言,當自己的情緒能對上一個聽者的目光時,便是最大的榮幸,而楊青帝無疑是無數次給他們那種感覺的家夥,相比一些靈犀的學生,楊青帝可以說是伯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