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完整的東西,在時間的慢慢推移都會變質變味,如同純粹的黃金風吹雨打後也會在表麵形成一層黑色的鍍膜物質。
十一連早已不同以往,沒了生氣,像個供人生活的住宿區,心情好了十來個成員去射擊場上玩兩把,黃興海甚至連每個月的遊擊戰的心思都省去了。
畢竟這十來個人都沒有將來分配到軍區的意思,年底的考核過關與否也都沒有絲毫意義。黃青鸞趁著剩餘的大半年時間沒有讓齊武夫繼續在十一連裏折騰。他深信一年以後出了十一連的齊武夫在詠春的境界上會與他匹敵,同樣也是獨樹一幟,因為日複一日的晨練推手,他越發感受到齊武夫在詠春裏的意境夾雜著一些八極的攻勢,雖仍有一定瑕疵,但勝在出其不意。算是劍走偏鋒。
在黃興海與齊武夫那次嘮叨至深夜的邂逅,約莫一個星期裏,齊武夫已經熟能生巧,雖做不到下山坡的時候漂移來漂移去,頻頻轉彎與車身的控製也都要比那些懷著忐忑碰運氣考駕照的同誌好上許多。黃興海看在眼裏,知道這並非天賦,而是齊武夫骨子裏的學習意識和對於他人細節的強大捕捉。
於是在黃興海這裏順利畢了業,又被黃青鸞示意過幾日要去那黃山遊一遊。
本是一枚散人,無需拖家帶口,帶了幾件替換的衣物,和幾本一路行程上可以看看解悶的腹黑學著與厚實的馬克思主義,按照齊武夫的邏輯而言這本不比《道德經》或是《周易》來得讓人頭疼的書還是需要每隔一陣溫習一遍的。
因為對於象棋的熱愛,出發前不忘提醒黃青鸞捎上象棋,黃青鸞反常地拿出那一盒價格不菲當初黃青蛇送來的瑪瑙象棋,齊武夫沒有多問,反倒是黃青鸞看著齊武夫忍不住道:“武夫,為什麽你替換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這在大興安嶺的二十年裏也罷了,來了十一連的一年裏你不覺得一塵不變的裝束有些別扭嗎?”
不等齊武夫想著如何應答,黃青鸞已經表明到了安徽先給他買幾件像模像樣的衣服,省的一輩子穿著背心迷彩褲,一來特定場合還需穿的正式,二來大冬天的倘若還是背心迷彩服實在太過彪悍生猛,視覺上的衝擊也罷,對於齊武夫的能耐暴露也有一定影響。
齊武夫不置可否,對於穿著裝扮的追求幾乎為零,一臉謙卑的悉聽尊便,黃青鸞難免拉起一張老臉,倚老賣老一回:“就算自己不注重,你也得給我那夏花閨女一些麵子嘛。和她見麵整天都穿的一模一樣,妮子不說也罷,你自己還不知道看看苗頭嗎。”
“得,有空我自己去買幾件就是了。”齊武夫隻得敗北,知道自己不占理,沒有反駁的勝率和必要性,不忘衝黃青鸞一陣傻笑,讓這老爺子頗為無奈。
黃青鸞明知這廝在裝瘋賣傻,卻也無可奈何。
坐上開往安徽的火車,齊武夫與黃青鸞坐在一鋪上耐心下棋,同一包間的兩個姿色不錯的女人上下鋪各忙各的,都會不經意卻有意瞄幾眼沉思中的齊武夫,心尖會有無端的觸動,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少女情節。兩個女人也算理性,沒有做什麽出格的行徑,用被褥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也不曾有讓人一飽眼福的香豔畫麵。
似乎對於黃青鸞與齊武夫兩個人而言,前者看破紅塵,後者基本免疫。說不準倆個女人脫光了搔首弄姿,也隻會惹得兩人紛紛皺眉。
一路平安抵達站點,黃青鸞一身輕巧,齊武夫背著並不重的旅行包走在這個人滿為患的火車站頭,齊武夫一身生猛裝扮自然惹來無數人的紛紛注目,黃青鸞借此爭鋒相對,頗有強迫齊武夫快些買點正常人穿的衣服為妙。
於是出了火車站便在附近的商廈裏帶走幾件齊武夫不曾認識的品牌羽絨服,扯掉標簽便披在身上。因為自身顯得蕭條健碩,加上一件外套厚實一些,不曾突兀,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走到路上回頭率雖不比當年,卻也有點勾引心智不健全小妹妹的意思。
搭上出租車,有黃青鸞這尊中國地圖擺在那,司機沒敢狠狠宰一筆,中規中矩的行車路線。抵達黃山腳下的時候,已是傍晚,並不適合登山,二人在一家普通的賓館登記準備住上一宿。
普通的單間兩床鋪,簡單解決了溫飽問題,已經晚上七八點的模樣,齊武夫人生地不熟的沒去晚跑,躺在床上苦苦啃著資本論,黃青鸞早早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夜無話,黃青鸞不知何時入睡的,齊武夫機械性地到半夜睡去,第二天早早起床,在賓館外頭惹人注目地推一陣手,便坐上一班遊黃山景點的公交車啟程了。
從黃山南大門至耕雲峰,一路精彩紛呈,齊武夫看在眼裏,不乏暗自讚歎書中對其不曾注水的描述,所謂“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這座被捧為“天下第一奇山”的道教聖地讓齊武夫的心情趨於平靜,逐漸豁達。
不過入春,並非旅遊旺季,大多人到一半的景點便下車準備下山,沒多少人有登上山峰一覽眾山小的情操雅致。
於是到了山峰頂端的時候,除了黃青鸞與齊武夫二人所剩無幾。
山雲繚繞,層層環繞疊加,俯瞰整座黃山周巔,雲朵觸手可及,昂首天外,藍天晃眼。當空的明媚日光,驅散冰涼寒冷。稀薄的空氣伴著特有的味道,讓齊武夫心馳神往。
“人這一輩子活的很累,生下來要學說話學走路學吃飯,長大一些要被父母拖去學習學做人,一路走過來學會了道理,又可能喜歡上一兩個女人,可能一次成了,又可能幾次都沒碰上對的人。然後養一個孩子,好好把孩子撫養成人,自己做對什麽做錯什麽心知肚明,所以不希望孩子步了自己的後塵,可發現一些東西終究回天乏力,孩子也會犯一些錯,都是自己想不到的,又或者想到的,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大半輩子眨眼就下來了,等開始準備享福的時候卻發現周遭的不少人悄然離去,我們這些老家夥活一天是一天,誰又能知道哪天腿一伸便死去了。”黃青鸞看著天地一線,靜靜呼吸,自言自語。
齊武夫耐心聽著,黃青鸞講的道理,淺顯易懂,又讓人深思。老一輩也有自己的偏執,深沉與固執。冥頑不靈也好,看不透看不開也罷,誰都有過狗-娘養的青春,誰也都有權利揮霍。隻是出生在不同的年代,遭受的世故與人情冷暖有所不同,可最終都會吃虧,學會吃虧,學會吃一些小虧。知道感恩,也會憎恨。
下了山的時候,黃昏落下,不曾欣賞那天邊紅雲近在眼前的盛景。
夜晚度過的平淡簡單,齊武夫本想一個人上山走走透氣,卻被保安人員攔下敗興而歸,在賓館安靜的走廊上打了一套拳,沒誰路過看見。隻有大廳的接待碰巧透過攝像頭看見齊武夫這般古怪的行徑,一度撩撥這個膽小的女人撥打110的強大欲望,可這個念頭還是無疾而終。
接連幾天早起上山觀景,整個黃山大致遊了個遍,一些不得去的或是險峻一些的地方,也在黃青鸞與齊武夫的小動作和他們各自比常人強上太多的能耐下攀登抵達。一路無風無險,平淡度過兩天三夜。
歸去的路上稀鬆平常,距離離開十一連的日子逐漸走近變短,齊武夫與黃青鸞說的話更少了,做的事更多了。
說是遊山玩水也罷,修身養性也好,整個十一連沒再如何出現過這麽兩個人的身影。渾渾噩噩的黃興海看著十來個犢子慢慢走完,沒有悲春傷秋地緬懷這些沒什麽感情的家夥,反倒是時常半夜一個人去山坡上飆三五個來回。
周而複始,齊武夫跟著黃青鸞走南闖北,雖然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旅途的旅程裏,一老一少都算沉默寡言,除了眼神更多的交流便在棋盤之上。若是說齊武夫最大的期望便是能贏黃青鸞一局的話,黃青鸞的期望不乏是自己能敗一局。
而事實在棋局上的這麽結終究沒有輕易解開,齊武夫並非什麽都可攻破的天人,雖在幾番努力之下和黃青鸞殺的難分難解,卻也不曾將到黃青鸞的軍。
至於詠春,卻早在期至的最後一個月裏,黃青鸞徹頭徹尾地敗給齊武夫。
沒有用過其他套路,純粹的詠春對詠春,打的難分難解,兩年之中彼此對於對方的拳路意境了如指掌,兩個登峰造極,本該造就一場曠日持久的平手大戰。
卻在齊武夫強大的耐力下,在消耗戰中戰勝最後氣息不穩開始簌亂的黃青鸞。
一老一少笑的暢快,當日下了一場偌大的雨點,初冬之際,浸透身體。
黃青鸞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齊武夫充當大夫兒子的角色,心懷感恩。
Ps:本來說存稿的,可今天被逼著去麵試,於是渾渾噩噩就碼了一章,明個兒又要過節,顯然也隻能勉強一章。
麵試完畢,周六就要開始工作了。
畢竟發現做全職寫手的夢有些遙不可及或者沒法養活自己。
於是導致本書的更新進度再一次會緩慢下來,不過依然會保質的前提下每日一更。
也決定這本書免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