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甲六眼裏,本是死局,必輸的局麵,可在三十手博弈間,齊武夫僅僅丟了一象一卒一車,卻把齊鳳年壓得很慘。早早過河的炮車馬遲遲無從下手進攻,齊武夫僅剩的兩枚過河卒卻不曾退後半步,步步為營,逼迫著齊鳳年必須拉回至少一子防守。隻是當前的局麵,齊鳳年哪怕拉回一子,都是沒法贏的局麵,至於求和,也僅僅是此刻他與齊武夫求和,而齊武夫若是不肯,再來二十手,便有機會把他拿下。
齊鳳年心中不停布局,演變下一子衍生而來的種種局麵,一籌莫展。咬了咬牙,還是下了一手進攻子,力求以攻為守,不顧自家後-庭齊武夫蠢蠢欲動的攻勢。
談不上落了齊武夫的圈套,可齊鳳年的這一子卻是進了齊武夫布的小局裏頭。
橫卒,看士。移象,送子。進炮,吃士。移車,守將。換車,吃士。一炮,兩卒,將軍之勢。而齊鳳年也僅僅差了一步便能把齊武夫的將給牢牢吃下。分毫之差,卻也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對齊武夫而言,這是僥幸贏的一局,對齊鳳年而言,卻是慘敗,敗的異常徹底。
“今天就下半局吧,我要去市中心買本書。”這一局下的齊武夫挺累,比以往累不少,雖說齊甲六布的局和他大致相同,可也有幾步廢子,浪費了齊武夫近乎十手的路數,乃至於這一局下了整整八十六手才分了個勝負,自己也是命懸一線,若是進攻有分毫偏差,那輸的就是自己了,好歹沒丟了麵子。
齊鳳年少有的露出一點慚愧,平日裏頭平靜如常的目光裏頭還透著點惆悵,道:“哥,你和黃前輩下棋,誰贏的多?”
“師傅與我六-四分。我贏他對次數也屈指可數,畢竟是靠自己的棋風討巧贏過幾局,之後對付他還得用尋常套路。我的布局有個不小的弊端,師傅他老人家眼睛尖,就瞧出來了,所以跟他下得硬著頭皮來,可功底和見識我都不如他,所以輸的多很正常。”齊武夫不繞彎子,回答道。爾後便起身離座,往院子外頭走去。
印象裏,齊甲六是第一次瞧見一臉挫敗感的齊鳳年,一時間倒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吃過午飯,我跟你去龍山區的棋社逛逛。”齊鳳年開口道。
齊甲六笑道:“哥,你可算想明白了。”
齊鳳年沒再搭理齊甲六,徑自擺子,將方才與齊武夫對弈的局麵演變回顧一次,從而找出幾步自己落子的錯誤,否則這局自己贏麵還是比較大的,隻是又站在齊武夫的角度思考了一下整盤棋局,發現齊武夫的布局手段,求和的套路也多。心下大駭,覺得自己與齊武夫的差距還是不小。
八點出頭一些,齊武夫到了大門口,便有人給他把車開出來,坐進寶馬750Li,便往龍山區中心開過去,這裏幾條路算得上龍山區的邊緣地帶。齊武夫閑來跟幾個齊家宅院裏頭的下人聊過,他們以前也都是附近宅院裏頭的居民,後來屋子就被老齊家都買走了,也給他們安排了住處,本來這裏是相對困難的地區,平日裏頭家裏頭上班的男人一個月也賺不了多少錢,老齊家來了,讓他們就做做燒飯買東西的活,一個月反而比以往賺的多了去。逢年過節還有不少的紅包和寶貝拿,至於平時燒多了的飯菜,也不浪費,讓他們吃了,說好聽些,等於他們都吃上齊家人的菜了,若是換作早些年代,這都是不允許的,畢竟哪有下人吃老爺同等檔次的東西,這是大不敬。好在時代也算日益更迭,這些古董的規矩本來就不受齊家的祖宗待見,現在自然也隨著歲月和曆史被眾人掩埋起來。
齊武夫一路開車緩慢穩當,約莫一個半小時便到了人民大道,為了不走冤枉路,路邊找了幾個漢子問了問附近哪兒書店,可能東北的民風與風無緣,得到的答案都是附近壓根沒有書店,齊武夫有些窘迫,心中僅是生了一句‘求人不如靠自己’,便保持十幾公裏的行徑速度在路邊找書店。
而殘酷的事實告訴齊武夫,整條人民大道上,確實沒有一家書店。
爾後,一個偏激的念頭在齊武夫的腦海裏萌生。
遠遠瞧見遼源大學四個字眼,齊武夫找了個停車位停了車,付了泊車的錢,然後便往大學裏頭走。一路上問了問大學的學生,圖書館怎麽走,又問了問要不要借書卡之類的東西,爾後知道借書要錢,看書不需要借書卡。
齊武夫徑自朝幾個學生給他指的方向走,拿出手機給趙檀打了個電話,因為已經十來點,現在趙檀可能也已經吃好飯刷好牙洗完臉準備往魅星會所走了。
果不其然的,隻響了幾下,電話那頭便接了:“喂,哥們,你回來的可夠快的啊,不在宅院裏頭?還特地給我打個電話。”
“嗯,晚點到了人民大道先別去喝酒,來次遼源大學,有事。”齊武夫回道。
趙檀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追問到底:“什麽事?難不成瞧見漂亮的女大學生讓你蠢蠢欲動了,我說哥們,這不是好事,好歹家裏頭有個嫂子,你才出來沒多久沒想著找小三,未免太不成體統,雖說你是我的老大,可我這做小弟的,也有必要教育一下你。”長篇大論,絡繹不絕,趙檀的老性子又開始,沒個止境。
齊武夫耐心地走在路上,總算找到了圖書館,也聽完了趙檀貧嘴,才和聲細語道:“別嘴貧了,到了吱一聲,順便自己問個路,來圖書館找我。”說完齊武夫便掛了電話,沒搭理趙檀在那頭瞎嚷嚷。
趙檀心裏頭卻有些納悶,齊武夫今天倒是好脾氣,往常好歹也會在電話那頭傻笑一下嚇嚇他的。可心裏頭還是上了心,本來打算在院子裏頭紮會馬步再出發,現在卻是提前出發了。因為齊武夫跟馬海超說過,有事沒事就跟著趙檀一起出去走走,馬海超也記在心裏,揣著一本書,就跟著趙檀一同出來了。
因為他們二人與齊武夫的關係,在整個宅院裏頭也算得上主子的身份,沒誰不尊敬,到了大門口,趙檀那輛寶馬760Li已經停著,二人上了車,趙檀握上方向盤,猛踩油門,不要命得彪行出去。比起循規蹈矩的齊武夫,全然是另一個極端。而在旁人的眼裏,倒也納悶,都說物以類聚,齊武夫手底下的怪人倒都和他不是一個性子。
周三,不知是遼源大學排課的時間相對寬鬆還是如何,圖書館的人倒不少,密密麻麻的座位坐了六成的人,這對於如今這個時代而言,算是少見的事情了。畢竟齊武夫即便前陣子去上海,在複旦的圖書館裏頭逛一逛,閱讀氛圍也就這個模樣。隻是這些事外事都與齊武夫無關,剛進圖書館裏頭齊武夫便快步殺進巨大的書櫃裏,找到外文書籍的標簽,然後在裏麵一本一本仔細看過去,一本不拉。
花了將近十分鍾,齊武夫才算找到這本書,暗自慶幸,因為書架上也就隻剩一本了,顯然其餘的都被人借走,大致翻了翻《情人》,已經有閱讀過的痕跡,其中也有少許折痕與圈畫。齊武夫拿著書大致掃了眼周圍,發現沒什麽安靜的空位,大多四處都有幾個人坐著,心裏頭生人勿近的念頭隻得放下,會有寫筆記做記錄的習慣,還是找了個位置坐下,翻到昨天在飛機上印象最深刻的那個段子那兒,稍稍想了想,從頭看起。對他而言,一本好書多看幾遍回味一下無傷大雅,畢竟一個作者字裏行間所表達的東西,可能是幾年幾十年的一種總結,僅僅靠一次全部讀懂,可能做到,也僅僅是可能而已。
不知齊武夫是運氣使然還是天生荷爾蒙拉扯著他往女性扯,周遭的幾個看書的都是女生,瞧見齊武夫這麽個漢子坐下來起初都有些厭惡。可閑暇撥弄頭發的時候都會定神看一眼齊武夫,倒發現這廝不像上前搭訕的寂寞大學生,聚精會神地看書,沒半點走神的模樣。好在一見鍾情這事不至於成天在齊武夫身邊上演,幾個大學生也僅僅是蜻蜓點水地對齊武夫有點好感,談不上一見鍾情這麽夢幻。各忙其事,沒誰受到誰的打擾。
僅僅一個小時,齊武夫的手機便震動起來,因為知道在圖書館,早在讀書前他就把手機設置為震動,把書倒扣在桌上,拿起手機便往邊上的窗口處接了電話,這麽一個細節舉動又讓他身邊兩個女大學生心中有點兒好感,這兩個大學生長得也算標致,可能在整個遼源大學也算排得上號的美女了。
“哥們,我們已經進遼源大學了。”趙檀說道。
齊武夫有點頭疼,回一句:“你問個路進來找我不就是了,進來的時候安靜點,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說完,齊武夫掛了電話,沒有等趙檀後文的意思。
在偌大校園裏走動的趙檀與馬海超很快逮了個穿著尼龍襪的男大學生,問清了路,便殺將過來,五分鍾後,進了圖書館,趙檀便一陣驚訝,在他的潛意識裏,但凡能靜下心看書的人,不是二-逼學生,就是二-逼青年。前者可能終日腦子裏頭都是古怪的方程式,後者便是二到極限的牛叉人物,如同齊武夫,雖說多少有點和常人迥異的地方,可本事也隻能讓人望而生畏。四下掃了一掃,便瞧見齊武夫坐在美女如雲裏頭,嘴裏嘀咕一句這哥們還真能挑位置,腳下倒是沒停,至於馬海超眼睛有些發亮,心下覺得這是個好地方,本想去書架裏頭找幾本書,卻是被圖書館管理員攔下來,把他的書先放在一邊才把他放了進去。對此馬海超自然沒有意見。
隻是覺得肩膀被人拍了拍,齊武夫轉頭看見趙檀,起身往窗戶便走,沒等趙檀發問,齊武夫已然開口:“借你的臉蛋用一下,找個對你有好感的姑娘,讓她幫我借一下這本書,事後你大不了請別人吃頓飯看個電影。”
“成,美男計,不在話下。”趙檀一臉掐昧,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