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齊武夫鯉魚打挺在院子裏頭打了套拳,紮了半小時馬步,等早飯送來吃了個八分飽,又衝了個涼水澡,把汗水衝了個幹淨。換上一身休閑衣服以及沐夏花給他買的那一雙已經有些舊了的回力鞋,往旅行包裏頭隨意塞了幾件替換的衣服,爾後便背在身上。一共也就將近兩個小時的功夫,馬海超已經早早起床,趙檀則還在屋子裏頭酣睡著,因為最近夜裏他總喜歡一個人開著車子去上回的魅星會所裏頭喝酒找樂子。雖說強烈杜絕了一夜情,可也免不了一些惡俗。帶上一個漂亮的小妞偷偷跑進廁所打一場夜戰,又或者在回來的路上,先將這輛寬敞的寶馬停在某個無人的街道上頭,盡量的把前座的位置放低,來一場轟轟烈烈曠日持久動人心魄的車震。

因為是前些日子齊東流便說好九點出發去黑龍江,所以現在時間還早,齊武夫也不急,索性放下包,陪著馬海超練了幾手,因為是練手,沒用多大實力,盡可能的和馬海超多對幾拳。一度施加壓力,拳路一寸重過一寸。因為用的是劈掛拳路,所以馬海超也頗為不習慣,往往齊武夫幾手古怪的抹臉推掌過後的折身一撞都讓他短時間倒地不起。好在他在“狼牙”那陣子早已練就了驚人的抗擊打能力,約莫在地上躺一會恢複些許體力便起身跟齊武夫來兩手。

二十來分鍾,齊武夫便收手了,畢竟剛洗完澡,要是再出一身汗,那就白忙活了。馬海超也很知足,跟齊武夫對手的二十分鍾,可比尋常自己對著木人樁練一個小時都來得管用。比起氣定神閑的齊武夫,他倒是大口喘息,在原地小步走著,等著緩過氣來。

“也不知道多少天回來,你晚點跟趙檀說一聲我走了。這幾天他晚上出去,你就跟著一起出去,走得熟悉熟悉外麵,成天悶在家裏也不好,破戒不破戒什麽的,自己看著辦了,都是男人。”齊武夫又背上包,對馬海超說道,說道後頭,倒也極其惡趣味地甩給馬海超一個你我都應該懂的眼神。讓馬海超一陣愣神。

馬海超點點頭,齊武夫拍拍他的肩膀,便算道別了,畢竟也就走幾天的事,幾個老爺們沒什麽好生離死別的。

齊武夫徑自往齊鳳年那院子裏走,因為習慣了每天下幾局。打心底說,齊鳳年下棋進步的程度可比他當初強多了,記得自個兒最早下棋胡亂一氣,覺得能拿幾個炮幾個車換黃青鸞一個兵也是劃算的。剛一進院,齊鳳年便瞧見齊武夫背著包,知道他今天要跟著齊東流去黑龍江,坐在石凳子上先是擺起子來,等齊武夫坐下來,才開口道:“趙鑫我見過,沒交集,是個猛人。”說完,繼續擺子,蜻蜓點水,點到即止,對齊武夫這類人說太多,顯然是沒意義的。

齊武夫聽著,記在心裏,本就對這號人物有些好奇,能在吉林跟喬六叫板,本就不容易,如今又跑到黑龍江那兒,壓根就是納蘭長生的地頭,也不怕納蘭長生整出點兒幺蛾子把他給陰了,光這麽份氣節,就不是常人有的。

這時候齊甲六在邊上,對於齊鳳年這一句避風捉影的話有些一頭霧水,可沒追究,因為棋子都擺好,齊鳳年再度執紅先行,落子無悔,殺氣騰騰,齊武夫依然防守之勢已成,暗藏玄機。

紅兵黑卒,二車二馬二炮,在齊武夫和齊鳳年的手裏,如同富有靈魂似的,步步驚心。

可能也是最近看多了齊武夫和齊鳳年對弈的緣故,齊甲六的棋藝在某種程度上也有所長進,雖說還是被齊鳳年橫掃五十手裏解決的選手,可到市中心的棋社裏頭,卻能和一些老大爺較量較量,那些個老大爺大多也是下了幾十年十幾年象棋的人,見過的棋局和下棋格局也多,可齊甲六有時候就是用了幾手齊武夫的轉守為攻的布局,打的那些個老大爺一陣措手不及,一個個都嘖嘖稱奇,問著齊甲六背後的師傅是誰。畢竟齊甲六也算這裏的老顧客,他們知道齊甲六幾斤幾兩,若不是有人教,不會有這般進步,況且那麽巧妙的布局,常人也沒那能耐。

對此,除非早晨真有萬不得已的事情,大多時候,齊甲六都會騰出時間看倆人下棋,受益良多。

前後下了兩局,齊鳳年書的甘心,隻是第二局支撐到了八十二手,在幾番堅持無果後,還是被齊武夫將軍。齊武夫心裏倒是有點詫異,方才那一局和棋的比重占在五成左右,勉強能說是運氣所然才贏的。

看了下時間,恰好九點,齊武夫便也起身了,齊鳳年僅僅是揮了揮手,風輕雲淡道了別,便徑自沉浸在方才的棋局裏頭,嘴裏嘀咕:“差點兒就能和局了,不知猴年馬月能贏一局。”

“哥,要不今天你跟我去棋社裏頭走一遭唄,那裏頭也有兩個厲害的老家夥,都是下了半輩子的人了,說不定你跟他們下幾局,還能有點增進。按理要和他們下還能預約排號呢。”齊甲六見齊鳳年微皺眉頭,邊說著,也邊坐下來,開始重新擺子,顯然想跟齊鳳年下一局。即便把把都是輸,可依然想要鬥上一鬥,就像毒癮一樣,總會有那麽一根神經吊著自己的身子骨,死命的往那條不歸路上走。

齊武夫快步走在宅院的小徑裏頭,約莫五分鍾便到了院子門口,齊東流和洛池已經站在那兒等他了。心中稍有歉意,卻沒解釋。

“沒事,跟鳳年下棋忘了時間了吧,倒是沒想到,感情黃老爺子把什麽本事都交給你了,鳳年那孩子聰慧,打小沒在什麽事上輸過,你這個點上的刺激,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上車吧,應該能趕在傍晚到哈爾濱。”齊東流對齊武夫笑道。

洛池給二人開了後車門,齊武夫和齊東流先手上了車,而齊武夫的包則被洛池放進了後備箱裏。因為齊東流喜歡低調,所以二人此刻坐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大眾,無非裏頭的零散零件都被改裝過了,說起性能,倒也不亞於一些個高檔次的轎車。

遼寧隻有省中心沈陽才有飛機場,而遼源距離沈陽之間又相隔了好幾個事,過去太費勁,於是洛池駕車往長春趕,所以洛池定的幾張飛機票也是長春的。

“這次去黑龍江,跟趙鑫打交道是一說,更大的原因還是給納蘭長生打個煙霧彈,畢竟原本東北就是三分天下的局勢,多了個趙鑫,我們都在想著能不能把這個點給吞下去,可喬六硬是沒把趙鑫給拿下,據說是把手底下四個猛人都給帶過去了,是比較明麵的一次遭遇戰。可那趙鑫身邊不知哪來的幾號人物,一個光頭漢子,一個挺穩重的男人,再加上趙鑫,反而把這四號人給放血了,好在也有分寸,沒鬧出人命來。”齊東流說著,爾後頓了頓,給自己點了根白沙,深深吸了口,從鼻腔中傾吐出來,繼續道,“這次他自己跑去哈爾濱,看舉動是想和納蘭長生接觸接觸,可兩個人硬是沒什麽動靜,一個在那上課教書開飯館,另一個行蹤捉摸不定,不怎麽找得到人。畢竟齊家的能量大多在遼寧,黑龍江還是遠了點兒,涉及不深。”

一路上齊武夫都沒說話,畢竟一切對他而言,他都還是一個局外人,並不知情,隻是一味地聽,齊東流也是一味地說。僅僅是開車的洛池心裏詫異,卻沒花多久便消化了齊東流與齊武夫的關係,畢竟再過些年,可能他就要喊齊武夫一聲老板了,如是也正常。繼續小心翼翼的開車,神經緊繃。他給齊東流開了八年的車,兢兢業業,小事大事都能從齊東流的嘴巴裏頭聽見,知道齊東流近乎把他當作親信,也知道齊東流這是在把他當作一枚長遠的子養著,所以甘心給齊東流開車。

兩個多小時,抵達長春市,檢票過安檢,便上了飛機,洛池在經濟艙,齊武夫和齊東流則在貴賓倉裏頭,其實平時齊東流的性子在哪兒都一樣,無非今天情況特殊,也有不少話需要說,便在登記前讓洛池把兩張經濟艙的票換成了貴賓倉。

飛程中,齊武夫大致知道如今東北的狀況,近年來喬六和納蘭長生的一些手段。表麵上如睡眠平靜,其實都在暗地裏頭風起雲湧,誰都會那些個煤礦感興趣,就如突然殺將出來的趙鑫,同樣把眼睛盯著那幾口礦洞,若是那些東西被自己撈下來了,幾輩子乃至十幾個輩子的榮華富貴便都有了。

而相比喬六,齊武夫對於納蘭長生更是心生芥蒂一些,因為楊青帝的緣故,所以他對關於納蘭長生的段子更有興趣,齊東流也算樂此不疲,都會說上一些,隻是近年來納蘭長生終日在哈爾濱大學和大學附近自己的飯館裏頭,兩點一線,沒有動作,幾乎都是遠程操作整個黑龍江的動向。這個儒雅之氣十足的黑豹子,是咬人都不給你看見影的主。至於上海楊青帝的那一次造訪,齊東流也與齊武夫提及,隻是二人之間達成了什麽協議都是不知情的。

下了機場,當地又有齊家的人送來一輛大眾,依然是洛池擔當司機,爾後往趙鑫目前所在的地址趕去。

因為在道外區,期間還需要行駛一個多小時,這回路上齊東流也沒說什麽,大致的話兒也在四五個小時裏頭說完了,隻是還有不少關於齊家手底下的灰色行業線,到時候齊東流會喊人整理一份文件讓齊武夫看完的。

北十二道街,黑龍江省海員總醫院斜對麵的普通居民樓裏,洛池駕駛的大眾緩緩停在二十三號樓前,下車給齊東流開了車門,齊武夫則沒有矯情,自己開了車門,抬頭看了看周遭的狀況,沒什麽耳目細作。

而此刻二十三號樓的一樓大門卻是開了,走出一個東北漢子,穿了件白色襯衫,目光大致掃了一下齊武夫三人,在齊武夫身上停留了片刻,給自己點了根紅河,風輕雲淡地說了句進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