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特例的情況,會誕生兩種人。如同現在,第一種人選擇息事寧人,索性幫李碩把肩膀接回去,大事化小再小事化了。而第二種人,談不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僅僅是生來的一種銳氣,在艱險環境下的自然抵觸,從而衍生出的某種抵觸情緒,本心是不想把事兒整大的,無非是自己的原則告訴自己,什麽時候應該妥協,什麽時候不應該。齊武夫必然不是前者,可他也不能完全趨於後者。作為一個感情與理性並存的人,齊武夫在和三人對視了將近兩分鍾有餘過後,終究還是起身朝李碩走去。

因為一身若有似虎的彪悍氣息,讓李碩不自禁的後退一步,就像一種與生俱來的畏懼,即便李碩心底都罵自己是個窩囊廢了,可還是止不住的不敢對視齊武夫的眼睛。

隻覺得右膀子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先是比之原先的疼痛更加劇烈一下,爾後漸漸好轉,也發現右臂的關節已經接上,雖然可以活動,可還是伴隨著強烈的疼痛,索性還是讓它呈脫臼的姿態。

身材稍許臃腫的李青見齊武夫還是做了一步退讓,自然無法追究,其實說到底,可能他真喊上整個會所裏上得了台麵的打手,可能也不是齊武夫的對手。畢竟尋常人都會給他李家的麵子,不會真來砸場子,所以通常一兩點撐一撐門麵的漢子在會所裏頭就夠了,可事實上,那些個撐門麵的也就跟李碩這個級別的半斤八兩,搬到齊武夫跟前,大有班門弄斧不知死活之嫌。也因為齊武夫的退讓,他也給了宋曉菁一個眼神,同時自己拉著李碩讓開了身子,齊武夫在走過三人讓開的道,不曾轉頭就出了咖啡廳。

宋曉菁看著齊武夫的背影,肚子裏總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莫名火氣,可更多的反倒是好奇,畢竟在遼源這塊地上土生土養了二十年,什麽人沒見過,一眼便能瞧得出齊武夫是個外來人,也因為外來人的緣故,要查起來,顯然不需要多費力。

“小碩,這次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好在剛那人脾性沉穩,若是碰見個有同樣手段心性卻魯莽的人,可能你現在就不是右手脫臼這麽簡單了。”李青雖然沒多大怪罪李碩的意思,可還是好心教訓叮囑了幾句,畢竟在社會上求存,就必須明白為人處事之道,看人和如何看人,都是一門大大的學問,至少倘若放他在李碩的立場上,他是決計不會發生這種無端的衝突的,對雙方都沒有好處。轉念一想也算可以釋然,畢竟李碩在遼源橫行慣了,其實大體來說,李碩算是這些個紈絝裏頭好一些的,隻是身子骨裏有點富家子的傲氣,也不至於欺負普通人。

李碩聽了李青的教誨悶聲不吭,有股子火氣在肚子裏頭壓著,可也不至於沒頭腦地想著報複,畢竟打小也算在世家長大,他爹也教過他一些道理,遇見能讓自己吃虧的人,不要把他們都想成好捏的柿子,退一步海闊天空,要懂的自己吃虧就是別人占便宜的時候,人都有際遇擺在那兒。

至於已經走遠的齊武夫,麵色如常,心中沒有波瀾,唯一的感受僅僅是覺得天南地北的紈絝子弟大多都是一個模樣,瞧不出一個有出息的。

走到大廳,問了下酒吧的方向,爾後往深處走去,因為方才的小插曲,這麽一折騰,也是四點有餘,即便現在開車回去,到齊家的時候,也該五六點的傍晚時分了,索性早些把趙檀拉走的好。畢竟現在還在別人的地頭上,要是真撞上幾個不理智或者覺得齊武夫和趙檀是好欺負的,隨便喊他幾十幾百口的人,應該也不是難事,畢竟整個東北的人口比重就大的可怕,在這個民風彪悍的地方,隨便來幾個三五漢子就能跟南方的十來號人叫板了。若是再來個上百號人,齊武夫和趙檀縱然能全身而退不說,可終究是個大麻煩。

進了酒吧,便是撲麵而來的淡淡酒精氣息,不同醫院的那種純粹酒精,而是一種帶著紅酒白酒和伏加特。酒吧不大不小,因為人也不多,所以一眼便能瞧見在吧台邊緣處的趙檀,此刻正在那兒發呆,邊上零零散散放了四五個杯子,可能還被服務生收拾過一會,可大致能瞧出趙檀沒如何醉。畢竟威士忌的度數不算高,以趙檀那還算能看的酒量,頂多也就三分醉而已。

齊武夫徑自走到趙檀邊上,也沒坐下,說道:“走吧,碰見點小麻煩,別再待著了。”

“哥們,怎麽你到哪兒都不太平,照理說我在酒吧撞見麻煩的概率要比你在咖啡廳裏來得高得多,怎麽壞事偏偏都撞到你那,給我說說唄,被漂亮的小妞瞧見了卻碰見個紈絝富家子弟跟你搶婆娘,還是遇見幾個不懂事的小癟三找事挑事,可沒理由啊,尋常的癟三也不會來這裏。”趙檀調侃道,卻也起身,事實上,走神的時間大過於喝酒的時間,一共也就喝了四五杯酒,整個人清新的很,僅僅是感官上因為酒精的緣故被發達了一些,反倒是起了點興奮的作用,影響不了多少。當然,真是做酒精度測試的話,還是在超標的範疇裏的,可這年頭,誰會還沒到大晚上就喝的爛醉如泥,又哪來的交警去查酒駕,這可是東北,比起北京來,治安上要睜一隻閉一隻眼的多。

齊武夫瞥了趙檀一眼,笑笑,仔細想了想,趙檀說的也確實有那麽點道理,似乎麻煩這東西真跟他有點仇似的,回道:“這不恰好驗證了一句有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它自己會來找你嗎,都是命。”

趙檀略微誇張的笑了一聲,拍了拍齊武夫的肩膀,把酒錢一結,便朝外走。

徑自從一樓大廳的電梯處到B1層的車庫,剛出電梯,趙檀便謹慎地瞧了眼附近,爾後發現沒什麽風吹草動,對齊武夫道:“劇本和我想象中不對啊,照理說不應該有他百八十個人堵著我們,然後來一場曠日持久的二挑一百的嗎,怎麽一個人影都沒有。”

對於趙檀某種程度的腦殘,齊武夫選擇當作空氣將之無視,等著趙檀解了車門鎖,便開門坐進駕駛席上,即便趙檀沒醉,他也不放心這回去的一路上讓趙檀來駕車,萬一真來個閃失,他可不是超人,在車裏也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隻能等死而已,趙檀早已習以為常,大多時候齊武夫陪著出來的時候,回去總是齊武夫開車,因為齊武夫這廝不知道天生對酒精免疫還是身體素質已經強大到可以無視酒精的猛烈程度,不論喝下多少酒,總是異常清醒。

發動,倒車,輕車熟路地開出停車位,爾後驅車開出去,交了牌子,便往印象裏的回路上走,一路上齊武夫大致把幾個標誌性的建築物和景觀記在腦海裏頭,但凡找準了這些東西,回齊家也就方便的很。

而另一邊,會所頂樓的攝像室裏,李青徑自看著已經開出車庫的寶馬760Li,大致把那個車牌號碼記在了腦海裏,很多拿出紙筆記錄下來,心裏嘀咕:北京的紅色子弟?還是軍區裏的誰誰誰。可那個有本事的漢子,不像尋常保鏢,回頭讓大哥查查底子。

驅車折返,齊武夫開得穩當緩慢,調了一個專門放些外文輕音樂的電台。時不透過後視鏡瞧見邊上趙檀一臉走神的模樣,隻是猜到這廝可能想到些什麽惆悵事,嘴角揚了揚,也沒開口說話,不想擾亂他兀自惆悵的情緒。畢竟當初和他聊過的次數不少了,該看透的也能看透,看不透的東西,要麽就是時間不夠久,要麽就是真的刻骨銘心。如同他的腦海裏還是會有齊二牛三個字眼平白無故的冒出來,隻是他能平息自己澎湃的心潮,畢竟人走茶涼,落葉歸根,失去的一些東西找尋不回來,隨欲則安即可。

“武夫,你搶過煤礦沒。”趙檀突兀地開口道。

齊武夫繼續開車,搖了搖頭。

“我就想啊,這麽一大口金子,這國家就不眼紅,肯讓我們去搗鼓下來,那他們得虧損多少。”趙檀嘀咕道,似乎沒能想到什麽更深層次一些的東西。

齊武夫笑笑,耐心解釋道:“你沒看過以前的書,歐洲那一塊,煤礦這東西早些年就發展起來了,他們的科技還比我們這兒發呆,都釀造出許多次煤礦坍塌的事件,這麽一來,基本上在煤礦洞裏頭的人都死絕了,很少有能生還的,畢竟真把通道重新打通了,沒多少空氣的流通以及地底下的二氧化碳濃度過高,早就把他們給悶死了。所以國家哪敢幹這種活,當然讓我們這些個搞灰色產業的人去做,我們給那些個要錢不要命的人錢可以,他們也可以做,這就和國家沒關係,出了事,最多當地的報紙報道一下,也和國家沒有幹係,不會擾亂一個國家的名聲,否則你真當上頭的人是傻子不成。”

趙檀聽後若有所思,齊武夫則繼續道:“再者,表麵上這口金子是我們吞的,可到時候挖出來的東西還不是會賣給他們,我們是能賺大把大把的票子,可他們同樣能撈到好處。相比我們拚死拚活的,他們隻要等上個幾個月幾年的,等我們把一口一口沒人搭理的礦洞給搶了,然後再死上一票子人,最後就等著撈好處,日子可比我們好過得多。”

“可到時候我們不也成地地道道的煤老板了,總被人喊京圈子弟的,咱也要當一回煤老板,那有帶勁多了。”趙檀調侃。

齊武夫沒搭理趙檀的惡趣味,不再說話,一路專心駕車,小心翼翼,索性在遼源的道上,車子遠不如北京的多,至於交通秩序,隻能用一個相對混亂而言了,因為即便是公交車,也沒有幾個站是有車牌的,大多是一個方向,到了要下車的便下車,齊武夫談不上不適應,隻是覺得有點兒有趣,一路上又把路線記的更深刻一下,不說有用沒用,留些印象總是好的,畢竟腦子放在這兒,讓它活絡一下比等著生鏽強了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