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的北京透著一股初來乍到的涼薄與回溫。

大街小巷讓人與車子同樣苦惱的結了冰的地麵早已被春風化作春水,這個萬物複蘇的時節除了春眠不覺曉的人們還賴在床上每天掙紮著起床去上班外,大多沒有意識的生命都已經複蘇了。

如同朝陽區萬科公園五號某幢公寓裏頭沐夏花小肚皮裏的一個開始凝結的新的生命。當這個消息如雷貫耳地轟向齊武夫的時候,這個不苟一笑的犢子還是露出比之傻笑更爛漫的笑容來。一口白淨的牙齒露在兩瓣嘴唇之間。

這年頭,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意當爹,但齊武夫顯然是歸於高興一類的。當然,也出於這個原因,應該開學開始大三生涯的沐夏花不得不借此懈怠一年,畢竟哪有頂著大肚皮去讀書的大學生。因為沐獒相對通天的手段,搞定清華大學的校長和老師雖然並不容易,卻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無非借著醫院裏的一張病假單請了一個為期長達一年的假罷了。

如此,沐夏花的履曆表上也不會有因為某某原因而休學一年的難看字眼,依舊光鮮亮麗,讓人敲不出瑕疵與端倪。

也因為沐夏花的懷孕,齊武夫近來對於電視裏的一些兒童節目也感了興趣,雖然對他而言葫蘆娃和海爾兄弟的故事相對無趣乏味,可好歹肚子裏麵要裝點新鮮的故事,方能以備後患,當然,這個後患還是有個不短的距離的。

除了這個好消息外,馬海超回來的消息可能就好壞參半了,至少對於沐夏花而言,談不上天大的好消息,畢竟這個一年四季可以擺著撲克臉沒表情的家夥踏上燕京的那一刻,也便意味著齊武夫離開燕京的時候不遠了。

哪個但求安逸一生的女人會希望自己的男人一度在外奔波呢,況且還是有生命危險的那種。

對齊武夫而言,可能就是又一個好消息了,即便他能瞧見沐夏花瞳孔深處的些許情愫,卻也盡可能地不往這方麵提及,畢竟馬海超還有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從“狼牙”出來呢。

也因為沐夏花的緣故,原本打算親自去次南京的齊武夫也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沐夏花現在雖然沒懷幾個月的,但身邊若是太過清冷難免對心理上造成一點兒影響。

本著天大地大媳婦最大的理念,齊武夫不亦樂乎地看著動畫片,陪著沐夏花逛小孩的玩具店,以及一些關於孕婦一類的書籍。談得上盡心盡力,幾乎是把當初練功夫的功夫都掏心掏肺地花在沐夏花身上了,當然,齊武夫還是雷打不動的每天大清早晨跑,然後買許多包子再帶幾袋豆漿回來,晚上睡覺前要在陽台前紮一小時馬步,喝一兩聽青島啤,再洗個冷水澡便躺在沙發上頭慢慢睡覺。

畢竟不想驚擾到沐夏花,況且自己永遠都睡的比沐夏花晚起的比沐夏花早的。

沐夏花也沒不消停,沒別他媳婦懷了孕便作威作福的德行,還是安安靜靜的,能不打擾齊武夫的時候就不打擾,自己也會看齊武夫買回來的書,開始注意起自己的作息和進食。畢竟是個新的生命,在自己的肚皮裏有骨有肉。

她知道,日子這麽一天一天過,也沒個一天一天齊武夫就要走了,不哭不鬧不上吊,也就想給齊武夫心裏一個安逸和太平,畢竟說再多也挽留不了這個牛犢子,說不準自個兒當初喜歡的也就是齊武夫這一點,當然,這些可能都是後話。

期間沐獒抽空從海澱區來過一回萬科公園五號,齊武夫也在,兩個老爺們聊了一會,沐獒常年陰霾的臉龐少有地放晴一陣,看她的目光也頗為祥和。沐獒還很年輕,不惑之年就已經到了現今的位置,將來往上邁步伐的日子還久遠的很,也因為如此,他關心沐夏花的時間可能還沒有後頭為他做事的宋風波多,心裏對於沐夏花的愧疚如同對沐夏花的母親一般。隻是那次來也沒和沐夏花說上幾句話,就稀鬆平常地打了幾聲招呼,至於和齊武夫聊了些什麽,沐夏花都沒有窺探的意思,於是姑且放在心裏,像一灘波瀾不驚的水,該沉寂著就沉寂著。

一群人裏,楊帆錢塘等都有上門客套過,宋風波這個沐獒的左膀右臂也放下手頭的工作過來看了看這個喜歡喊他哥哥的妮子。而最得瑟最起勁的,恐怕就是趙檀了,討著出門兩步路抬個手敲個門就能近水樓台的優勢,三天兩頭往齊武夫家裏竄,對著沐夏花的肚皮說著小侄子,喊叔叔。齊武夫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趙檀的熱忱他沒反感,畢竟這廝脾性如此。沐夏花隻是每次都會輕笑著取笑著說感情這孩子生下來要先學會喊叔叔,不是爸爸媽媽了。

日月如梭一番,趙檀便也自己趕著航班,一路往南京趕了。

當天沐夏花有讓齊武夫一同去的意思,可這個牛犢子還是一臉平淡地坐在沙發上頭看著葫蘆兄弟,一臉今天我在家裏休息的模樣,沐夏花相對沒好氣,趙檀則認為情理之中。

下了飛機,走出南京機場,趙檀攔了車便往副駕駛席上丟了幾張百元大鈔,說了“狼牙”的位置便直截了當的示意司機別帶著他兜圈子繞路了。

司機倒也利索,收了錢也沒打計價表,立馬挑了條自己印象裏的最短路線一路挺快地趕起來。整的好像沒升油都跟他自己的油水一樣少了一點就沒了一點似的。

淺藍色的大眾出租車停在“狼牙”外頭的正門口,幾個站崗的穿著單薄的軍人衝趙檀敬了個禮,可能早就知道趙檀這個北京有背景的紅色子弟要來這裏接人似的。

因為時間的恰到好處,趙檀已經能瞧見不少已經穿上自己外頭的特種兵往外走來,人群之中,馬海超相對單薄,穿的是當初來“狼牙”的一件單薄衛衣,裏頭是白色的襯衫,很好分辨。趙檀站在原地徑自點了根煙,瞅著馬海超的眼神挺平靜,隻是他瞳孔裏的那個主人翁少有的擺脫了撲克臉,淡淡笑了笑。

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誰都沒有敘舊,坐回那輛趙檀吩咐著別走的出租車裏,便又往南京機場趕回去了。因為高來的返程機票是傍晚七點,抵達南京機場的時候不過下午四點,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讓兩個人折騰。於是兩個人坐在星巴克裏喊了點吃的喝的便紮根坐著。馬海超沒吃東西,倒是趴在桌子上眯起眼來,不久便能聽見相對平穩的呼吸聲,顯然已經睡著了,可以想象馬海超有多累,趙檀沒去打擾,四下打量著漂亮的小妞,琢磨著哪個對自己胃口。

若是半個月前的趙檀,可能目光會收斂,心裏想著另一個人,可半個月前的上午,他便在手機的這頭聽見嶽佳妮相對冷淡的一字一句。一句不合適,很清閑地將兩個人的關係再度拆開來,趙檀沒拒絕,隻是很被動地接受罷了,可能若幹年後,回想起來,他都會很不爽地來一句從來都該是老子甩別人,這回怎麽讓人給甩了。可事實他也都知道,除了這個所謂的異地戀外,還有太多的原因了。

一見鍾情的衝動,不曾知根知底的狂熱,以及光憑著一眼之緣便幻想著定個終身。索性趙檀還有竊喜的記憶,至少他沒跟嶽佳妮說些海誓山盟的約定與諾言,否則當真是自己用自己的巴掌抽自己的臉頰了。

與嶽佳妮分手的事他沒跟齊武夫說過,雖然知道齊武夫對此不會多心也不會糾纏,可能放在心裏不言不語,可他也有點倔著脾氣不想讓齊武夫沐夏花他們知曉,當然,趙北虯那兒他倒是勤快地打了個電話訴苦。趙北虯這個當爹的也奇葩,說了句那娘們是誰,你泡不了,我這個當爹的給你泡就得了。對此趙檀沒少在電話那頭唾沫四濺,這個不正經的老爹則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正襟危坐地和趙檀唇槍舌戰。

罵過吵過抱怨過,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睡一覺趙檀也沒多大難過,說到底還挺開心,畢竟有塊挺不錯的回憶,當然,他也會覺得當初自己不知如何麵對的窘迫行徑相對幼稚也相對搞笑。

可能也是因為當初的天真才能博取互相的一種喜歡吧。哪個正常人會大半夜的從一個區跑到另一個區隻是為了一個有點喜歡的女人,還翻著牆壁躲開保安和宿舍管理員在宿舍樓下頭說一句誰誰誰我愛你。這些本該在高中抑或是大學時代才該有的熱血和癲狂卻在趙檀二十四歲的那一年荒誕上演了。對此趙檀選擇放在心裏,也不告訴誰,除了一些可能遲早會知道的家夥們,他相信這是自己心裏的一種成長印記,無“外人”能夠分享。

當然,這終究是好的,趙檀沒有頹廢,沒有借酒消愁,更平淡坦然地麵對,每天九點聽著鬧鍾起床,會刷牙洗臉刮胡子,吃著齊武夫順便給他帶進屋的肉包子,有時候會換個口味,與這些他習慣的事物一同持續地生活下去。如同他每天離開前都會闖進齊武夫的屋子裏頭對著沐夏花的肚皮來一句小侄子小侄女,喊叔叔。

六點出頭一些,馬海超自己醒了,瞧見趙檀正對著一本書慢慢讀著,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可能在“狼牙”呆的久了,每天除了訓練鍛煉便是吃飯睡覺,根本沒有任何的娛樂措施,現在渾身難免有些不太自在。

趙檀自然注意到馬海超,笑道:“到了北京不會急著走,應該還會停個十天半個月,到時候我給你整點書,你讀著消化消化,學點總是好的,你看,被武夫那廝教的,我現在也喜歡沒事看書了,以前看看愛情小電影那多歡樂,現在看著看著好像也就那麽一回事了。對了,嫂子懷孕了,武夫離當爹也就一年不到了事了,沒和你說,怕你被打雞血來北京,現在告訴你自然就沒什麽事了。”

馬海超很快地吸收了趙檀話裏的所有信息,還是一張撲克臉,他更喜歡將所有表情放在心裏。

七點,準時坐上頭等艙,趙檀繼續看書,馬海超閉目養神,片刻又睡了過去,因為也有將近兩個半小時的航班時間,期間趙檀肚子餓叫了三份三明治,喊醒也沒吃過東西的馬海超,兩個人填飽肚子,就又該幹嗎幹嗎了。

下了飛機,馬海超有點不習慣,整個人步伐輕飄飄的,趙檀看在眼裏也沒道破,畢竟馬海超在自己找平衡感。隻是出了機場,便瞧見齊武夫半依靠在寶馬750Li外頭,拿了聽啤酒喝著看著他們。

趙檀傻笑,馬海超也笑了。

Ps: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