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覺得魏大人有失偏駁。
就如那人說的,孟姑娘到底不是正經大夫,能和擅長治療時疫的名醫相提並論嗎?
說難聽點,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說不定這回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歪打正著讓人覺得是避穢香與那臉頰味苦的湯藥起了作用,仗著魏大人的寵愛,借機名動天下,可以翻身做魏夫人。
人心是黑暗的,越是往陰暗麵去想,越是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孟姑娘之前被賀姑娘毒打,魏大人卻不管不顧,但到了湘州之後獨得魏大人的寵愛,跟隨魏大人住在刺史府。
其他人有這樣的殊榮嗎?
從沒有過。
她必然有過人手段,這件事自然也是她的算計。
賀輕容觀察著眾人的臉色,心中得意地快要飛起,添油加醋地繼續說道:“從今天開始,換回之前的湯藥,郭大夫不會再治療病患,給大夥兒添麻煩了,對不起。”
她幽幽地長歎一口氣,眼角泛著淚花,仿佛將無數委屈全部吞下肚,然後轉過身,決絕地邁步離開。
人們隻看到她傷心落寞的背影,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為了拚命壓下嘴角的笑意,而緊攥的拳頭。
賀輕容知道人心已經被自己成功挑動。
阿芝成功拿到病患的衣服,扔到了長樂公主的馬車下,而孟晚溪那邊,魏玠加強了護衛戒備,阿芝沒能得手,但是長樂公主那邊居然沒有染病,證實孟晚溪的祛穢香確實有用。
那又如何?
現在使團上下對孟晚溪的動機、祛穢香的真實功效存疑,等停了郭大夫的藥,再讓使團裏出現一個的病患,她想搶功還不簡單?
為使團做出卓越貢獻的她,饒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也休想趕走她!
“魏大人?”鄧大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賀姑娘也是一片好意,畢竟長樂公主那邊容不得半點閃失……”
魏玠斜瞥一眼,鄧大人如被數不清地刀劍紮進身體裏,一個字也不敢說。
魏玠道:“傳令下去,所有人收拾行囊,繞過榕州,繼續北行。”
“是,下官這就去辦。”鄧大人擦擦額頭的汗珠,趕緊辦事去。
魏玠轉頭去找孟晚溪。
孟晚溪不知道人們對自己的誇讚,也不知道賀輕容的委屈戲碼扭轉了眾人對她的好感,一心製香。
一杯熱茶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她搖搖頭,“我不渴。”
“榕州的形勢暫且安穩住了。”
潤朗沉穩的男聲,讓孟晚溪猛然抬起頭。
自從那天問過“如果我先你死去,你會如何”,她就沒見過魏玠了,猜想榕州刺史不肯配合,所以他親自去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她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這麽快穩住,是找到治療怪病的法子了嗎?”
魏玠在她對麵坐著,兩人仿佛尋常朋友之間閑談。
“隻是控製住了病勢蔓延,緩解病患病情,大約有五六百人,安置在榕州城外的荒廢廟宇裏,尚無根治的辦法。我留下得力的人手代替榕州那些辦事不力的官員們,掌管州縣,救治百姓。至於使團,既然上下無事,便不該在此地耽擱了。”
孟晚溪欣喜不已,也知道他也怕久留此地,會節外生枝。
使團人數龐大,流言蜚語很容易流傳,鬧得人心躁動不安,再萬一和遺漏的病患接觸……後患無窮,唯有盡快上路,擺脫榕州。
“那……”孟晚溪思忖片刻,“如果一直找不到根治怪病的辦法,會如何對待榕州百姓?”
“你很關心榕州,是有你在意的人在這裏嗎?”
魏玠的眼睛很可怕,深沉之中有透人心魄的銳利,一眼就能看穿任何人的所思所想。
孟晚溪低頭搗著石臼裏的藥粉,“沒有,隻是不忍生靈塗炭。”
魏玠道:“那你知道這一路,將會有多少讓你操心的事?”
稀疏平常的語氣裏,暗含一絲試探的意味。
孟晚溪緊張起來,魏玠是不是又在懷疑她可以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