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禾跟謝寧襄,在孟晚溪心中就沒有可比性。

上一世,她委身魏玠,將謝寧襄救了出來,然後呢,謝寧襄不僅沒有心懷感激,還對她橫眉豎眼,還當麵指著她的鼻子與她說了不少難聽的話。

什麽下賤齷齪,什麽浪**不堪,見著都覺得汙了眼,什麽故作姿態,青,樓女子都比她強,等等等等諸如此類難聽的話。

孟晚溪覺得,哪怕是救一條狗,也比救謝寧襄強得多。畢竟就算救了一條狗,狗都會知道朝她搖搖尾巴。

而謝寧襄做的事,狗都不如。

孟晚溪眉眼冷淡如冰,將恨意盡數壓在心底,“老夫人不是常常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既已嫁了侯府,也就不是國公府的人了,若是我張口借錢,我嫂嫂也會有意見。”

頓了頓,又道,“不如老夫人親自上門求借吧。我想,隻要老夫人肯拉下臉去求幾句,我也在旁邊說上幾句話,國公府那邊一定會借的。”

老夫人立馬罵出聲來,“混賬,我堂堂侯府老夫人,跑去跟國公府求借,這事若是傳出去了,我們侯府的臉麵往哪裏放!”

同一件事,自己做就是丟臉,她就不要臉麵的,橫豎,隻要不丟她的臉,那就行了。

孟晚溪眸底染上幾分戲謔,“老夫人,這人命都快沒了,就別顧忌臉麵了。我想就算你哪天仙去了,謝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怪罪你,隻會覺得你能屈能伸。”

“你!”

老夫人指著孟晚溪,被氣得瞳孔圓瞪,一口氣提不上來,還是旁邊站著的成嬤嬤幫著順了順氣,一張通紅通紅的老臉這才恢複了原狀。

成嬤嬤立在邊上,陰不陰陽不陽地說了一嘴:“這段時日大夫人的脾性見長,完全不似外人口中所說的溫和乖巧,初進府時,待人接物溫謙有禮,沒想到假以時日,便是婆母的稱呼都變了,還將老夫人氣成這幅模樣。”

“多謝嬤嬤誇獎。人,總是會變的。至於我如今為何脾性漸長,說來大家都應該心知肚明,不必揭穿吧?”

孟晚溪臉上了無波瀾,窺不出任何情緒來。

初進府時,她恪守本分,雖稱老夫人為“婆母”,但私底下卻是將她以親生母親同等對待的。每逢年過節,都會買好東西,討好老夫人。府中上下事務,她日夜操勞,任勞任怨,將近二十年。

可她換來了什麽。

換來了老夫人明明知曉謝寧長做出在外帶著小妾苟活這種混賬事,不但不苛責教育,反而私自瞞著她貼補,最後小妾懷了孕,還助著小妾上位,讓她下了堂。

上一世她在偏院咽氣的那會兒,她就在想,若是換了一個常人,二十年如一日對他好,也會知曉感恩圖報吧。

心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一日涼的。

孟晚溪從往事中回神,稍一抬眼就聽得老夫人道:“你就不怕你這忤逆婆母的聲名傳出去了,被人指戳?”

“旁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與我有何關係?”

她的聲音極輕,極淡,沒有一絲感情。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對聲名都看透了。

上一世她搏了二十年的好名聲,又換來什麽?她流落偏院時,那些人幫她了麽?

人短短不過一世,應該是為自己而活,不是為了聲名活著。

思及上一世的事,她眸底分外涼薄,又咳嗽了幾聲,然後微微俯身行了個禮,“前些日子染了風寒,若是無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帶著雲禾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一日到了下午時分,天色就轉了陰。

孟晚溪小睡了一會,做了一個夢,夢中是她前世的場景。

仍是那一方偏院,明明隻是一堵半人高的牆,她卻是怎麽也瞧不見外麵的景象。

然後場景一跳,竟是又轉到了魏玠的清秋院。

她在清秋院的院門外,麵前是人高馬大的家丁,睨著她的眼裏,無比的嫌惡。

“你怎麽還來,都說了魏大人不見你。”

“魏大人說了,房中有貴客,你一身病氣,將病氣過給了那位,你十條命都擔不起。”

“你以為你是什麽?在這清秋院裏,就算是一個下人都比你強得多,你不過是魏大人的一個玩物而已,還敢肖想那麽多。”

夢境之後,是那些家丁對她拳打腳踢,而一身玄衣,翩翩從院裏出來的魏玠,懷中摟著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從她身邊經過。

她被打得鼻青臉腫,還不忘死死盯著魏玠,就希望他能將她救起。

可魏玠目不斜視,不曾看她哪怕一眼。

噩夢醒來時,孟晚溪驚了一身冷汗淋漓,捂著胸口連連吸了好幾口氣,待到確定了自己身在謝府,這才鬆了一口氣。

夢中的場景,就是前世她被下了堂,去求魏玠幫忙的場景,她差點以為,她重活的這一世隻不過是她在偏院做的一個夢。

幸好,不是。

她望了望窗外,此時天色陰翳,記得上一世這個時候接下來,會是接連半個多月陰雨連綿的天氣。

她向來是最討厭這種天氣,覺得渾身都像是能擰出水來一般的難受。

雲禾聽到了房裏聲音,端了溫水進來,關切問:“姑娘,怎麽了,又做噩夢了?”

重生這幾日來,孟晚溪經常做噩夢。

雲禾一眼就瞧出來,這是又做了噩夢。

“嗯。”孟晚溪淡淡應道。

“姑娘寬心些,這謝家家中的事務能管就管,不能管就別管了,身子要緊。你這幾日的臉色越發不好了。不如請個郎中過來府上給姑娘瞧瞧吧?”

“不必了。”孟晚溪舀了溫水洗了把臉,還是撫不去眉心的愁緒。

雲禾雖是擔憂,但也知道姑娘說啥就是啥,不再多說,隻道,“姑娘,劉子淵來了,在外廳等了姑娘許久。”

劉子淵來了,便是說明宅院的事情很有可能有了進展,孟晚溪精神一震,快步走出外廳。

一進門,就瞧見劉子淵在外廳踱來踱去,那眉心皺得,比起前幾日還要厲害。

孟晚溪眉心跳了跳,已經有了不好的預兆。

也不出她所料,見她進來,劉子淵便低頭,眼神都不敢碰觸她的,慚愧道,“大夫人,小的事情沒辦成,這幾日瞧了幾處宅院,都是價錢都談好了,可主人家那邊不知為何都臨時變了卦,就算是加錢也不賣。”